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俄狄浦斯冲突和超我的形成
在接下来的五章内容中,我打算就超我的起源和结构方面的知识展开讨论。我将提出一些基于儿童真实精神分析病例的理论,这些精神分析让我有机会直接观察精神发展的最早期阶段。这些分析表明种种“口腔挫败”释放了俄狄浦斯冲突,并且“超我”在同时【参见我的论文,《俄狄浦斯情结的早期阶段》(1928,《克莱因文集Ⅰ》)。开始形成。因为完全否定前性器冲动的性器冲动一般要等到三岁才确立,所以,性器冲动在最开始不在我们的分析视线范围内。三岁是明显的分界线,标志着性趋势开始发展。另外,这个年纪也被认为是早期性欲(sexuality)阶段和俄狄浦斯冲突阶段的开始。
我在接下来的内容里将要列出早期性欲阶段之前(六个月到三周岁之间)的精神发展过程,大约六个月至三周岁之间是早期俄狄浦斯冲突和超我的形成时期。在这个阶段,正常情况下,婴儿吮吸(oral sucking)愉悦逐渐被嘴咬(oral-biting)愉悦代替,吮吸愉悦缺乏导致嘴咬【在《口欲对于性格形成的影响》(1924)这本书中,亚伯拉罕(Abraham)已经说明(p.397),在吮吸中,过度的满足感和占有欲会导致嘴咬中特别强烈的专注力。在他的《口腔在性格形成中的作用》中,爱德华·格劳弗(Edward Glover)着重强调了口腔挫败对于这种专注力的重要性。他相信,当过度的口腔满足感导致精神创伤时,其他的因素也同时存在并发生作用,产生不同的结果。我也认为两种情况的结果完全不同。阶段愉悦体验的要求加强。亚伯拉罕认为儿童喂养方式决定了儿童是否得到足够吮吸愉悦,他的观点毫无疑问得到普遍的分析观察证实。我们同时也知道喂养方式不恰当是儿童精神疾病和发展缺失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虽然幼儿不好的喂养条件可以被我们视为来自外部的挫败,但是这并不能被视为儿童在吮吸阶段缺少愉悦的证据。有一个事实可以说明,虽然有些儿童有足够的营养供给,但是他们没有吮吸的愿望,他们是“懒惰的就食者”(lazy feeders),他们不能从吮吸中获得满足,我认为这是内在挫败感导致的结果;而且,依我的经验来看,这种挫败感是来自非正常的严重“吮吸虐待症”【病人厄娜(参见第三章)是一个典型的病例。在她还是很小的婴儿时,还没有长出牙齿前,她反复咬伤她妈妈的**。她是一个“懒惰的就食者”。我还碰上过其他反常的、严重的“口腔施虐症”病例。在病例中,幼童的吮吸阶段并没有来自外部的破坏或者困难,而幼童往往表现出未满足感。我们还分析了另外一些病例,在这些病例中,吮吸阶段的严重外部破坏导致的不是普通的“口腔施虐症”,而是导致强烈的固着。鲁斯(第二章)具有这种强烈的吮吸固着。她在婴儿期被饿了几个月,因为她母亲只有少得可怜的一点奶。但是,另外一个病人从未得到过母乳喂养,她一直是奶瓶喂养,她也表现了强烈的“口腔虐待症”(她在吮吸阶段也表现出了较强吮吸固着)。。所有的迹象表明,这些早期精神发展现象就已经是“生命本能”(life instincts)和“死亡本能”(death instincts)的极端表现。我们可以视幼童吮吸阶段的固着是一种幼童“力比多”力量的表现。在类似情况下,儿童早期严重“吮吸虐待症”的出现是破坏本能失去平衡的标记。
