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注解的提供者是梅兰妮·克莱因信托机构(Melanie Klein Trustees)的艾德娜·欧萧尼西女士(Mrs Edna O'Shaughnessy),《梅兰妮·克莱因文集》的主编R.E.马尼-基尔先生(Mr R. E. Money-Kyrle),以及编辑委员会的其他成员汉娜·西格尔博士(Dr Hanna Segal)和贝蒂·约瑟夫女士(Miss Betty Joseph)。见:序言及编者引言。】
对某些分裂机制的论述(1946)
这是梅兰妮·克莱因最重要的著作之一,首次对生命最初三个月所发生的精神过程进行了详细的说明。以前,这段最初的时期叫作偏执位置,在此被重新命名为偏执—分裂位置。在《论躁郁状态的心理成因》(1935)一文中,仅在与抑郁位置对比时,对其做了摘要的描述。梅兰妮·克莱因在此文中,详加陈述了早期自我的特征,及其客体关系与焦虑的形式,借此阐释了(其中最重要的)分裂状态、理想化、自我的崩解,以及与分裂有关的投射过程的本质,对于最后这一点她开始引用“投射认同”这个词(下文将会讨论这个概念),而且对于了解精神分裂症开启了一个新的纪元。这篇文章对于一些心理过程,特别是导致精神分裂的解离与去人格状态的分裂机制,提供了最早的详细说明。它也讨论了关于分析分裂状态的技术。她在晚期的著作《嫉羡与感恩》中,再次回到这个主题上。
在对偏执—分裂位置的说明中,分裂是关键的概念。追溯梅兰妮·克莱因关于分裂的想法在数年间的发展,可能相当有趣。分裂有各种不同的形式,在她最早出版的文章《儿童的发展》中,她评论了裂解客体的坏方面这一现象,以便将它以好客体来进行保存。她观察一个小男孩,他的巫婆形象是来自母亲形象的崩解,为了将她保留住,这个巫婆形象是他所爱的母亲裂解分离出来的。在《儿童精神分析》(1932)中,这种分裂的方式被视为相对的成熟过程,发生在施虐性减弱的时候。它使儿童能够复原其好客体,并且避开恐怖的坏客体。在1935年,梅兰妮·克莱因将这种分裂方式(发生于越来越现实的层次)纳入正常修通抑郁位置的过程中。
她早期的著作中,有第二个主要的思想脉络。在《俄狄浦斯情结的早期阶段》(1928)一文中,她专注于侵入母亲体内的早期幻想;在《儿童游戏中的拟人化》(1929)一文中,她也描述了焦虑可能会导致分裂,或是将超我分裂为其组成部分的形象,接着将特定的形象投射出去,以此减轻焦虑。次年,在《象征形成在自我发展上的重要性》一文中,她的这个想法更往前一步,她没有使用“分裂”或“投射”等字眼,而是以自我的某些部分被排除在外来加以描述。她认为,自我对焦虑的最早防御不是压抑(稍后才发生),而是排除(expulsion),暴力地排除施虐性,既是要让自我得以纾解,也是要攻击迫害客体。这些较早的想法一起形成了“投射认同”这个更宽广的概念的一部分,而梅兰妮·克莱因在本文中引入了这个概念。投射认同是统称与分裂及投射有关的许多过程,它们虽然不同,但彼此是相关的。她表示:在偏执—分裂位置上,应付焦虑的首要防御是投射认同,而且,投射认同建构了这个时期的特征——自恋客体关系,在这样的客体关系中,客体相当于自体被裂解而投射出去的部分。她也描述了因强行进入与控制客体的幻想而产生的焦虑,以及因为自我过度使用投射认同而导致的匮乏效应。在《论认同》(1955)一文中,她详细地研究投射认同的另外一种形式,也就是假性认同(pseudo-identity)的获得。
