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践准备先发制人,出兵攻打夫差。
范蠡上前劝阻。范蠡说话虚阔,从天地谈起:“天贵持盈;持盈者,言不失阴阳、日月、星辰之纲纪。地贵定倾;定倾者,地之长生,丘陵平均,无不得宜。人贵节事;节事者,王者已下,公卿大夫,当调阴阳,和顺天下……天道盈而不溢、盛而不骄……”
勾践听了半天,好像在说天气预报,非常不耐烦。范蠢就说:“我的大致意思是,我们的实力还不行,国小,人口少,兵者,凶器也,战者,逆德也,好用凶器,试于自身,上帝禁之……”
勾践说:“你又来了,你又来了!我已经决定了,你不要再说了。”遂调集部队,向北伐吴,兵临苏州附近。
吴王夫差一看,好啊,省得我出远门了,尽发国中精兵,与越军接战于太湖。越军伤亡严重,勾践最后只剩下了五千人,抱头鼠窜被围在会稽山:“我们该怎么办啊?”
范蠡立刻从人群中挺身而出,又播报天气了:“持满者与天,定倾者与人,节事者以地。卑辞厚礼以遗之,不许,尔身……”
“您还是讲大白话吧!谢谢您了,谢谢您了。我这回肯定听你的了。”
“事到如今,我是说,只有给吴国送礼求和了。为了避免亡军亡国的结局,唯一的办法是求和。”范蠡说。
“这主意好使吗?好使的话,谁能替寡人走一趟呢”。大夫文种请命,去吴营请和。文种带着礼物,跪着爬到吴王夫差面前,顿首说道:“亡国之君勾践派我请示大王,勾践请求作大王之奴仆,他老婆当大王之婢女,恳求大王开恩许诺,接受我们投降。我们给您当奴仆。”
夫差心比较软,意欲答应。旁边伍子胥连忙劝阻:“勾践这人肯花钱,颇能结交贤人,我们必须彻底消灭越国。这就像蛇小的时候不砍死它,大了更将它如何?切勿答应越国!”
夫差同意。
文种回来,把坏消息报告给勾践。勾践喟然长叹:“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投降都不可以啦?好吧,我杀掉妻子儿女,燔烧宝器,决一死战吧。”
文种赶紧劝慰,令选出美女珠宝,去吴军找太宰伯嚭通融,想走曲线救国的道路。伯嚭(读匹)收了越人好处,又为了压倒伍子胥,故意逆伍子胥而动,在夫差面前分析说:“与其跟勾践决战,冒着玉石俱焚的危险,不如接受他投降,让他给我们上贡,我们获利岂不大哉?”
夫差于是命令:“勾践赶紧回会稽,处理善后事宜,然后带领老婆和范蠡,从速来吴国报到,到拘留所当我的勤杂工。”
旁边伍子胥听了,愤然道:“我预见,越国这帮人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二十年之后,我们吴国的宫殿,就将是一片泥淖了。”伍子胥从此开始说风凉话,挖苦夫差的愚蠢,他后面还要说好多风凉话。
勾践得饶一条活命,去吴国换上仆人的衣服,住在一个石窟里准备当勤杂工,地点是在苏州西南郊外的“木渎镇”。越王勾践的工作服我们介绍一下。它只比光着身子略强点儿,是“犊鼻”,有人把它理解成“三角裤衩”,实际上没有那么惨,应该是围裙,跟工厂里的车工老师傅的围裙一样,或者与杀猪的屠夫穿的围裙差不多。但围裙正前方有块四方的小兜,可以放小零碎(像牛鼻子,所以叫犊鼻裩)。
冠也不许带了,冠是文明人的身份证,勾践只用一块头巾包住发髻,头巾上面还经常停着几只蝇子,因为他的工作地点是在马厩。勾践负责给马儿切草,他老婆负责洒扫、除粪。老婆穿得也惨了,衣领和衣襟本来应该用另一条带彩纹的布做,但她只许用同一块布料作整个衣服,也就是说,等于没有衣襟衣领,而且是“左衽”(衣襟从左腋下绕过,这是蛮夷与俘虏的打扮),中原都是右衽,只有丧服才是“左衽”。
勾践养马,一养就是三年,同时还负责给夫差开车——准确地说还不是开车,是走在车前面,牵着马步行——开车则另有驾驶员,那是光荣的职位,由贵族子弟担任,还轮不到勾践。
每逢夫差外出,勾践就步行在前,寸步不离,以便随时听从夫差使唤。吴地的老百姓都指着他说:“那仆人就是越王勾践哩!瞧他那鹰钩鼻子,像个鹭鸶。”勾践听后,只好忍气吞声。没办法啊,他只能将一整桶越来越凉的秋天被迫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