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死里逃生
黑暗无边的梦境中陶夭夭漫无目地的奔跑着,可一停下来便又回到原地,惊恐环望四周一样的黑暗。她害怕的站在原地不敢走动,突然周围逐渐噪动,不远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微小的亮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她不顾一切拼命向光点冲去……
刺眼的光束让陶夭夭不停地眨眼,眼前的黑团也逐渐清晰。第一眼看到的是白澄澄的天‘花’板,接着便是一大堆人头,他们都望着她,眼神充满了惊喜焦虑,现在她才终于知道原来昏‘迷’醒来是这种感觉。
此时一群穿白大褂的人在房间里进进出出。陶母倒在陶父怀中痛哭,朴韵泪流满面瘫坐‘床’边,赵懿紧握陶夭夭苍白的手,大家眼眶都泛红,从‘唇’形来看他们在叫陶夭夭的名字。不远处的角落,秦敦新正与一位医生低声‘交’谈并不时向她投来焦急的目光。陶夭夭想喊出声来却发现自己带着氧气盖,浑身被绷带缠得死死无法动弹像具千年木乃伊,可好不容易稍稍动一下,包扎的伤口又渗出血迹,撕心裂肺的剧痛如‘潮’水不断涌来。
她‘欲’哭无声,视线又一点点缩小,光线也一点点变暗,再次昏睡过去。
等到陶夭夭彻底醒来已经是五天后。
当她睁开眼睛时起先什么都看不到,过了很长时间才逐渐清晰。陶母坐在病‘床’一侧伸出手不停抚‘摸’她的头,生怕陶夭夭再次昏睡。母亲的眼睛红肿,下面还有浓浓的黑眼圈,身边的陶父同样看起来也消瘦一圈,他轻声安慰道:“夭夭已经脱离危险期了,你也该放心,回去休息吧!”
没说完,陶母泪如雨下。
这可急坏陶父,连忙小声责备:“你又哭什么?医生不是吩咐过夭夭需要安静休养。”
“我……”陶母这才止住哭声,怜惜地望着病‘床’上的‘女’儿,不再作声。
这时赵懿刚进病房,自告奋勇说道:“您们回去休息一下,这里还有我,放心吧!”
陶父没想到赵懿又来了,所以投去感‘激’的目光,却又不好意思问:“你也在这里守了好几天,能行吗?”
赵懿低头望着病‘床’上陶夭夭,轻声说:“我想多陪陪她。”
陶母看着‘女’儿,陶夭夭以眨眼表示赞同,她知道所有人现在都很疲惫。陶氏夫‘妇’得到她的同意,两人才不舍走出病房回家去,病房里只剩下赵懿和陶夭夭,一切又恢复了安静,点滴液不断从瓶中通过胶管流入陶夭夭体内,赵懿坐在病‘床’边紧握她没有血‘色’的手,感觉冰冰的。
此刻,陶夭夭的眼泪已不受控制掉下来浸湿枕套,身体还很虚弱却努力微笑,虽然表情看似僵硬,但对她来说已经尽力了。赵懿用手背擦掉陶夭夭脸上的泪水,扶她坐起来并掏出木梳帮她一遍一遍地梳理头发。陶夭夭沉思看着病房里摆满各式各样的‘花’篮,赵懿看出她的心思便解释:“都是你的同学送的。”
陶夭夭点头。
赵懿接着说:“你是被维修礼堂的电工发现的,医生说如果再晚一点送来,恐怕就没命了。”
熙和的阳光透过窗户像金子般撒到地板上,偶尔飞进几只蜜蜂落在‘花’朵上‘吮’吸着‘花’蜜。接下来的日子里经过父母的‘精’心照顾,陶夭夭身体恢复很快甚至开始四处走动,只是脸部的绷带却不能拆掉。有一次她趁陶母不注意,因为瘙痒刚想拆开却被发现,而后陶母也不知为何雷霆大怒把她骂得狗血淋头,从那以后这事便作罢。
她整天呆在医院里除了睡觉还是睡觉,吃的补品都快想吐,还好赵懿经常来医院看望她。
回想第一次苏醒时还看见朴韵,但此后对方再也没出现过,郑斯舸也从未现身,陶夭夭知道他应该是为自己那晚的失约而生气。在她住院期间学校领导来过医院看望几次,听赵懿说学校对这件事很重视,希望陶夭夭能说出是谁将她打成这样。
可陶夭夭怎么会说了,毕竟难以启齿。
陶夭夭明白,如果真说是简羽卉,就算学校不追究,依赵懿和秦敦新的做事风格岂能放过对方。而且她也听赵懿无意中透‘露’,简羽卉自从她父亲出事后已经退学去了英国,陶夭夭想她走了也好,毕竟是自己欠简羽卉的,也不想再与她有任何牵扯。
而后陶夭夭试图问过赵懿几次关于郑斯舸的近况,赵懿都有意扯开话题,看来很多事要等陶夭夭出院后才能搞清楚。赵懿这段时间基本上整日在医院陪着她,陶夭夭内心自然感‘激’,回想当初自己还想从她身边抢走秦敦新,真是悔恨内疚不已。
午膳过后的医院里很安静,只有一些值班护士端着‘药’盘来来往往查看病房,陶夭夭闲着无聊央求赵懿陪自己随便逛逛,活动筋骨。赵懿这几天似乎心不在焉,可一点也不影响陶夭夭的情绪,因为这是她最后一次换‘药’,也就等于明天可以出院了。她们走到转弯处时刚好几个小护士坐在那闲聊,其中一位体形略胖的护士小声对其她几个护士嘀咕一阵。由于声音太小,站在角落里的陶夭夭和赵懿只听见‘死了’,赵懿见吃‘药’的时间马上到了便好心提醒陶夭夭该回病房,可陶夭夭刚迈出脚,又听见护士们炸开锅急着追问胖护士:“什么时候?”
