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的神情相当严肃,也不多话,但态度仍然友善。游戏室的锁修好让他安心许多。他激动地说:“好高兴我们可以回到这里。”昨天晤谈时就可以看出他有多么想念这间游戏室。(K太太之前就保证过锁会修好,所以她昨天晚上打电话到旅馆去告诉理查说锁已经修好了,他们又可以在游戏室碰面。理查也向K太太要伦敦的住址及电话,K太太答应今天会告诉他,还提到他有一艘驱逐舰忘了拿走,她也会一起带来。)
理查马上就问K太太有没有带地址和驱逐舰过来。他认真地看了又看地址,然后说他把舰队都收到行李里了,所以没有带过来。理查看着他的驱逐舰,并且缓缓地移动它,然后用低沉而且哀伤的声音说:“这是唯一存活下来的一艘英国驱逐舰,我们整个舰队都被击沉了。”
K太太问舰队在那里被击沉。
理查说在克里特岛附近。
K太太诠释说,对于同盟国联军的损失,他现在比较能够坦然地表达哀伤,之前由于太过痛苦,所以一直避免触及这个话题。现在的他虽然哀伤,但也更加相信K太太能存活下去,而这主要是因为他现在更能够确认体内有浅蓝色妈妈的存在。昨天,他觉得好像失去了游戏室,但是现在失而复得,还有舰队也完好无缺。
理查沉默不语,显露出哀伤的神情。他让驱逐舰上下来回移动,并且说现在有一些德国的驱逐舰正朝它逼近,而它必须想办法逃出去,就算冒着被击沉的风险,也得放手一试。
K太太诠释说,那艘小型驱逐舰代表他自己,由于代表好妈妈的K太太要离开他了,所以他必须独自面对敌人。另外,他昨天忘了把驱逐舰带走,表示有一部分的他,包括他的性器官,会跟着K太太,而且会留在她体内保护她,避免她在伦敦被希特勒攻击。他在分析一开始(第一次晤谈)就表明过誓死对抗危险的流浪汉以拯救妈妈的决心。
理查开始漫不经心地画画(第二十五张图),而且画的速度比以前缓慢许多。画到一半,他抬起头来看着K太太(自晤谈开始他就一直避开K太太的目光),然后带着哀求的语气说:“你一定要走吗?为什么?”
K太太回答说,她想见她的小孩,也要与其他病人会面。
理查说,他知道他不应该太自私,但是他真的很希望K太太不要走。他接着问说,分析师是不是有很多位?有多少人接受分析?是不是有好几百万人?K太太的儿子也是分析师吗?他认为很多人都应该接受分析,因为分析非常有帮助。
K太太诠释说,理查想成为分析师,这样一来,要是她死了,他就可以接替她的工作,并借此延续她的生命。
理查问K太太有没有跟妈妈说如果她死了会由谁来接替。
K太太回答说有。
理查再度表示分析非常有帮助,现在他再也不怕一个人出门了。今天他来的时候,有一位小女孩就走在后面,后来还遇到一位男孩,结果他一点都不怕。他很惊讶自己居然并不害怕。说这段话时,他拿起一个小玩具女人(在他的游戏中代表小孩)让她走路,接着又拿起一支红色的蜡笔,也让蜡笔开始走路,并且在玩具女人旁边绕圈圈。蜡笔走到小玩具女人的旁边戳她,然后把她踢下桌。
K太太诠释说,这就是他想对那位小女孩做的事,而戳的动作代表有攻击性的性关系。
理查把玩偶捡起来,又重复刚刚的动作,但是这次更暴力。他还用脚踩玩偶,但却小心翼翼地用足弓的部分踩,确保她不会受到损伤。他说,现在他的黑色大靴子就踩在她身上,而且把她压扁。
K太太诠释说,“黑色的大靴子”是指希特勒的靴子,也要理查回想之前踏着行军的步伐与踢正步的样子。这表示他觉得自己对小女孩的性欲像希特勒一样邪恶,而他的画中及脑中的黑色希特勒父亲也代表他自己。如果他的性欲具有危险性,就表示K太太与妈妈可能遭受危险,而小女孩就代表她们以及她们的性器官(注记Ⅱ)。
今天很温暖,但理查还是把暖炉打开,看着里面的发热管慢慢变红。他又拿了一些草和树叶放在上面烧。
K太太诠释说,理查是在表达如果他放纵自己的性欲,他的性器官就会变得很危险,也会发红发热。她提醒说,他之前还认为自己的性器官会把人吞噬。
理查回答说,他之前把留在K太太家的那艘驱逐舰称做吸血鬼号(Vampire)。
K太太诠释说,英国舰队最近损失惨重,而他把舰队留在家里就是为了要保护它。他把一艘驱逐舰留在K太太家忘了带走,除了表示他想跟随她去伦敦并且保护她之外,也在表达他的噬血欲望。K太太即将离去,让他再度想起婴儿时期母亲把**从他嘴中抽离的感觉,这也增强了他吸干并且吞噬**的欲望。这些感觉都是导致他恐惧K太太的死亡并引起罪疚感的原因。
