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的态度虽然友善,但看起来拘谨而焦虑。他说他又把舰队带来了,随后就把它拿出来摆在桌上。现在有一艘驱逐舰代表德国战舰尤坚号(Prinz Eugen)(新闻报道英国战舰正在追捕尤坚号),在它周围的船舰全都属于英军。理查本来想让尤坚号沉没,但后来又同情这艘“勇敢而孤独”的战舰,所以让它被英军俘虏,而且是以“虽败犹荣”的姿态,在两艘英国驱逐舰的戒护之下驶入英国的港口。
K太太提及昨天的素材(夹子把整人玩具夹起来,医生的手进行割包皮手术,以及凳子垮下来)并诠释说,尤坚号代表他自己,而英国的两艘船舰代表爸爸与保罗;他们会攻击他,并且伤害或割掉他的性器官。这跟他动手术时感觉有几千几百个敌人在场有关。当时他可能觉得自己会死,苏醒过来之后很高兴发现自己还活着。动手术时,他一直觉得家人都变成了威胁他的敌人;手术完后,家人就不再具有危险性(尤坚号没有被击沉,只是被俘虏)。然而,他醒过来之后的第一个念头是失去了性器官。K太太补充说,他非常担心现实中的英国海军有所损伤,也很怕英国战败,他不希望想到这些事,所以才会好一阵子都不带舰队来玩。同样地,他也几乎绝口不提克里特岛的事件。
理查对大部分的诠释都表示强烈反对。针对K太太诠释他害怕动手术与失去性器官,他回答说,K太太说的话很可怕,他不想再听下去了。理查也否认他认为英国会战败,并且坚持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不过,他同意克里特岛与海军的损失确实让他很担忧。
K太太诠释说,尤坚号驶入的英国港口代表妈妈的性器官。理查害怕他的阴茎会被困在妈妈体内,而且可能会被可怕的爸爸与保罗(两艘护航的英国驱逐舰)监视与攻击。
这时,理查站起身,并且走到窗边望着外头,他之前就要K太太把窗户开着。他问K太太昨天有没有去看电影。昨天放的是一部谋杀片,不过很好看。接下来,理查说他想要出去,就拿了钥匙,而且半开玩笑地说要把K太太锁在里面(门用的是耶鲁锁,所以无法从外面反锁)。他试了一次,不过马上就叫K太太出来,而且很高兴看到她一脸镇定的样子,态度也依然友善。他说,反正K太太还是可以从另外一个门出来。理查又回到房内继续玩舰队。
K太太解释说,她刚刚诠释他害怕自己的性器官会遭受攻击并且被囚禁时,他不仅远离她,甚至还走出房间。那时,这个危险情境似乎已经成真,就好像他正在接受手术一样,而K太太也变成了背叛他的妈妈,没有保护他,也没有帮助他对抗危险的医生—爸爸。此外,当K太太提到他(尤坚号)在爸爸与保罗(两艘英国驱逐舰)的看守之下想进入妈妈(K太太)体内(英国港口)时,他就开始非常恐惧妈妈体内的这两个男人会攻击他,也怕他的性器官会被囚禁起来而且被抢走。这间游戏室已经变成了他接受手术的地方,也变成了K太太的内在,而他的性器官就会在这里遭受攻击。今天,他反常地要K太太把窗户开着,也没有注意路上经过的行人,都是因为他从晤谈一开始就害怕跟K太太关在一起,也怕被囚禁在她体内;他在上次晤谈时就已经强烈地感受到这样的恐惧。因此,现在他觉得危险的是这间游戏室与K太太,而不是外面的路人,窗户开着的话,路人说不定可以帮助他(注记Ⅰ)。他昨天也提过要把代表父亲性器官的大水塔炸毁,所以害怕性器官会被妈妈体内的父亲攻击。
理查对这些诠释同样表示严重抗议,而且显露出痛苦与惊恐的神情,不过他仍然继续玩着舰队。他让尼尔森驶出港口的时候,刻意压低声音说:“没有护航的尼尔森要出港了,”然后稍稍提高音量补充说:“不,他只是要去巡逻。”
K太太诠释说,没有护航的尼尔森代表身体不适的父亲,或是对理查友善而且有耐心的父亲。理查觉得,父亲没有人保护,也代表他没有戒心,这时他就可以攻击父亲并且阉割他。K太太也提醒说,他之前在梦中为沉没的尼尔森感到非常难过及罪疚(第二十一次晤谈),是因为他爱父亲。在他幻想中,他对父亲的攻击欲望确实会伤害父亲,所以只要他看到父亲身体不适、渐渐老化或头发渐秃时,就会有罪疚感。
理查把两只长铅笔排在一起,当作是“港口的闸门”。两只铅笔做成的通道非常狭窄,一次只能让一艘船通过。罗德尼首先出港,随后是尼尔森。当理查发现尼尔森已经接触到罗德尼时,就把尼尔森往旁边移开一点。接着,两只驱逐舰也跟着出港,他们跟尼尔森一起围在罗德尼四周,但没有碰到她。
K太太诠释说,理查维持家庭和谐的方式就是让爸爸、保罗与他自己围着妈妈,但是没有人可以接近妈妈,代表没有人可以和她**:尼尔森(爸爸)碰到她的时候,理查马上把他移走。
接下来,理查开始调动船舰。其中一艘驱逐舰两边各跟着一艘潜水艇,并且一起朝港口移动。这时,理查笑了起来,他想到某部影片里有一群猪抢着要进入猪舍的景象。
K太太提醒说,她之前诠释尤坚号在两艘驱逐舰的护航之下驶入港口,是代表理查、保罗与爸爸三个人同时进入妈妈的性器官,而现在他们的代表是猪,原因是理查认为**的过程像猪一样贪婪、肮脏。
