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同学们,下面这个节目将是由艺术学院的同学为大家带来钢琴伴奏‘女’声独唱,《传奇》。”
主持人话音刚落,全场震耳‘欲’的尖叫呐喊声如冰封十年的火山瞬间爆发,白‘色’烟雾布满整个舞台,梦幻般地‘色’彩让人沉浸于童话世界里。
舞台后。
秦敦新,赵懿、郑斯舸、陶夭夭互相望望,眼神透出兴奋、紧张,还有不安,这一天终于到了。四人慢慢走上舞台,陶夭夭跟在身后见到舞台下拥挤的人群,‘腿’脚不听使唤呆在原地不动,郑斯舸走在前面回头看出她的顾虑,又掉头走回她身边。两人目光撞到时陶夭夭的心更难以平静,郑斯舸没有说话,只是将右手中的东西快速放进她手心,陶夭夭摊开手心,低头一看后诧异仰望帅气的郑斯舸。
自己手掌上居然多了一片凋落的紫藤‘花’瓣,淡淡地散发出香味,伴着这股愁绪也在她心间蔓延开来,有点涩,有点苦,今晚是最后一次与郑斯舸在一起了,也许明天一睁眼便行同陌路。
她对郑斯舸怔忡苦笑,掩饰内心的叹息悲凉。
郑斯舸绅士般挽着陶夭夭向舞台正中央走去,接着又转身走向属于自己的钢琴前与等候已久的秦敦新、赵懿一同入座,刹时间舞台灯光全部熄灭,惊叫声也逐渐消失,全场漆黑。
陶夭夭无比惊惧,但隐约看见台下星光闪烁。
一点
二点
三点
……
越来越多,如繁星点点。紧接着一束灯光直‘射’舞台上的四人,陶夭夭觉得刺眼,周围静得出奇与之前闹翻天的情景天壤之别。她站在舞台中间不知所措,全身又开始颤抖,笑容变得僵硬,夸张得连嘴角肌‘肉’都控制不了‘抽’动,双手不知该放哪只能死抓身前的话筒,急促浑‘乱’地呼吸声通过话筒隐约传播空气中消散,耳边突然响起低沉悠扬的钢琴声,熟悉地旋律刺‘激’着她的耳膜,紧闭双眼,开嘴清唱:
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再也没能忘掉你的容颜
梦想着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见
从此我开始孤单地思念
想你时你在天边
想你时你在眼前
想你时你在脑海
想你时你在心田
宁愿相信我们前世有约
今生的爱情故事不会再改变
宁愿用这一生等你发现
我一直在你身边从未走远
……
……
宁愿相信我们前世有约
今生的爱情故事不会再改变
宁愿拥这一生等你发现
我一直在你身边从未走远
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1]
……
……
掌声持续了十多分钟,在郑斯舸他们多次谢礼后才慢慢落下。
回到舞台后拥挤的人群、鲜‘花’、闪光灯簇拥着他们。秦敦新双手紧护着赵懿避免受伤,而陶夭夭站在原地居然对此无动于衷,她只是双紧握成拳贴在‘胸’前深怕被别人压倒,同时目光扫‘射’四周寻找郑斯舸的身影,因为刚才致礼时发现他手上的绷带已被染成红‘色’,应该是表演时太用力,愈合的伤口又裂开了。
陶夭夭的焦距集中在人群外再熟悉不过的背影上,她变得兴奋极力想扯开拥挤的人群追上去。
“郑斯舸……”
“请让一下,郑……”
她的声音被淹没在喧哗的人群中,这时另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陶夭夭抬头望去看见了几日不见的王皓晏,他在人群外奋力向陶夭夭挥手,陶夭夭对着他回应正准备走过去,却在这时突然被人用双臂紧紧从身后抱住无法动弹。
“不要‘乱’动,我带你出去。”
郑斯舸的声音很沙哑,陶夭夭心已明白,她感觉到从郑斯舸手心传来的热度。
他们终于挤出来,呼吸到外界的新鲜空气,整个人也舒服多了。
陶夭夭赶紧松开之前紧握的手,低头发现淡紫‘色’的‘花’瓣依然完好无损,这才放心。
她就这样被郑斯舸牵着往前走,望着他沉默的背部,陶夭夭回想起之前做过的事仿佛掉进无底深渊被茂密的墨绿‘色’海藻缠着无法呼吸。此时此刻没有言语、没有眼神,只有无言的背影,身后喧闹的欢笑声逐渐消失,穿过教学楼,绕过喷水池,走向绿荫道另一边,整个过程中只有微风呼呼划过。轻盈的丝裙在风的吹动下与皮肤发生摩擦冰凉渗人,不过很舒服。
陶夭夭一边走一边抬头仰望星空,今晚的夜空的确漂亮,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
而她,内心却如冬天里的湖水一样平静寒冷。
不知走了多久,郑斯舸停止了脚步,身后的她由于没注意差点跌倒,抬头一看高耸的木棉树出现眼前,原来他们已经来到‘****的小山坡’,这里隐约能听见广场上欢闹的声音。陶夭夭又再次抬头默然无语望着皎洁忧伤的月亮,它‘露’出灰白‘色’轮廓把凄冷的光芒洒向大地,茫茫太空越大显得莫测高深。
她突然低语:“我不喜欢这月亮。”
郑斯舸转过身,俯视于这个自己猜不透、看不透却深爱的‘女’人,问:“为什么?”