梅兰妮·克莱因为了继续回顾“分裂”这个机制,在1935年《论躁郁状态的心理成因》一文中,第一次描述了情绪与最初客体关系的原初分裂,这种分裂是偏执—分裂位置的根基。爱与恨被分裂了,客体关系相应地分裂为好的与坏的。此文详述了这种原初分裂的细节。梅兰妮·克莱因也第一次注意到两种影响自我状态的更进一步的分裂形式,自我在灭绝的恐惧下,将自己分裂为微小的碎片,她认为这个机制是构成精神分裂中崩解状态的基础。她也指出,当客体以施虐的方式被摄入时,它会被分裂为碎片,导致了自我的分裂。事实上,她在此文中强调的事实是:自我在分裂客体时,自己也会分裂,这对精神分裂症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实。
在接下来的著作中,她在这些关于分裂的基本发现上又加了几点补充。在《关于婴儿情绪生活的一些理论性结论》(1952)一文中,她描述了抑郁位置中特有的分裂。为了防御抑郁焦虑,自我在未损伤而活着的客体与受伤垂死或死亡的客体之间制造分裂。在同一篇文章中,她讨论了分裂对整合过程所造成的一般性影响。在《关于心理机能的发展》(On the Development of Mental Functioning, 1958)一文中,梅兰妮·克莱因的想法有了突然的转变:在自我与超我之间的分裂以外,她假定在心理状态中有另外一种结构性的分裂存在,也就是在深度无意识中,有一个安置最早期、最恐怖形象的裂解区域。
本文就像是对一个未知领域所绘制的第一张地图,只有大概的摘要,仍有许多有待补充之处,尤其是未说明偏执—分裂位置的病理。虽然梅兰妮·克莱因描述了过度分裂与婴儿期持续退缩的不良影响,但一直要到晚期在《嫉羡与感恩》中,经由研究显著的嫉羡在发展上的影响,她才能开始有效地区别偏执—分裂位置的正常与不正常形式。她在晚期对本篇的说明中做了两项修正:在《关于焦虑与罪疚的理论》(1948)与《对精神分裂症中的抑郁的论述》(Depression in the Schizophrenic, 1960)中,她描述了罪疚感与抑郁在非常早期的形式,发生在抑郁位置之前,属于偏执—分裂位置。
将两篇文章《论躁郁状态的心理成因》与《哀悼及其与躁郁状态的关系》放在一起来看,包含了对婴儿期抑郁位置的说明,而本文成功地将发展的新理论引入精神分析,这个理论的关键概念是:发展是一项工作——经由两个主要的心理位置,活跃的自我和客体发生关联。这个理论将新的概念与假说带入精神分析,根据这些概念与假说,梅兰妮·克莱因阐释且解释了广泛的心理现象。
关于焦虑与罪疚的理论(1948)
在1943至1944年之间,英国精神分析学会对于梅兰妮·克莱因的作品安排了一系列论战,她的观点以四篇文章为代表,一篇是她自己的,题目是《特别与抑郁位置有关的婴儿情感生活与自我发展》(The Emotional Life and Ego Development of the Infant with Special Reference to the Depressive Position),以及其他三篇由两位同僚所发表的文章:苏珊·艾萨克斯的《幻想的本质与功能》(The Nature and Function of Phantasy),宝拉·海曼的《内射与投射角色的某些方面》(Some Aspects of the Role of Introjection and Projection),以及由苏珊·艾萨克斯与宝拉·海曼共同发表的以“退行”为题的一篇文章。从梅兰妮·克莱因为该事件所发表的文章,又产生了三篇文章:《关于焦虑与罪疚的理论》《关于婴儿情绪生活的一些理论性结论》和《观察婴幼儿的行为》。这三篇与《从早期焦虑讨论俄狄浦斯的情结》(梅兰妮·克莱因在1946年发表于英国精神分析学会)一起收录在1952年出版的《精神分析的发展》一书中,这本书也包括了对苏珊·艾萨克斯与宝拉·海曼在论战中发表的文章加以延伸增订的版本,以及两篇瑞维尔的文章,因此,这本书可以说是当时克莱因理论的永久记录。