亚伯拉罕和欧夫基森指出这样的情境【亚伯拉罕(Abraham)《力比多发展的简短研究》(1924),第451页。:面部区位动作——比如脸部颌骨的肌肉,反复强化参与到嘴咬动作中,这个动作是婴儿“吮吸阶段”固着发生的根本原因。外部挫败感,比如不利的喂养条件,它与面部区位动作的强烈施虐(影响儿童吮吸愉快情绪)同时发生,这将导致非常严重的发展缺失和精神疾病。与此相反,假设吮吸阶段已经圆满完成,口腔施虐症的正常启动似乎是儿童正常发展的必要条件【我还发现,另外一个重要的发展因素是心理未成熟的儿童承受焦虑的能力完全不同,这个因素以后会讨论。。
口腔施虐症的启动时间和启动速度非常重要。如果口腔施虐症趋势启动得太迅猛,儿童的客体关系和性格形成将受施虐症和矛盾心理【参见亚伯拉罕(Abraham),《口欲对于性格的形成的影响》(1924)(第398页);爱德华·格劳弗(Edward Glover),《精神分析中嘴的重要性》(1924)。的主导;而且,如果口腔施虐趋势启动太早,儿童超我的发展就会太快。我们知道,神经官能症发生的一个因素是儿童的超我在力比多发生之前已经得到发展【参见弗洛伊德,《神经官能症的倾向性气质》(1913)。,超我早熟的一个根本原因是口腔施虐症的提前成熟和过度加强,而这将导致对尚未成熟的超我施加极大的压力。
就症状的起源,弗洛伊德拓宽了他原先的观点,他现在仅仅给予假设前提(假设吮吸阶段已经圆满完成)有限的有效性,弗洛伊德认为焦虑来自于力比多的直接转换。当哺乳期婴儿在饥饿状态时,婴儿会感觉到烦躁不安,这种情绪是因为婴儿不断需要吮吸造成。这种早期紧张状态具有更早期的原型,弗洛伊德说:“在这种得不到满足的情境中,刺**绪的强度上升,达到一个不愉快的程度……对于婴儿来说,这种不愉快一定是类似于出生的体验,也就是说在重复体验出生时的危险状态。”这两种状态的共同之处是经济上的破坏力,这种破坏力由于刺激量的累积而增加,需要被处理和被解决。这个因素才是“危险”的真实本质。在饥饿和出生的两种情境中,焦虑反应启动【《抑制、症状和焦虑》(1926),《弗洛伊德全集英文标准版》,卷20,第137页。。弗洛伊德对这个事实表示很难认同:“这种恐惧症的焦虑是一种自我焦虑(ego anxiety),在自我(ego)中产生,这种焦虑不会摆脱抑郁,相反,却驱动抑郁的发生【同上,第130页。。”弗洛伊德首次声明【《抑制、症状和焦虑》(1926),《弗洛伊德全集英文标准版》,卷20,第110页。:“在某些病例中,焦虑来自于力比多的紧张压力。”假设**被打断或者性兴奋被打断,或者禁欲被实行,自我会察觉到某些危险,自我会做出焦虑反应。自我的焦虑反应对于病人而言并不是提供解决种种矛盾的办法。后来,弗洛伊德在讨论其他观点的时候再一次回到这些问题,他把焦虑的出现与出生的情境进行类比。在焦虑情境中,自我是无助的,它面对的是持续增加的“本能要求”(instinctual demand)——最早期和最原始的焦虑决定因素【同上,第144页。。弗洛伊德把这种焦虑的核心特征定义为:面对危险时,承认无能为力。如果危险是真实存在的,体力上会做出无能为力的反应;如果本能【同上,第166页。感觉危险存在(危险并不是真实存在),那就是精神上的无能为力。