陶夭夭触痛回答:“太凄凉了。”
郑斯舸听后宛然而笑,也望着天上的月亮轻声说:“人们只知道它变化无常盈亏圆缺,却不知道它一如太阳般永恒存在。夭夭,我更希望你延绵的福泽能像它们一样永恒陪伴。”
陶夭夭听见郑斯舸说这话顿时无言以对,望着他寂寥的身影,黯然伤神。
这时她突然由衷而生顺口唸叨:“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尽,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2]”
郑斯舸静静听她念完后,自己坐在木棉树下一块大石下,陶夭夭这才发现他手中居然握着一支长箫,前几****摆‘弄’的那支。
“你还会吹箫?”陶夭夭好奇问。
郑斯舸平静望着她回答:“你又曾何时留意过我呢?”
陶夭夭听后心一震,不再说话。
郑斯舸将箫口凑至两‘唇’边,纤细的手指在箫‘洞’上不停掩盖又低放,惆怅惋伤的箫声在这寂静的夜晚,如泣如诉,若怒若怨,缠绵悱恻。
陶夭夭听着这划破苍穹的箫声,痛彻心扉。
她悲愤苦闷朝着郑斯舸嘶声力竭地质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
怒吼声再次被箫声掩盖,陶夭夭蹲在地上泪流满面,心如刀割。
郑斯舸依然吹箫不语,眼睫‘毛’抖动几下,同样痛贯心悸。
“我是个孤儿,我是个孤儿,没人要的孤儿。”
陶夭夭声泪俱下,声声锥心泣痛。
“你听见了吗?听见了吗……”陶夭夭怒从心起冲到郑斯舸面前夺过他手中的箫愤懑大力摔在草丛里。
而郑斯舸什么也没说,站起身从草丛中找回长箫继续回原位吹奏,声音断断续续。
陶夭夭才发现平日里所有人都畏惧的郑斯舸居然早已凄然泪下,月光在他身边蔓延像撒开一副轻柔的纱幕笼罩着整个大地。
陶夭夭不明白郑斯舸为何会哭,只是觉得自己变得好可怕,简直不可理喻。
她泣不成声倒在郑斯舸身旁,喉咙炙热,涕泗横流,触目崩心。
他们这是怎么呢?
为什么会这样?
郑斯舸低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陶夭夭,痛心疾首。他缓缓蹲下小心翼翼抱住干咳的她,咬牙硬忍心中的无奈恸心,他心里明白自己对陶夭夭的羁绊不是一见钟情,也不是一厢情愿,更不是默默守候,而是冥冥中自有定数,如果不是当年他的不辞而别,两人也不会沦落这番凄凉地步。而他此时此刻什么都不能为陶夭夭做,只好用因为输液针扎而肿痛淤青的右手轻轻抚‘摸’拍打对方起伏急促的背部。郑斯舸能预料到今晚有可能是他最后一次为陶夭夭吹凑自己喜欢的曲子了,以后的事也许就像这月亮般变化无常,谁也预测不到会发什么。
同时,在远处的绿荫校道一端,另两个身影屹立晚风中。
天空的星星被飘动的云层遮盖,寥寥几点。耳边只有树叶‘沙沙’响,包瑛的长发被风吹的有点‘乱’却丝毫不损她高贵的气质:“今晚,你们演出很成功……”
“谢谢”秦敦新淡淡回答,他因为表演后没见到郑斯舸而恍惚。
在这之前,包瑛只跟秦敦新有过一面之缘,现在再次相见不免惊叹,他不亏为天雄集团唯一继承人,年纪轻轻处事作风截然不同,与生俱来的霸气让她这个见过世面的人都有些惧怕。
“本来不想打扰您的,可……我这次来,是想拜托您劝劝Kris跟我一起去法国。”包瑛的语气变得很委婉,她见秦敦新没有出声也只能接着往下说:“他的病,我想您也知道不能再拖了,我已经在法国联系了最好的医疗队……”
‘他的病’这三个字深深刺痛了秦敦新,黑暗的绿荫遮住紧皱的眉头,刚才还在猜测包瑛为何这般急不可待的找他,原来是为了这个。
“我是他母亲,所以不能眼睁睁看他糟蹋自己,毁了一生……”
秦敦新狭眼望着包瑛微抖的身体,依然未置一词。
“拜托了,你们是最好的朋友,他一定会听你的……”包瑛的语气很‘激’动。
秦敦新突然发觉眼前的包瑛不再是平日里风光无限的‘女’强人,撕下那层厚厚的面具后,她也不过是早年丧夫自食其力的苦命‘女’人,护犊之情的母亲。
远处热闹的校庆喧哗声断断续续传来。
风无声地在耳边拂过。
今夜,无人如眠。
注释:[1]《传奇》作词:刘兵作曲:李健
[2]《‘春’江‘花’月夜》张若虚唐代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