喀什噶尔的旧巷,一个让你希望在里面不慌不忙地慢慢走下去——哪怕用一生去走也值得——的地方。
喀什噶尔的灵魂在卡斯区一带。它代表了这个城市古老的过去,平静的现在,如果幸运,它必然还将代表喀什噶尔的未来。
在历史久远的卡斯区,那些用花草和几何图案装饰起来的民居,是如此的富有民族特性。在乌斯塘布衣、在艾提尕尔广场周围,只要你沿着任何一个巷口走进去,就会被一种古朴得近乎原始的色彩、泥墙和气息所迷惑,一切现代的气息都被隔离了。卡斯区超凡脱俗于一切之上,像要力图与这座城市区别开来,以形成一种必须深究和仰视才能理解的景致。
房屋就在黄色的泥土上用泥巴和杨木建筑起来。许多木头去枝之后,没有刨削加工,就那样,以一种金黄的颜色架构和支撑屋顶、阁楼和阳台,以土筑墙,以泥涂顶,以泥抹地。全是泥土的颜色、气息和味道。这些建筑或依着山势而建,或从平地上突兀起很高,高低不等,错落有致。那些阳台会从房子的一侧挺出来,像农妇的**,颤颤悠悠,有些下垂,却牢实而饱满。整个街区看上去都是歪歪扭扭,晃晃****,松松垮垮,加之又有许多跨越街巷两侧的、仅用几根粗糙的杨木横担着支撑的过街楼,在分割着一年四季的光阴,更让人觉得这些房屋随时要垮塌下来,但它们却战胜了时光的侵袭,在南疆浓烈的阳光下存在了数十上百,甚至数百上千年之久。
阳光下的这些旧巷更具有美的质感,那种明暗交错使普通的泥土显得深具内涵,仿佛其中有一种古朴的美正在**。如果是在清晨的朝霞和黄昏的夕照中,那泥土的颜色会柔和而深沉,凝重而明亮,像富有生机的季节一样吸纳着太阳的瑰丽光彩,使其也闪耀着灵动的、难以捉摸的七色光芒。
点缀这一切的除了变幻的阳光,就只有窗户、门楣,一棵棵偶尔伸出院墙的巴旦木树、苹果树、杏树、白杨树,不时有一线葡萄藤一直攀援到阳台上,攀援到可能是维吾尔少女的窗前;有时也有晾在阳台上的衣裙,或干脆是站在窗前思念恋人的青年女子;或是在阳台上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想着心事的娇媚媳妇;或是在墙角的阳光下“追忆似水年华”的老太太或老汉。
也许那土里土气的颜色会让有些人觉得贫寒或拮据,即使是这样,那也是不同的。那是一种富有的贫寒、洁净的拮据。一旦跨进屋里,你就会惊叹那种浓厚的从远古延绵至今的生活气息。楼下的地板不是水泥的,但清扫得很干净。墙上挂着鲜艳的和田玉或当地出产的壁毯,壁毯上有清真寺图案,有赞美真主的赞美诗和有关信仰的古老圣言。靠墙总会有一铺宽阔的老炕,炕上总会摆放着招待客人的瓜果、糖和茶水。楼上的房间则透着具有浓郁民族特色的现代性,铺着地毯,有电视、沙发,因为大多是年轻人居住,也会有维吾尔乐器,还有吉他之类;有虚拟化后显得更为接近神圣之境的清真寺挂图;也有马拉多纳、玛丽莲·梦露等人的画报。即使贫穷的人,家里也无一例外地干净整洁。正如一位生活贫困的老人说的:即使再穷,我也有干净和整洁。
走在旧巷中,总会遇到三两个老人坐在院门边,一边交谈,一边安享着阳光。遇到旅游观光的人,无论是英国人、法国人、美国人、日本人,还是国内的游客,只要从他们面前经过,他们总会微笑着向你点头致意,显得十分和善友好。
旧巷无疑是孩子的天堂。他们见到外国游客,则用简单的英语问好。有一个刚刚学会说话的孩子,一边颤颤悠悠地跑着,一边玩耍着,突然抬起脏兮兮的脸来,用稚嫩的声音向你问候,然后摆出姿势让你照相,使你觉得快乐而幸福。
转过一个拐角(那些拐角是何其多),你有时会遇到一个或几个迎面走来的维吾尔女孩,她们比男孩子文静、干净,穿着漂亮的艾德莱丝绸做的连衣裙,戴着饰有羽毛的小花帽。她们都是小美人,或白净或黝黑的脸蛋,又黑又大的明亮清澈的眼睛,扑闪着的长长的睫毛,深深的眼窝,让你沉醉,仿佛可以听到泉水的声响。如果你要和她们合影,她们会十分大方地摆出各种优美的姿势满足你的愿望。
少女们在前面走着,她们的身材苗条而轻盈,十数根黑亮的辫子垂在身后。她们走着走着,就突然不见了。她们就在你不经意的某个瞬间,进了自己的家门。
这就是喀什噶尔的旧巷,一个让你希望在里面不慌不忙地慢慢走下去——哪怕用一生去走也值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