本文的兴趣并非新的观点,因为除了在下文指出的一点修正以外,此处所述的所有观点都是来自较早期的著作,这些梅兰妮·克莱因自己在本文中已经提到。不过,虽然25年来她视焦虑为一个决定性的心理因素,而且在这个主题上投入了大量的思考与工作,但这是她第一次且是唯一一篇完全以此为主题的文章。这一点让这篇文章成为一个受欢迎的综述,集合了她所有关于焦虑与罪疚的理论,包括与弗洛伊德在起源的观点上相同与相异的论点。本篇对死亡的恐惧进行了充分的讨论,她的主张与弗洛伊德不同的是:死亡恐惧是所有焦虑中最根本的。
本篇对《论躁郁状态的心理成因》(1935)一文中关于罪疚感的说明,有一个修正,这是一系列修订的第一个。在那篇文章中,她主张罪疚感最早是发生在抑郁位置与全部客体的关系中,而她的新观点是:此前,在与部分客体的关系中的短暂整合状态中,罪疚感就被体验到了。后来在《嫉羡与感恩》中,她认为过度的嫉羡导致了过早的罪疚感,从而扰乱了偏执—分裂位置中焦虑的修通。在《对于精神分裂症中的抑郁的论述》(1960)中,她描述了在精神分裂症中所见的一种早期罪疚感与抑郁的形式。因此,她对于偏执—分裂位置的最终结论,包括了附带的抑郁焦虑,这相近于她的观点:抑郁位置也涉及妄想的焦虑。
关于精神分析的终止原则(1950)
在1923年,梅兰妮·克莱因注意到:每当忧虑被解除时,分析就往前迈进一大步(《早期分析》,第78页)。从那时候开始,她开始认为分析进展的关键在于对焦虑的分析。在本文里,正式且精确地以她对早期发展的理论观点来表达了这个观点,她的命题是:精神分析(它重新激活了焦虑)终止的时机,是当被害焦虑与抑郁焦虑因为修通婴儿期偏执—分裂位置与抑郁位置而减轻的时候。她进一步认为:这个标准与其他一般被接受的终止准则有关,而且是这些指标的基础。
这篇文章有长、短两个版本。
移情的根源(1952)
这是梅兰妮·克莱因唯一一篇以移情为题的文章,集合了她在其著作中经常提到的并以临床实例描述的一些想法。她对移情的概念很丰富,涉及她所说的“所有处境”。从她的观点来看,诠释必须涵盖早期的客体关系——这些客体关系在移情中被再度体验并进一步展开,也要涵盖病人在目前生活经验中的无意识元素。在《嫉羡与感恩》(1957)中,她记录了她用“存在于感觉中的记忆”来表达的那些发生在移情中的前语言阶段(preverbal)的情绪与幻想。
许多年来,梅兰妮·克莱因一直持这样的观点:客体关系从一出生就开始了。这个观点意味着自恋与自体情欲并非早于客体关系的状态,而是与最早的客体关系同时存在的。本文包含了她对自恋的唯一讨论(即使很简短),包括对她的观点与弗洛伊德的观点之间的关系提出说明。读者将注意到:在此讨论中,梅兰妮·克莱因描述了自恋状态,这是退缩到内在客体的状态。在她的用词中,自恋状态与自恋客体关系是不同的,后者是由投射认同所致,其方式在《从早期焦虑讨论俄狄浦斯的情结》中有所描述。
自我与原我在发展上的相互影响(1952)
这篇短文是梅兰妮·克莱因为一个以此为题的讨论会所提供的文章。另外一篇关于后设心理学的更重要讨论,见《关于心理机能的发展》(1958)。
关于婴儿情绪生活的一些理论性结论(1952)
如同在《关于焦虑与罪疚的理论》的注解中所解释的,这篇文章是源自梅兰妮·克莱因提供给1943—1944年世纪论战那篇文章的三篇后续文章之一。
在20年前她完成早期的工作时,梅兰妮·克莱因曾试图在《儿童精神分析》的第二部分对发展提出详细的说明。在其后的这段时间里,她明确地阐释了婴儿期偏执—分裂位置与抑郁位置的理论。本文相当有趣之处在于:它是最充分地用此理论观点来观察从出生到潜伏期之间各个阶段的第一篇文章。与她较早期的说明相比,这篇文章在组织理解的科学性与一致性方面都有明显的进步。除了她在《嫉羡与感恩》(1957)中描述的原初嫉羡这一点之外,这篇文章是梅兰妮·克莱因对于早期发展的最终图像。