理查指出,爸爸(尼尔森)已经远离他们,并不在那三艘想进入港口的船舰里面。
K太太解释说,虽然爸爸是尼尔森,但他的性器官是由那艘驱逐舰为代表,而旁边的两艘潜水艇则是理查和保罗的性器官。当作港口的两只铅笔跟以前一样代表父母。
理查带着些许笑意描述有一次他把一只公鸡和母鸡吓得钻进鸡舍,两颗头是挤进去了,但是身体还留在外面。他吓唬它们的时候,它们的肚子还不停地颤抖。
K太太诠释说,两颗头挤在一起的公鸡与母鸡代表正在**的父母,而他想吓唬和打扰他们。她并提醒说,他玩足球的时候会发出公鸡与母鸡的叫声(第二十四次晤谈)。K太太指出,他可能看过父母一同躺在**,并且依此推断他们是在做跟性有关的事。
理查回答说,他有时候会睡在父母的房间,但他坚持说父母是分床睡,他们从来没有一起睡在一张**,所以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他还提到有一次他跟爸爸一起睡,他们睡在同一个房间但不同床。那天晚上他作了一个可怕的梦,梦到有一只大乌鸦在他头上飞,而且跟木星撞在一起。
K太太诠释说,理查或许认定父母会一起上床并且**,可是他极度不愿意想到这件事,所以一直坚持父母是分床睡。
这时,理查看到阳光洒在桌上,便开始用手做出各种不同形状的影子。他先做了一个他称之为鸭嘴的形状,然后是一顶帽子,接着是鸭子的头,但是鸭身一团模糊。他解释说,这可能是两只鸭子在一起,话才一说完,他就犹豫起来。接着,他做出一只独角兽的形状,并且兴奋地说:“手居然可以这么巧妙!”
K太太诠释说,各种形状的影子以及他对于这些影子的不确定感——特别是那两只在一起的鸭子,都是在表达他对于父母**的感受。他可能看过父母一起在**,而且房间可能很暗,所以看不清楚父母到底在做什么,或者他也曾想象父母在**会做的事。“巧妙的手”意指**会让他感觉自己强而有力(独角兽),不仅可以摧毁父母或让父母分离,也可以让他们复活和团聚。
理查又开始玩舰队。他突然慷慨激昂、热泪盈眶地说:“我要为国家尽一分心力。”他说他在国民储蓄银行(National Savings)里存了十五先令。另外,院子里有一小块地是他的,他已经在挖土了,等一下他会去买蔬菜的种子,一回家就要把种子种在土里。
K太太诠释说,他不仅想为国家尽一份心力,即便他的阴茎还小,他也想给妈妈小孩来维持她的生命。他觉得自己的阴茎会长大,也会有能力让母亲生小孩(把种子种在土里)。
理查显露出心满意足的样子,不过晤谈结束时,他似乎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他小心翼翼地把桌子和椅子靠墙排好。
K太太诠释说,这表示他想把代表她的游戏室排整齐,并为她尽一份心力。K太太接着告诉理查,她下星期就要前往伦敦九天。
理查问是不是要放假。
K太太说是,【我很早就准备要告知理查晤谈将暂停一阵子的事,让他有充足的时间面对这件事所引起的焦虑。然而,上星期他显露出来的焦虑太过强烈,所以找不到任何适当的时机告诉他。这次晤谈后,他的焦虑已有所纾缓,而且也到了不能再拖延的时候,所以我决定现在把我离开的日期告诉他。这时,理查并没有显露出不高兴的样子。
这次晤谈中并没有出现躁症防卫的迹象。他的焦虑以强烈而且更直接的方式显露出来,阻抗的表达方式也是一样强烈而直接。产生阻抗时,他的注意力跟以往一样会开始不集中,但是K太太说的每句话他似乎都听进去了,而且一再对她的诠释表示反对。在第三十三次晤谈时,就可以看出理查对感受与表达攻击性的能力增强了(理查由于觉得自己有能力跟敌人奥利佛决斗而倍感轻松),而在今天的晤谈中,他则是表明他对K太太诠释的不认同。同时,即使这些诠释让他很痛苦,他仍然能够注意聆听这些诠释(注记Ⅱ)。
第三十五次晤谈注记:
Ⅰ.这是一个焦虑状况以内在情境为中心的例子。从我的诠释中可以看出,内在情境指的是跟我一起关在这间游戏室以及我的内在。更进一步的解释是:前几次晤谈中显露出焦虑与他自己内在的危险争斗有关,我认为这些焦虑再度被激起。相反地,对于外人、路人的被害恐惧反而减轻了。这个从外在情境转变到内在情境的现象,就是帮助我们判断内在焦虑是否居主导地位的指标之一。
Ⅱ.这次晤谈中,我诠释了许多焦虑内涵。经常会有人质疑儿童或甚至成人是否能够了解如此复杂的诠释。我的经验显示,有时候必须一起诠释好几个焦虑内涵,才能够处理累积起来并在当下运作的焦虑,而且这种情形并不少见。理查一直处于这样的焦虑状态,甚至一度离开游戏室。我将几个焦虑内涵连结起来一起诠释之后(尤其是母亲的性器官有关的焦虑),他表示强烈抗议,而且显露出痛苦与惊恐的神情,但并没有停止手上的舰队游戏,而且制造更多的素材印证我的诠释。从他态度的转变,也可以看出焦虑减轻了。就在这些诠释过后,他的联想就多了些许幽默的成分。晤谈结束时,他的焦虑也明显纾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