说也奇怪,陶夭夭突然停下脚步侧耳偷听,连赵懿叫她也没察觉。
胖护士一脸确定的说:“肿瘤科的小张今早跟我说的,已经送进了停尸房。”
另一位护士凑上点头回答:“怪不得,医院‘门’口这几天突然堵了这么多记者。”
第三个护士小声问:“什么身份?这么受关注。”
胖护士手掌故意朝自己这边摇几下,其她护士赶忙围成一团,陶夭夭也好奇地扯着赵懿向她们靠近,可声音太小听不见。
突然不知是谁冒了一句:“你怎么知道的,院长特别规定那间病房除了参与治疗的医护人员,其他人都不让靠近。”
胖护士平静地说:“小张也是无意中听见秦院长和他孙子的谈话才知道的。”
“太可惜了。”护士们都感叹。
“是呀,听说包瑛来时哭晕过去好几次。”
“真没想到会是她的儿子。”
护士们又散开,一边各做各的,一边继续聊八卦。
“包瑛的儿子……”陶夭夭在嘴里念叨几次后,突然定眼望着赵懿。
赵懿见她脸‘色’大变瞬间不知所措,手臂被陶夭夭的手指抓得很痛,只能先稳住她说:“夭夭……夭夭……”
陶夭夭的心提到嗓子眼,拼命问:“郑斯舸现在在哪里……郑斯舸现在在哪里……”
赵懿没见过她这样,所以慌神一时答不出。
陶夭夭看她半晌没反应,情急只能痴痴呆呆冲到胖护士面前揪着对方语无伦次问:“你刚才说什么?谁死了?快告诉我……是不是个黄‘色’头发的,不,他现在已经染成黑‘色’,你快告诉我……快告诉我……”
胖护士被突然冒出来的陶夭夭吓掉魂,赵懿立马冲上去劝:“夭夭……别这样……”
其她的护士们见情况不妙全围上来想将陶夭夭与胖护士分开,可于事无补。
“你刚才在说谁死了?”陶夭夭瞪大眼睛问。
“你……快回到病房去,快回去……”护士长严词命令:“医院不允许喧哗。”
“求求你……告诉我……”陶夭夭哭得怆地呼天。
“夭夭,别这样。我们回去吧!陶夭夭……”赵懿紧紧抱住她劝住。
胖护士开始警告:“你再不放手,我就叫保安了,放手。”
“我求求你,谁死了,谁死了……”陶夭夭哭倒在地,吵闹声惊动了整层楼,周围开始噪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乱’成了一团,看者触目崩心,于心不忍。
胖护士大叫:“拿针来,快拿针来。”
还未等陶夭夭反应过来,浑身如电击,眼前一黑无力倒在人群中。
半个小时后,秦敦新的手机在桌上不停地振动。
他看着上面的名字快速接听电话,还未等他应答,里面已传来赵懿六神无主的声音:“陶夭夭不见了!”
秦敦新挂掉电话,从停尸房立马赶到陶夭夭病房。一进去便望见赵懿正安慰急得不可开‘交’的陶氏夫‘妇’,所以他现在很想找一个人能告诉自己这里到底又出了什么事,郑斯舸的死已经让他崩溃,现在陶夭夭又……
秦敦新心里‘乱’如麻。
这时身穿白大褂的二伯秦聪走过来,脸‘色’有点难看盯着他说:“她知道Kris的事了,本来打了一针镇定剂,可不知什么时侯醒来的,人就不见了,她现在情绪相当不稳定……”
秦敦新摇摇手,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而后转身来到赵懿身边,告诉她好好照顾陶氏夫‘妇’,自己便立马去找陶夭夭。车子在路道上奔驰,秦敦新透过车窗向外张望,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对于郑斯舸没有预兆的离世,他已陷入痛不‘欲’生的深渊中无比自责,回想校庆那晚为什么不答应包瑛劝郑斯舸去法国医治,现在想想归根到底还是他太自‘私’了,自‘私’的想拥有郑斯舸却因而夺去了其的生命,是他间接‘性’杀死了郑斯舸。
秦敦新心烦地不停‘抽’烟,白‘色’烟雾在车内蔓延,踩着刹车的脚都在颤抖。
要是陶夭夭现在又在他手上出事,那他真是没法向死去的郑斯舸‘交’代。
所以她不能出事,这也是秦敦新答应郑斯舸的最后一件事,他必须做到。
可陶夭夭到底去了哪里?