本文特别有趣的几个论点之一,是她对分裂的说明,在两方面补充了她以前所说的(关于分裂的概略性讨论,见《从早期焦虑讨论俄狄浦斯的情结》的注解):首先她厘清了分裂与压抑之间的关系,其次她描述了一种特别的形式,也就是发生在抑郁位置的分裂,这一点在1946年时尚未有详细的说明。本文也在最早就明确提出:由于包含敌意的双亲原始形象获得了满意的发展,所以分离的内在父母可以愉快地相处。最后一点是,在她早期的著作中,有一个假设被她后来的理论所驳斥,即施虐性达到最高点的时期是在第一年的中段,这一点在第六章有所讨论,在该处梅兰妮·克莱因陈述了她再次修订的婴儿期攻击性年表。对她早期观点的修正,也见于她为《儿童精神分析》第三版所著的序。
观察婴幼儿的行为(1952)
这篇文章是从梅兰妮·克莱因提供给1943—1944年世纪论战的文章所发展而来的,其重要性与前一篇文章等同。《关于婴儿情绪生活的一些理论性结论》详细陈述了梅兰妮·克莱因关于早期发展的最终理论——除了她在1957年的著作中补充的原初嫉羡。在本文中,以这个理论来解释,说明婴儿被观察到的感觉与行为细节。
在理论方面,一个有趣之处是在文章的批注一,明白地陈述了一个假设,这个假设一直是梅兰妮·克莱因工作的前提,也就是婴儿对独特的好客体(也就是母亲的**)具有与生俱来的无意识认识。
精神分析游戏技术:其历史与重要性(1955[1953])
这一篇是最接近于梅兰妮·克莱因专业自传的文章,它记录了她在早期作为儿童分析师的历史。这篇文章有两个版本,第一个版本包含了诠释儿童游戏的例子,这些例子在第二个比较长的版本中被儿童案例的说明所取代。本文所收的是第二个版本,有些进一步的病史资料可见于《儿童精神分析》第一版的引言中。本篇最有趣的是梅兰妮·克莱因说明了她在每个儿童案例中所获得的特别发现。
论认同(1955)
这是梅兰尼·克莱因三篇以文学作品为素材的论文中的第二篇,其他两篇分别是《艺术作品和创作冲动中反映出的婴儿焦虑情境》(Infantile Anxiety Situations Reflected in a Work of Art and in the Creative Impulse, 1929)和《关于〈俄瑞斯忒斯〉的一些思考》(1963)。
这篇论文对法比安的研究,用梅兰妮·克莱因的话来说,“几乎就像他是一个病人”。法比安是朱利安·格林(Julian Green)小说中的主要人物。本文最大的有趣之处在于,它从新的方面来探讨投射性认同。在《从早期焦虑讨论俄狄浦斯的情结》(1946)中阐释的投射性认同的概念,包含若干各不相同却互相关联的过程。在1946年,梅兰妮·克莱因描述了由投射性认同形成的客体关系的形式。在这种客体关系中,客体等同于自体分裂出来的部分。此处她研究的不是投射性认同带来的客体的改变,而是主体身份的改变。通过侵入客体,主体占有并获得了客体的身份。梅兰妮·克莱因用法比安的故事(他进入并且成为一系列不同的人)来讨论用这种方式获得假身份的动机。她也讨论了为投射性认同选择客体的问题,以及这种认同导致的自我的状态和焦虑,也包括那些人格裂解部分的命运——它们被感觉是留在了新的身份之外。她还简要描述了一个完整无损的内在好客体对分裂和投射有益的支配作用。
嫉羡与感恩(1957)
