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10月,我去云南高黎贡山怒江边的一个傣族村寨——芒合寨插队劳动。我在那里待了两年,至今尤为怀念在那里的读书生活。
当时怒江边上有个红糖厂,需要用村子的河水发电榨甘蔗。因为这个关系,糖厂给村里拉了电线,我所在的村子就成为附近几个村落中唯一一个通电的。糖厂榨甘蔗的时候,机器一使劲,电压倏地就下去了,甘蔗榨过去了,电压倏地就又上来了。晚上读书就在电灯忽明忽暗中进行,书拿在手里,灯暗下去了就放一会儿,灯亮起来就看一会儿,然后又暗下去了,又亮起来了,反反复复,放下,拿起。在这种条件下,我把带去的两大木箱书都读完了。现在看来,那种条件下读书太不容易了,一会儿拿起一会儿放下,但其实,当时我看得极为投入,完全没有受一点儿影响,一心一眼只有手中的书。
有时候环境越艰苦,读书就能越用心,越全心全意。现在读书的各种条件比过去好多了,人反而不像以前那样容易百分之百投入,这是一种心境的变化。书和人的命运,书和人的生命,是连在一起的。
一些很有作为的人,他们跟书都有特别深切的关系,而他们的人生可能就是被一本书点亮的,而书也伴随他们终生。
人生活在世界上,交朋友的数量是有限的,一生可能也就有三五个无话不说、可以托付任何事的挚友。书也是这样,世界上的书太多了,真正能够陪伴终生的心灵伴侣式的书——无论春夏秋冬、风雪阴晴,无论你喜怒哀乐,成功失败,打开它,它都能像亲人一样陪伴你,带给你光和温暖,熨帖你的内心,这样能够抚慰灵魂的书,可能也就只有一两本,但已足够幸运矣。
书也不是读得越多越好、越广越好,多是必要的,广也是好的,但是一个人一辈子一定要找到自己的生命之书,那里蕴含着你对自己人生的认知。读书,绝不仅是一种外在的文字阅览,也不仅是客观的知识吸收,更多情况下,读书就像和雪中送炭的知己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