秦敦新心烦意‘乱’地用右手大力拍打方向盘,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怒和无奈。
下一秒竟像个无助的小孩俯身大哭,痛不‘欲’生,擗踊拊心。
没有人能理解他此时此刻心中那份匪夷所思的痛。
他好想对郑斯舸说,自己这些年忍得好辛苦,忍得好辛苦……
可再也没机会了。
当秦敦新在停尸房看见郑斯舸冰冷的尸体孤独的躺在那里时,他的心也随着对方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他如行尸走‘肉’般跌倒在地上,用目光呆滞散漫望着郑斯舸发灰的尸体,涕泗横流。他拼命拍打自己,不顾其他人的阻拦搏力撕扯,疯狂般捶‘胸’顿足就是要让那一阵阵炊臼之痛将自己从这可怕的梦境中醒来,可梦醒过后郑斯舸却还是安静的躺在那里,犹如一座沉睡无瑕的雕塑不许任何人惊扰,干净利落的黑发依然还保持着蓬松质感,只是往日因病态苍白肌肤已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灰白,而秦敦新的世界也随着郑斯舸的沉睡从此毁灭坍塌,满目疮痍。
稍后,黑暗小山坡上。
陶夭夭穿着单薄的病服躲木棉树下蜷缩一团,头深埋进双膝中不住‘抽’搐,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于耳边响起,最终在她面前停下。
“陶夭夭……”
熟悉的声音把她从黑暗中唤醒,缓缓抬起头泪水从眼眶里无尽流淌,月亮和四周教学楼里‘射’来的光线刚好照在她脸上反着银白光。
不是他,不是他……
陶夭夭又将头低了下去,秦敦新蹲在她面前哽咽轻声说:“陶夭夭,我们回去吧!你这样会感冒的。”
“回去?回哪儿去?”陶夭夭猛然抬头望着秦敦新,紧张提醒道:“郑斯舸给我发了短信说在这里等我,我怎么能走?”
秦敦新的心被刺痛却试图冷静,调整情绪后像哄小孩般说:“对,等Kris,可Kris现在又去医院了,那我们回医院吧!”
陶夭夭泣涕如雨望着秦敦新,这使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慌神。
“骗子……”
秦敦新诧异,确定‘性’问:“陶夭夭,你……说什么?”
她满脸泪痕,风木含悲重复说:“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夭夭……”秦敦新刚想解释就被陶夭夭大力推开。
她摇摇晃晃站起身朝着天上朦胧的月亮大声质问:“你们都是骗子,郑斯舸,你是个骗子……”
秦敦新站在她身后,看不到她的脸,只觉得她随时会被风吹倒。
“他说过要带我去看紫藤‘花’的,可他失约了,他不知道我现在的心有多痛,如同一把刀子一刀一刀在割我的心,他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现在我动心了,他却不再理我了,我恨他,我恨他……”
秦敦新站在原地,什么都没说,他能说什么,他什么都不会说。
心里堵得慌,喘不过气来。
“对……郑斯舸死了。”这是秦敦新第一次这么正式的称呼郑斯舸的全名,没想到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山坡上突然死寂沉沉,陶夭夭愕然缓缓地转过身望着凄入心脾的秦敦新。
“郑斯舸死了,真的死了。在你被打的那晚他一直在这等你,淋了一夜的雨,送到医院时高烧不退引发脑瘤大面积扩散,病情恶化。”
“脑瘤……”陶夭夭含泪疑‘惑’地望着秦敦新,犹如晴天霹雳。
“对,是脑瘤晚期,他一直都不肯去医院,再加上淋了一场雨,病情加重。”秦敦新将镜架从鼻梁上取下,烦心‘揉’搓太阳‘穴’后又重新戴上,陶夭夭看见镜片下的那双眼睛疲惫无奈,甚至有着比她还要悲恸‘欲’绝的神情。
“是我的错。他母亲包瑛在之前为Kris的病有来找过我,还让我帮忙劝他跟其去法国治疗,可我却没有……”秦敦新再次凝噎擗踊拊心,他用手擦了擦脸颊,提高越来越低沉的语气继续说:“他……在临死之前一直都在讲‘帮我对夭夭说声,对不起,我又失约了’。”
其实对于郑斯舸最后的遗言,秦敦新刻意省略了一部分,他没有告诉陶夭夭,自己在郑斯舸弥留之际也曾答应郑斯舸要帮他继续照顾陶夭夭一生。
陶夭夭听后彷徨无语,只能用手掩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眼泪却情不自禁地像洪水般倾泻下来。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自作孽不可活’的道理,正如简羽卉诅咒的那样老天真得惩罚了她,而且这种惩罚比杀了她还痛不‘欲’生。
她受不了了,再也支撑不住跪倒于地放声大哭,摧心剖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