这是梅兰妮·克莱因最后一篇重要的理论作品。在它出现之前,“嫉羡”只零星地被精神分析师确认为一种重要的情绪——但也仅限于在剥夺的情境中,而且只有嫉羡的一种形式(即阴茎嫉羡)被仔细地研究过。梅兰妮·克莱因自己最早谈到嫉羡,是她描述嫉羡对厄娜(Erna)的发展的深层影响。厄娜是一篇未发表的论文中报告的一个早期病人。这篇文章在1924年的德国精神分析学会首届会议中朗读,后来成为《儿童精神分析》第三章的基础。在之间的几年,她将“嫉羡”作为一个重要的因素加以关注。在脚注中,她列出了她过去提到嫉羡的地方,却遗漏了《关于婴儿情绪生活的一些理论性结论》(1952),在这篇论文中她期待着现在这篇论文的完成,她说“在口腔贪婪中,嫉羡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嫉羡(与爱和满足的感觉交替发生)最初是指向哺育的**……”
在这篇专题论文中,梅兰妮·克莱因描述了一个广阔的领域,这个领域在此之前只有很小的一部分为人们所了解。她提出假定:嫉羡与感恩是相反却互相作用的感觉,一般从出生开始就运作着,而嫉羡的第一客体,正如感恩的第一客体,是喂食的**。她描述了嫉羡与感恩两者对早期客体关系的影响,并研究嫉羡的运作,不只在剥夺的情境中,也在满足的情境中,此时它干扰着正常的感恩。嫉羡(特别是无意识的嫉羡)对性格形成的影响也得到了研究,还包括抵制嫉羡所产生的防御的性质,而这些防御具有根本的重要意义。还探讨了分析分裂过程的技术,这对《从早期焦虑讨论俄狄浦斯的情结》一文中的讨论是一个重要的补充。
梅兰妮·克莱因也考察了表现出病态的嫉羡。在《从早期焦虑讨论俄狄浦斯的情结》一文中,虽然她注意到早期心理功能的若干异常现象,例如:内射因憎恨而碎裂的客体、分裂机制的过度使用、自恋状态的持续存在,但是,偏执—分裂心理位置的精神病理在很大程度上仍然是未知的。在这里,她详细地说明了过度嫉羡造成的偏执—分裂心理位置的异常形成,其中她特别描述了因分裂失败所造成的混乱,并揭示出摆脱理想化的重要意义。她也勾勒出抑郁心理位置的异常结构和之后发生的俄狄浦斯情结。她还假定哺育的**被婴儿感知为创造力的源泉,也描述了不恰当的嫉羡对创造能力的破坏性影响。在整篇文章中,她的理论和临床主张都是通过素材案例来阐释的。这一点特别引起人们的兴趣,因为这显示出她在晚期是如何工作的。
这篇文章中对负向治疗反应有新的阐释,将其作为嫉羡的影响来研究。梅兰妮·克莱因认为,虽然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分析嫉羡,但分析的成功却受到限制。因此,这也使她在20世纪20年代早期的论文中所持的高度乐观主义有所减缓。
关于心理机能的发展(1958)
梅兰妮·克莱因讨论了两个元心理学的基本原则——这是她从弗洛伊德那里接受下来的:他的结构理论和他的生本能和死本能的理论。她说明了她对生本能和死本能理论的补充,也说明了在某些特殊细节上与弗洛伊德的不同之处。她强调她使用生本能和死本能,不是作为生物有机体的行为的一般概念,而是作为爱和恨的基础,是心理现象而不是生物现象。然而,她对心理的强调,也不只是一种本能理论的具体化的观点,而是她在精神分析中与众不同的取向。她的综合处理的方法以及她的偏执—分裂心理位置和抑郁心理位置的理论,形成了一种心理机能的理论。例如,请注意这篇文章的标题。
她对生本能和死本能的讨论,汇集了长久以来所持的一些观点;而她对心理结构的讨论,更确切地说是对超我的讨论,却并非如此。在这里梅兰妮·克莱因对超我的观点突然改变。她早先所强调的观点是:正常早期超我的特征是其极端和可怕的本质[见《儿童良知的早期发展》(The Early Development of Conscience in the Child)一文的注解]。与此不同,她在这里却认为:超我得到发展是在两种本能主要处于融合状态时,因强烈的破坏冲动而产生的恐怖的内在形象,并未形成超我的一部分。这些恐怖的内在形象存在于无意识心灵深层的隔离区域,从自我和超我中都分裂出来,所以它们仍然未被正常的成长过程所整合和修正。如果一种异常的情境出现,并且无法维持分裂状态,这些恐怖的客体就会变成急性焦虑的来源,并威胁到心理的稳定性。与先前的观点不同,她还认为自我和超我从一开始就有高度的一致性。