理查回答说,真的有一艘驱逐舰就叫做吸血鬼号。
K太太指出,他用这个名字,是因为害怕自己的贪婪会使他失去K太太。
理查问吸血鬼是不是长得像蝙蝠。他跑到厨房去打开水龙头,并且让水喷出来。有时候水会朝K太太的方向喷,而他也为此道歉。理查在水槽里面发现一只很小的蜘蛛,蜘蛛快淹死的时候他把它拿起来,然后又丢回去。这个过程显然让他很开心,还嘲笑那只蜘蛛。可是后来看到它死掉之后,他又把它拿起来,一脸沮丧地说:“可怜的小东西。”接着再把蜘蛛放回水槽。
K太太将喷水的水龙头诠释为理查的阴茎,而它正在把K太太和妈妈的小孩(小蜘蛛)淹死。他嫉妒K太太的小孩及病人,所以想攻击他们。
理查回到游戏室内,随后把驱逐舰放在纸上开始描它的轮廓,并且描出好几艘船舰。他描完船舰并逐一写上名字之后,又在其中三艘船旁边加上“在克里特岛被击沉”。只有两艘驱逐舰没有沉没,而吸血鬼号是其中一艘。
K太太诠释说,他想把她的孩子都淹死,只留下一个儿子和他自己,这样K太太就跟妈妈一样有两个儿子。
理查指出,那两艘驱逐舰要走的路正好相反。
K太太问为什么,是不是他们吵架了。
理查又问K太太是不是一定得走。
K太太诠释说,那两艘各奔东西的驱逐舰代表即将分开的他与K太太。
理查又看了看第二十五张图,然后惊讶地表示妈妈事实上有一小块领土在他的领土里面。
K太太解释说,理查觉得那一小块领土是妈妈的阴茎。前往伦敦并且被希特勒攻击的K太太就变成了含有并且使用希特勒阴茎的妈妈——她受伤了,同时也变坏了(注记Ⅲ)。
理查说,妈妈拥有许多领土,不过他的更多。
K太太诠释说,他希望妈妈(及K太太)活在他体内,并且不断扩张。这代表他没有吸干或吞噬母亲,也不会变成攻击内在妈妈的驱逐舰吸血鬼号;这就是他不把舰队带来的原因。舰队也代表K太太。
晤谈接近尾声时,理查变得更为沉默、哀伤。离开以前,他很仔细地检查门窗有没有关好,然后激动地说:“再见了,老房间,好好放假休息,我们十天以后再见。”走到街上之后,他回头朝游戏室望了一眼。离开之前,他曾经问K太太是不是要去村里。走在路上时,他说K太太实际上要离开十天,而不是九天。
K太太回答说,她今天跟他见面,十天以后会再见,所以中间只隔了九天的时间。
理查一直把K太太在伦敦的住址握在手里,还说他已经把电话背起来了,而且不会忘记。道别的时候,理查对K太太说:“祝你玩得开心。”他没有像以前一样看着K太太离去,或是在对面挥手说再见,而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三十九次晤谈注记:
Ⅰ.对于上次晤谈结尾及这次晤谈开始出现的症状行为(symptomatic action),我所使用的技巧是暂且不去诠释它,而是等到该行为所代表的意义,在当次晤谈或甚至是下次晤谈的素材情境中全部显现出来之后,才开始诠释。
Ⅱ.我之前曾经提过,理查原本潜抑的性器官欲望及好奇,在最近这几次晤谈中渐渐释放出来。潜抑移除的表现还包含更强烈地表达他与部分客体之间的关系,特别是**。随着移除了对父母**的强烈好奇心之潜抑,与此相关的幻想现在也一并浮现。这显示他的**幻想、相关的性器官欲望以及实际的**行为都不再那么受压抑。就某方面而言,这是一种退行至发展早期阶段的现象;在早期阶段,部分客体扮演十分重要的角色——性器官(男性与女性)与**。但是,儿童必须要充分经验到他与部分客体的关系,以及这个关系所隐含的性幻想与欲望,才能够与完整客体建立良好的关系。我们都很熟悉一项分析原则,就是要让病患再次经历早期关系与情感,然而我要在此强调的是,在由部分客体关系主导的发展阶段中充分经验这样的关系,是与完整客体逐渐建立关系的重要基础。
Ⅲ.我的诠释是,理查觉得他将自己的一部分(驱逐舰吸血鬼号)放进我体内,但是这个部分的他不仅是坏的,也是好的,因为它会在伦敦保护我。同样地,第二十五张图中在他里面那块妈妈的领土不只是代表阴茎(可能是希特勒的阴茎),也代表会保护他的好**,而这与理查的下一个联想也连结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