我认为,不能得到满足的力比多造成的焦虑,最明显的例子是吮吸反应,它是身体需要食物做出的紧张反应,但是,这种反应毫无疑问不仅是一种焦虑,更是一种怒气【对比费伦齐(Ferenczi)的论文《接受不愉快观念导致的问题》(1926)。在他的论文《忧郁症的问题》(1928)中,雷多(Radó)指出婴儿对饥饿做出愤怒情绪反应的重要性,但是他从这种怒气中得出的结论不同于我在接下来的篇幅中提出的观点。。很难说清楚在什么时间节点,破坏性和力比多本能交织在一起。有大量的证据证明一个观点:这种交织状况从出生时就一直存在,并且身体需要食物导致的这种紧张只是强化了婴儿的口腔施虐本能。我们知道破坏本能是针对机体本身,因此必须被超我看作是一种危险因素。我相信个体察觉到的危险就是焦虑反应【在《抑制、症状和焦虑》(1926)这本书中,弗洛伊德认为在有些病例中,某些本能焦虑症已经从破坏性本能中释放出来,可能进入了现实焦虑,他的原话如下:我们常常看见这样的情况,虽然某个危险情境的本身得到正确处理,部分本能焦虑还是转移为现实焦虑。因此,在自我得到满足之前,本能需要表现为受虐特征,而破坏本能直接针对病人本身。或许这种转移可以解释一些病例,在这些病例中,焦虑反应被夸大,焦虑反应这个策略不恰当甚至完全失效。(《弗洛伊德全集英文标准版》,卷20,第168页),所以,焦虑往往起源于外部侵犯行为【自从撰写这本书以来,我发现特丽萨·本尼德克(Therese Benedek)以另外一种方式着手,已经得出焦虑源自破坏本能的结论。她说,“焦虑因此不是对死亡的害怕,而是从机体中解放出来的对死亡本能的觉察,死亡本能就是重大的受虐倾向。”(托德斯特伊[Todestrieb],8月,1932)。。但是,既然我们知道力比多挫败加剧本能虐待,那么,得不到满足的力比多就会间接产生焦虑或者增加焦虑。在这个观点基础上,弗洛伊德认为,自我察觉到禁欲将带来危险。这个解释是否合理,还是一个有待商榷的问题。我的不同看法是:如果危险具有本能特征,被弗洛伊德称之为“精神无能”的危险则来自于破坏本能。
弗洛伊德告诉我们,机体的“自恋力比多”(narcissistic libido)把死亡本能推向力比多的种种客体,阻止力比多破坏机体本身。弗洛伊德认为这个推动过程对于个人和客体来说至关重要,对个人的投射机制来说也至关重要。弗洛伊德还说:“死亡本能的另外一个部分不参加这个向外推动‘移位’,这部分保留在机体内部,并且,在伴随性欲兴奋的协助下,这部分与力比多挂钩。”正是这个部分让我们认识到原始性欲的受虐现象【《受虐症的经济学问题》(1924),《弗洛伊德全集英文标准版》,卷19,第163页,第164页。。
我认为,对于那些保留在机体内的破坏冲动,自我似乎还有另外一个对付它们的方法,自我可以运用它们中的一个部分对抗另外一个部分,在这个过程中,本我将要经受一次分裂,我认为这次分裂是本能抑制和超我形成的第一步,同时也可能就是原始压抑【在《抑制、症状和焦虑》中(1926)(《弗洛伊德全集英文标准版》,卷20,第94页),弗洛伊德写到:我们目前不能肯定,超我的出现是否标记出原始压抑和事后压力的分界线。有一点很清楚,焦虑最早期的爆发是以一种最强烈的形式出现,它发生在超我形成之前。很可能,造成原始压抑的直接原因是数量上的问题,比如兴奋过度和刺激保护罩被突破。的形成原因(primal repression)。我们假设这种类型的分裂有可能发生,因为一旦这个分裂已经开始,被吞并的客体就变成防御机制,用来对抗机体【客体被内化的过程在以后的章节中将讨论。目前,我的观点是,被吞并的客体承担了超我的角色。内的破坏冲动。