她的一个论点与先前许多地方的观点不同——即心理中的那些最恐怖的形象一直持续不变。先前的观点,例如在《关于婴儿情绪生活的一些理论性结论》(1952)中,她描述了抑郁心理位置对极端严厉的早期超我形象的修正和整合作用。然而,这也是回归一个旧的观点。在《儿童分析论丛》(1927)一文中,梅兰妮·克莱因写道:“从儿童的分析中,我逐渐相信,他们的超我是一种极端顽固的产物,在本质上是无法改变的……” 在同一篇论文中(P157),她提到超我“其本质是不可改变的”。
按照她对这类事情的习惯做法,梅兰妮·克莱因并未解释或正式地厘清她观点改变所涉及的因素。她对超我中产生的那些最可怕形象进行了彻底的重新分类,这是否改变了她的观点——也就是关于这些形象在偏执—分裂心理位置中对婴儿的影响的观点?在《成人世界及其婴儿期的根源》(Our Adult World and Its Roots in Infancy)与《俄瑞斯忒斯》(The Oresteia)中,她继续描述了婴儿在生命最初几个月的经验。本文和上面两篇论文似乎表明:她对于这些形象对婴儿的影响的看法还是一样的,因为这些可怕的形象的分裂在最初通常无法成功。另一方面,她对超我在精神分裂症中的发展的描述,现在和之前似乎不一样了。之前,例如在《儿童游戏中的拟人化》(1929)中,她认为精神分裂症的特征是:早期正常的严厉超我异常地持续存在,并居于主导地位。现在,她的观点是:精神分裂过程的一部分是超我本身的异常发展,在其中,超我变得与那些最可怕的客体难以区分开来。
成人世界及其婴儿期根源(1959)
这是梅兰妮·克莱因最后一篇针对更广泛读者的论文——也就是非精神分析专业的读者。另外还有《关于断奶》(On Weaning, 1936)和《爱、罪疚与修复》(Love, Guilt and Reparation, 1937)。她用最少的专业术语,概括综述了自己的研究成果和理论,强调了早期发展对成人生命的持续影响——既从个人的角度也从社会的角度产生影响。
对精神分裂症中的抑郁的论述(1960)
梅兰妮·克莱因参加的最后一次精神分析国际会议,是1959年在哥本哈根举办的第21届会议。她提交了两篇论文:这篇短论文和《关于孤独感》。这篇论文是抑郁症专题论丛的一篇,研究精神分裂症中的抑郁症状。梅兰妮·克莱因在这里修正了她早期的一些观点。
在描述这篇论文之前,汇集她关于这个主题的观点可能是有益的。因为精神分裂症——事实上是精神病,在她的专业生涯中一直都是她的兴趣所在。一些观点从一开始就提出来了。她认为精神病过程发生在比一般认为的更早的年纪,有两种不同的方式:在正常婴儿身上,精神病过程是正常发展的一部分;在精神病人身上,甚至在其童年时期,就呈现出繁复和异常的形态。同时,她认为精神病过程和施虐有关,它们源自急性焦虑,这种急性焦虑导致过度使用某些原本正常的防御,并造成破坏性影响。
这些观点最早粗略地出现在1927到1929年间的几篇论文中。在《正常儿童的犯罪倾向》(Criminal Tendencies in Normal Children, 1927)中,她注意到一个事实:逃离现实既是儿童的正常防御之一,也是儿童精神病的基础(如果它成为普遍人格)。在《俄狄浦斯情结的早期阶段》(1928)一文中,她描述了攻击母亲内在的潜意识幻想所导致的恐怖的内在世界和精神病。在《儿童游戏中的拟人化》(1929)一文中,她列举了儿童精神分裂症的征兆,详加说明游戏的典型形态,并且从她当时正在进行的早期超我研究中得到结论:精神病的一个核心因素是早期超我所造成的急性焦虑,而早期超我是由儿童施虐幻想中的形象形成的。下一篇论文《象征形成在自我发展中的重要性》(1930)中,记录了对一名精神病儿童的首次分析,以及一种先于压抑且可以和压抑区分开来的防御机制的存在。梅兰妮·克莱因描述了自我如何利用这种早期机制,来驱逐它自身的施虐冲动,并攻击有敌意的客体。她还描述了如果这个机制(当时还没有命名)被过度使用,来排除一切施虐冲动和焦虑,对发展所产生的毁坏效果:自我因此缺乏进一步发展的手段,仍然停留在一种精神病的状况之中。这些观点中包括导向《从早期焦虑讨论俄狄浦斯的情结》(1946)一文中的“投射性认同”的一些观点。
