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要打开想象,去换一种活法,但这只是起点。因为从这个起点来看,可以看到很多妨碍年轻人成长的东西,年轻人整天加班,他的时间被剥夺了,人家本来去谈情说爱,去看书,你把他关在那里,剥夺的不仅仅是时间,更是精神成长、聚会、社交,这些形形色色的人生体验。年轻时期正是人的大脑发育、情感发育、想象力最好的时候,现在剥夺一年,等于剥夺十年,以后用翻倍的努力也弥补不回来。有能力的老板,能在八小时内提高效率、优化企业,挖掘出创意,如果企业文化不行,只能靠增加工作量,把青年当机械工具使用,那就毁了年轻人了。
好老板应该轮批去周游世界,每年两三个月,把好感觉带回来,要培养自己为青年着想的社会意识。这要向国外的优秀企业家学习,比如松下幸之助。二战的时候,信息封闭、人民愚昧,但松下幸之助发誓要让每一个日本人都有一台收音机。他以此为追求,为了使收音机平民化,不断优化设计,最后真的推动了整个日本社会的发展。
现在这个时代如果有企业家发奋让每一个中国人都能看到世界上最好的故事、小说、艺术等,那么,好多事情就可以考虑了。比如,搭建电子化的国家图书馆,致力于传播,让每个地方的人都能享受到优质的阅读。这也是这一代年轻人的用武之地。现在的市场有很多没被满足的服务和缺口,有的缺一公里,有的缺几十公里,有的缺几百公里。社会可创造的文化空间很大。
接下来的20年、30年,社会会往这个方向发展,以前可能谈不上充足的文化发展,因为经济发展没到那个程度。以前我们的恩格尔系数中吃的比例占一半左右,现在已经降低了很多,不到30%,但这一代年轻人被住房压住了,他的一大半资产都在住房上。下一代人房子有了,接下来要干什么呢?一定是更重视文化需求、精神需求。
再微小的人,也想要有点价值感,但是现在的基础很差。比如,抖音上,退潮之后,露出大水坑,有人抽水捞鱼;在山西,有人养了头牛,牛很聪明,围着他转,他跟它说话,好像能听懂似的,好多人给他打赏,寄东西给牛吃。现在大量的精神需求,没有很好的东西去兑现,大家都是在用过去的一套文化生产来满足现在,创新的部分太少了。电影一年也不过六七百亿票房,撒在中国社会,还是很少,偶尔出现有几部好电影,大家就很赞赏。比如《战狼》,表现的是一种英雄主义,就很受广大影迷欢迎。
但中国人最根本的东西,并没有被探讨。比如,该怎么生活?很多日本电影会有很治愈生活的内容。比如《海街日记》《小森林》,表面上看起来很琐碎,但实际上是在思索到底要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生活本身要从细节里去挖掘,电影里没有突然买一个很大的、豪华的东西这样的情节,都是讲树上的梅子长大了,板栗熟了,生活里的一年四季,人和人之间情感的失去和找回。
中国青年特别需要一场头脑变革,观念变革,对于生活要有新想法。这需要社会中间组织和公共空间,像西方社会,出版社、大学、各种沙龙、咖啡馆,都是中间组织,人在这个空间里有自主性。西方的咖啡馆是艺术家、思想家的聚集地,它的门槛不高,三教九流的人都能进,形成了很多话语空间。在上海,咖啡馆有7000多家,看着多,但里面的文化生产内容很少,大部分是消遣。
公共空间是个大问题。像大学系统,这几年升级,要求校长首先是政治家,然后是教育家。管理学就是这样,越往上的层级,越从全局考虑,难免忽略个体,但从他们的角度看,这也能最大限度地减少阻力,减少消耗,组织大规模的人生产高科技产品。
这就是国家和社会的矛盾。国家有它的追求,追求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社会肯定要屏蔽一些需求,不会让中间组织自己发展、领导。如果两者有共同目标,上下一致,相处和谐,这样会非常好,如果不一致了,社会会衍生各种差异化需求,然后演化成利益冲突。
现在大多数人有情感焦虑。如果换个角度看,我们不认为得不到是一种失去,而是每谈一段恋爱,都对前任有一种深深的感谢和祝福,这种思维方式也许可行。
这个问题在以前谈没用,社会、生活没发展到那一步,现在可以谈了,虽然还不能广泛地去实行。
世界正在经历一场大变动,中国这一代青年会面临大生活、大世界,这是一个前景,但过程为什么还是那么艰难,那么焦虑?九九八十一关,到底要过几关?这需要分类,包括情感的、事业的,形形色色,怎么去理解它,怎么去度过它。每过一个坎就成长一大截,学会了放下,就忽然一通百通了。就像很多人家里存储了很多东西,买的时候特别需要,买回来几年不用,生活也不受影响,但是扔掉又舍不得。我们就处在这样一种夹层状态,所以就特别需要培养选择的能力、放下的能力。
从婚姻关系来说,要提倡欢欢喜喜地结婚,高高兴兴地离婚。表面上看从一而终是一种美德,但实际上从另外一个意识层面说,是希望每个人拥有风平浪静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