儿童的焦虑由他的破坏本能冲动导致,儿童从自我那里感觉到两个变化。首先,他的焦虑表示他的身体要消灭破坏冲动,这是对于内在本能危险(instinctual danger)害怕的反应【在早期的分析中,我们碰上了这种焦虑的种种表征。有一个现成的例子,一个五岁的男孩过去常常假装他有各种野生动物,比如大象、豹子、土狼和野狼。这些动物帮助他对抗他的敌人,每一种动物都有一个特殊的功能。大象把敌人踩成肉酱,豹子把敌人撕成碎片,土狼和野狼把敌人整个吃下。他有时候幻想这些野生动物在他的召唤下会造反,这个想法过去常常在他心里引起极大的焦虑。精神分析后来发现,这些动物在他的潜意识中存在,是他的施虐症的种种源头:大象表征他强而有力的武力施虐,豹子表征他撕裂动物的牙齿和指甲,野狼表征他的粪便。让我再次提醒读者注意“爆发愤怒”这种习惯表达。在我的儿童精神分析中,我经常采用这种表达方式。。其次,恐惧将重心集中在外部客体上,他的施虐趋势针对客体,把客体作为危险之源。自我发展的初始阶段伴随对现实世界适应能力的测试,引导儿童去体验与母亲的关系——儿童是否从母亲那里得到满足感。在这个过程中,儿童掌握相应外部客体的知识,这种知识似乎是儿童对外部客观世界害怕的早期表现。儿童在与客体的连接中,表现出他对本能危险的无法忍受的恐惧,他把本能危险的所有冲击转移到他的客体上,因而把内部危险转变成了外部危险。为了对付这些外部危险,他的尚未成熟的自我想方设法通过摧毁他的客体来保护自己。
我们接下来必须考虑死亡本能的外部变化,它以什么方式影响了儿童与他的客体之间的关系,以及怎么影响了儿童施虐的完整发展。儿童不断增长的“口腔施虐”趋势在断奶后到达了一个最高点,并且导致施虐全面的爆发,进而发展为各种来源的种种施虐趋势。他的“口腔施虐幻想症”似乎完成了“吮吸”和“嘴咬”两个阶段的完全连接【亚伯拉罕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到了一些吸血鬼式的行为上,并且把此种行为解释为从“口腔施虐”阶段退回至“口腔吮吸”阶段。(《口欲对性格形成的影响》,1924,第401页),它具备非常确定的特征并且包含意义:通过吮吸和吃奶,他占有母亲的全部**。这个针对母亲的**吮吸和吃奶的欲望,很快变成对她的身体【爱德华·格劳弗(Edward Glover)在与我讨论这个主题时,他提出一个建议:儿童体验的身体空虚状态是口头满足感缺乏的结果。这可能是幻想对母亲身体进行伤害的出发点,因为这种满足感可能来自对母亲身体索取食物营养的不断幻想。当我再一次回顾我的分析资料时,我发现这种假设被完全证实。对于我来说,这是从新的角度来理解这些过程:从满足感阶段转变到对母亲身体攻击阶段,从吮吸和大口吞咽母乳阶段转变到攻击母亲内部身体阶段。关于这两个阶段的关联性,格劳弗博士也提到了雷多的理论“消化道性**”(《陶醉的精神效果》,1926),借助这种“**”,满足感从口部传递至胃部和肠道。进行施虐的欲望。
在我的《俄狄浦斯冲突》【《克莱因文集Ⅰ》(1928)。一文中,我描述过这个初期阶段,它的唯一特征是幼童侵犯母亲身体的做法。幼童在这个阶段的强烈愿望是剥夺母亲身体的一切,达到摧毁她身体的目的。
精神分析的观察表明,在很多时候,施虐趋势与口腔施虐紧密相连,属于尿道施虐行为。很多观察已经证实了儿童幻想采用大量尿液淹没(呛水和溺水)和破坏(烧伤和下毒)的施虐行为,这些行为的发生是因为母亲剥夺了幼儿母乳喂养,所以他最终发动对母亲**的破坏。虽然很少有人察觉儿童成长中【亚伯拉罕(Abraham)在他的《睡梦和神经管能症排泄过程中的自恋评价》(1920)中,谈及到一个尿道施虐的严重病例:“在神经官能症的病人身上,我们发现肠道和胰腺的功能,以及他们的排放物质被用作仇恨冲动的工具。”(第329页)的尿道施虐行为,但是我希望就它们的关联性认识这种行为的重要性。