1930年,在《对精神病的心理治疗》(The Psychotherapy of the Psychoses)这篇简短的论文中所勾勒出精神病现实的轮廓,是患者有敌意的本能生命的反应。本文也总结了患者焦虑与防御的普遍性质。在《儿童精神分析》(1932)一文中,梅兰妮·克莱因更加充分地详述了这些观点。她发现最早的焦虑是精神病性的,而非神经症性的,促使她在这篇论文中重新定义婴儿期神经症为精神病和神经症倾向的一种复合产物,这个表述就离她最后的定义不远了——在《关于婴儿情绪生活的一些理论性结论》(1952)中她这样定义:婴儿期神经症可以被视为一些过程的组合,通过这些过程,一些精神病性质的焦虑得到限制、修通和缓和。
这些早期的观念,成为她的偏执—分裂心理位置和抑郁心理位置理论的一部分,在她的三篇主要论文中得到更加完善和准确的详述:《论躁郁状态的心理成因》(1935)、《哀悼及其与躁郁状态的关系》(1940)和《从早期焦虑讨论俄狄浦斯的情结》(1946)。在1935年,她首次区分了两种焦虑形式:被害焦虑和抑郁焦虑。这是一种最根本性的区分,区分本身就阐明了精神病焦虑的本质。在同一篇论文中,她将精神分裂症和生命前三个月的精神病被害焦虑联系起来。在她1940年完成的论文中,她又详细论述了躁郁症与未解决的婴儿抑郁心理位置的被害焦虑及抑郁焦虑之间的关系——婴儿抑郁心理位置始于生命四至五个月。在1946年,她详细地描述了自我用来防御被害焦虑的许多分裂机制,这是形成精神分裂症的离解和碎裂状态的基础。口腔施虐和精神分裂病人心理的碎裂之间的关系是这样解释的:当客体被以施虐的方式内射,自我得到的不是一个完整的客体,而是在吞并的过程中成为碎片的客体,所以它自己也成为碎片。她断定,这个时期的主导机制是投射性认同。就像之前提到的,这个新的概念确立并扩展了她的一个观点——存在一种早期防御机制,这个防御机制比压抑早,和压抑有所区别。关于精神病的其他层面,在1935年、1940年和1946年的这些论文中也有所厘清,包括众所周知的临床事实——即精神分裂症、躁狂症和抑郁症混合存在的事实。梅兰妮·克莱因的解释是:婴儿期的偏执—分裂心理位置和抑郁心理位置的发展和退行造成它们之间的互相影响。
分析离解状态的技术在1946年讨论过,在《嫉羡与感恩》(1957)中又再度提起。然而,《嫉羡与感恩》对于理解精神病的主要贡献在于,揭示了在偏执—分裂心理位置中,过度嫉羡是严重病态的决定因素。最后,在《关于心理机能的发展》(1958)一文中,又有一次再分类。直到当时,梅兰妮·克莱因都一直将精神病特有的主导心灵的可怕的形象归诸超我。但是,在1958年,她却认为那些最早和最可怕的形象并不属于超我,而是被分裂开来并进入无意识深层的一个区域。它们和正常的发展过程是分开的,当处在压力的情境下,它们会渗透自我,淹没自我。