很多精神分析学家熟悉的场景【参考弗洛伊德《梦的解析》(1900),《性学三论》,沙爵(Sadger)《关于尿道兴奋现象》,亚伯拉罕(Abraham)《早泄》(1917),《睡梦和神经官能症排泄过程中的自恋评价》(1920),兰克(Rank)《精神分析对神话研究做出的贡献》(1919)。:儿童幻想很多尿液淹没和破坏客体,儿童“玩火”游戏和“尿床”行为。【参考弗洛伊德对这个关联性的讨论,见书《歇斯底里病症分析的片段》(1905),《弗洛伊德全集英文标准版》,卷7,第71页,第72页。这些都是明显缺少抑制的施虐冲动,这些冲动与撒尿的身体功能相关。在分析孩子和成年人的过程中,我总是碰上幻想症,在这种幻想症中,尿液被想象成灼伤、侵蚀和下毒的**——一种秘密不易觉察的毒品。这些尿道施虐的幻想,部分承担了阴茎无意识状态下承担的重要责任(阴茎作为残忍行为的一种道具,承担男性性能力表现的任务)。在好几个病例中,我发现“尿床”是由这种幻想造成的。
儿童采用的施虐攻击的每一种工具,比如肛门施虐和武力施虐(muscular sadism),它们首先针对不能让儿童满足的母亲**(儿童认为母亲**是客体),然后,儿童很快针对她的身体内部,因而母亲身体很快变成每种高强度和有效施虐方式的目标。在早期的分析中,这些“肛门施虐破坏欲望”不断采用尿液淹没和尿床的方式,对母亲身体施虐破坏。他们的初始目标是吞下和破坏母亲的**,这个目标在他们这些施虐行为中清晰可辨【在他的《力比多发展的简短研究》(1924)(p. 474)中,亚伯拉罕(Abraham)已经指出躁狂症病人的绝大部分犯罪想象都是针对他们的母亲。他还列举了一个惊人的病例:这个病人想象自己就是尼罗大帝,大帝杀死了他的母亲,并且想要把罗马城烧毁(罗马城是母亲的标志)。但是根据亚伯拉罕的说法,这些儿子针对母亲身体的破坏性冲突(其实是对准阴茎)特征不太重要。在我的观点中,这些对母亲身体的攻击具有攻击母亲**的起源,因而是原始的。但是在这些攻击被他对父亲阴茎的仇恨加强,因为他想象阴茎留在母亲的身体内,他的仇恨集中在那个目标上,并且破坏力到达极致。这些针对他父亲的破坏达到足够的程度,甚至会影响他的俄狄浦斯冲突的整个过程。因此,儿子对父亲的原始仇恨部分转移到他的母亲身上。第十二章,我们将要讨论这种男童性发展转移的重要细节。。
在人生各阶段中,儿童幻想攻击母亲身体内部的欲望都非常显著。从口腔施虐阶段开始,并以早期肛门施虐阶段落幕结束,期间涵盖各种施虐的高峰期。
亚伯拉罕的论文指出,婴儿从嘴咬中得到愉悦,不仅因为力比多满足感来自性欲区域,更与明显的破坏欲望相联系——对付客体和消灭客体的破坏欲望,这种愉悦在施虐达到最高峰时更加严重。一个六个月至十二个月大的婴儿用各种容易采用的施虐方法来对付他的母亲:牙齿、指甲、大小便,还有自己的整个身体,他想象各种危险工具的各种面目。这是一个可怕的想象场景,然而却不能不相信的场景。我知道很难让自己相信这些如此可怕的念头,但是,伴随这些施虐欲望的残酷想象,其丰富程度、强烈程度和多样性都展现在我们早期分析中,它们如此清晰和有力,让人根本没有怀疑的余地。我们已经熟知了那些儿童施虐想象,这种想象发展的极致就是同类相残现象。这让我们很容易接受这个现实:由于施虐攻击的方法变多,施虐想象变得完整,并且具备活力。我认为冲动上升的因素是整个发展的关键,如果施虐强化是力比多受到挫败的结果,我们立刻就明白破坏性的欲望与力比多的愿望交织在一起的原因。当力比多得不到满足时,口腔施虐欲望会导致更强程度的施虐发生,并且激活所有的施虐方法。
在早期的精神分析中,我们进一步发现口腔挫败在儿童身上唤起一种潜意识知识:儿童和家长享受相互的性愉悦,这些愉悦是一种口腔愉悦。在儿童自己的挫败压力下,这种想象导致儿童嫉妒家长,而嫉妒又强化了儿童仇恨家长的心理。儿童渴望汲取和吮吸的欲望变成想要吮吸和吞咽所有奶汁的欲望,以及想要得到其他属于母亲(或者说母亲的身体器官)的物质,这种欲望也包括儿童和母亲彼此获得的口头性欲满足感【在一篇短讯《儿童精神分析中的妄想狂机制》中(1928), M.N.赛尔(M.N.Searl)报导了一例这种类型的严重口腔施虐妄想症,这个病例中,儿童渴望从父亲那里吮吸出他从母亲**吮吸的乳汁,这种渴望与妄想症紧密联系在一起,这种妄想症与强烈的口腔施虐有关,而且发展为某种侵略冲动攻入母亲的身体,我发现这种强大的攻击力量是典型的精神错乱。。弗洛伊德已经表明,儿童性理论是关于身体机能发育遗传(phylogenetic heritage)的论述,而从以上的讨论来看,我觉得这种与父母“**”的潜意识,连同其关联想象,在发展的最早期已经出现了。口腔嫉妒是这种潜意识的驱动力之一,使得男童和女童想要进入他们母亲的身体,并且唤起儿童与母亲身体连接在一起的想法【参考亚伯拉罕(Abraham)的《性格形成中的心理分析》(1925)一文。。他们的破坏冲动停止针对母亲一个人,很快延伸到父亲的身上,因为他们想象父亲的阴茎在“**”时被吞入母亲的身体,留在了她的身体里面,所以他们对母亲身体展开攻击的同时,也对留在身体里的阴茎进行攻击。
我认为男童在心底深处非常害怕母亲的阉割者角色,他深藏这个恐惧的想法:母亲是“身体里有阴茎的女人”。这种恐惧的原因是母亲作为个体,她的身体里包含了父亲的阴茎,他害怕父亲的阴茎被吞入母亲的身体中【费里克斯·波姆(Felix Boehm)在他的《同性恋和俄狄浦斯情结》(1926)中,把注意力集中在想象力的重要性上面,通常男性想象他们父亲的阴茎由他们的母亲在**后保留并且藏在她的**内,他也指出各种隐藏在女性身体的阴茎的想象有病例因素的影响。儿童潜意识想象一个大得可怕的阴茎——父亲的阴茎,藏在母亲的身体内。心里分析的材料常常提及在母亲腹部遇上父亲阴茎的想象,以及父母亲**的想象,或者外尿道被阴茎破坏的想象。。我认为,分析“父亲阴茎被吞入母亲身体”的想象,以及改善由此导致的仇恨和焦虑非常重要,因为这是精神错乱的根源,并且可能是性发展被打断的原因,同时也是导致“同性恋”【参见第十二章。的原因。“同性恋”是这样发生的:出于对身体里有阴茎女人的害怕,用熟知的“置换机制”,把她置换成不太令人害怕的母亲体内的阴茎。父亲阴茎被吸入母亲体内导致的恐惧非常强烈,因为在这个发育的早期阶段,“部分代替整体”(pars pro toto)的原则有效运作,阴茎代表了父亲本人,因此,在母亲体内的阴茎代表了父母合为一体【我注意到在男童的精神分析中,他多次攻击我的企图更多针对的是我的头、脚或者鼻子。这些攻击的分析表明,他们针对身体的这些部分不仅仅是身体部位本身,而是因为我的头、脚和鼻子象征着阴茎。我发现并不是女性身体内的阴茎是他们的攻击对象,父亲的阴茎才是攻击对象,而父亲的阴茎已经被吞并,变成我身体的某个部分或者附着在我个人身上。,这个结合被视为是恐惧和威胁的结合。我曾经提出过一个想法,儿童施虐的最高峰集中针对父亲和母亲的**时间,他希望在原始场景中,或者,在他的原始想象中对抗父亲和母亲的结合,这种愿望与施虐想象联系在一起。他的想象内容尤其丰富,其中包括了对父母亲单独或者两者同时进行施虐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