现在回到这篇论文的背景。在1935年,梅兰妮·克莱因以下面的方式描绘了精神分裂症和抑郁症的焦虑和感觉之间差异的特征:精神分裂症受保存自我的被害焦虑之苦,而抑郁症的痛苦是焦虑、迫害、抑郁和罪疚感混合在一起,所要保存的不只是自体,还有它认同的好客体。这一点符合她当时的主张,认为罪疚感的开始与抑郁心理位置的完整客体有关。而在《关于焦虑和罪疚的理论》(1948)中,她对罪疚感的观点发生了改变,她认为罪疚感短暂发生在抑郁心理位置之前,并与部分客体有关。在现在这篇短文中,她修正了对精神分裂症和抑郁症之间差异的描述。她认为妄想型的精神分裂症,除了被害焦虑外,还苦于抑郁和罪疚感——对毁坏自我好的部分和它感到自己所包含的好客体感到抑郁和罪疚。她也描述了病人抑郁的具体属性,这种抑郁在内容、形式和表现上与躁郁症的抑郁不同。
在梅兰妮·克莱因最后的文章《关于孤独感》(1963)中,她注意到心理疾患的孤独,这是精神分裂症病人痛苦的另一个层面,她曾经在《从早期焦虑讨论俄狄浦斯的情结》中论述过。
论心理健康(1960)
梅兰妮·克莱因于1960年9月22日逝世于伦敦,正当这篇文章付梓时,在文末有一篇短小的讣告。梅兰妮·克莱因在不久之前写下这篇文章。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尽管她对这个主题做了概要综述,这篇文章却缺少她惯有的气势。
关于《俄瑞斯忒斯》的一些思考(1963)
这是克莱因过世后出版的一篇早期尚未修正的书稿。她的其他两篇关于文学作品的论文是在新观念的影响下写成的:《艺术作品及创作冲动中反映出的婴儿期焦虑情境》(1929)详述了她对早期焦虑的新看法,而《论认同》(1955)阐释了她关于投射性认同的新观念。在这里,她的目标是不同的。她着手讨论《俄瑞斯忒斯》中人物的象征性角色,但是由于这篇文章是未经修订的,留下一种令人困惑的印象。
关于孤独感(1963)
在她最后的这篇文章中,梅兰妮·克莱因开启了一个新的主题:内在的孤独感受——她认为这是人类情境的一部分。她将这个主题与她的发展理论相联系,描述了在正常的发展过程中,偏执的不安全感和整合过程如何导致了不可避免的孤独。她也描述精神分裂症和躁郁症的孤独,之前她在《从早期焦虑讨论俄狄浦斯的情结》(1946)一文中描述过精神病患者所遭受的痛苦,这里她做了补充,她还讨论了减轻孤独感的因素和接受孤独的需要。在这篇文章的整体气氛中,有一种死之将近的征兆,尽管并未在任何地方明确显示。
必须记得,梅兰妮·克莱因在过世前并未将这篇文章付梓,现在的版本是在她逝世后稍加编辑出版的。推测是因为她也不觉得已经准备好,确实,如果经过更进一步的加工,这篇文章会大有增益:这篇文章在某些地方似乎是不完整的,其中的思考也并未完全解决。
短论
当梅兰妮·克莱因为其《精神分析论文(1921—1945)》(Contributions to Psycho-Analysis 1921—1945)一书收集作品时,并未收录这五篇短文,虽然它们同属于这个时期。她是忘记了还是觉得不合适,就不得而知了。第一篇《早期分析中词语的重要性》(1927)是对儿童分析中一个技术观点的简短阐释。第二篇《关于前沟通的短论》(Note on the Preceding Communication),是对道格拉斯·布莱恩(Douglas Bryan)刊于1928年《国际精神分析学刊》第九期上的《一个有法医学意义的梦》一文的评论。梅兰妮·克莱因讨论了梦中的联合父母意象,她在前一年的《俄狄浦斯情结的早期阶段》(1928)一文首次描述了“联合父母意象”。第三篇是给《国际精神分析学刊》第十五期的四行报告,说明她在《象征形成在自我发展中的重要性》(1930)一文中的发现。第四篇是评论玛丽·查德维克的《女性周期》。最有趣的是最后一篇《对一些心理学问题的解释》,这一篇出现在《科学和道德》中,这本书是一本小册子,由活丁顿(C.H. Waddington)编辑,包括当代若干知名人物的论文。梅兰妮·克莱因简短地描述了超我的形成和发展,没用什么专业术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