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教育民主化运动的发展及大学适龄人口的增加，法国高校的入学率自上世纪中叶开始不断攀升[1]，并于20世纪60年代末基本实现大众化。2000年大学规划中，法国政府再次强调每个年龄组中至少有80%的高中毕业生拿到毕业会考文凭，这一政策使法国高等教育在校人数在千年之交增长了近一倍，达到250万。为了满足入学需求，同时实现高等教育资源在全国的合理配置，法国政府采取了增加高校数量、扩大高教规模的做法[2]，并在大学内部设立了大学技术学院（1966）、工程师学校（1974）、大学职业学院（1992）、师范教育（2010）使教育与文凭朝着多元化的方向发展。

然而与此同时，法国大学所应承担的两种职能似乎出现了矛盾。一方面，大学必须按照法律的规定接纳所有没有或者不能够进入选择性高校的学生；另一方面，它们又必须保持教学和研究的高水平，创新并传播知识。为了应对这一困境，大学选择了在学习过程中减少学生，造成了法国本科的高淘汰率。同时扩招还造成了文凭的相对贬值，师资和图书馆实验室等硬件设施的不足，高等教育和研究的成本激增与资金来源匮乏的矛盾愈加突出。

与不少其他西欧国家提高私立高等教育比例或将高等教育成本转由父母/学生承担的做法不同，迄今为止，法国政府仍坚持高等教育的免费政策[3]并始终没有放弃国家公共财政倾向教育发展的传统。但是这一做法并不意味着传统集权模式的坚挺，事实上，新自由主义和新公共管理的原则对于法国的政治生活和高等教育发展都产生了重要的影响，虽然这股影响力在法国发挥作用的时间较其他国家要晚的多（政治学家马洛尔将转变后的法国称为“后官僚主义”国家），但国家高层的理念和政策在过去几十年中的确发生了重要的转变，其中最为突出的表现就是政府职能转变和大学自治改革。改革的政策中明显可以看出政府的意图是希望通过分权增强大学的自治，从而减少开支提高办学效率，同时自治带来的竞争可以促进教育质量的提高，从而使法国高等教育在国际竞争中占据优势。

“富尔法”最早确立了高等教育“自治、参与、多学科”的原则，此后的法国高教改革基本延续了这一原则。20世纪80年代，国家开始与大学订立合同成为大学自治改革中的关键转折点。通过订立合同，中央政府和校长代表的大学实现了对话，双方明确了各自的职权，大学在历史上第一次可以自主地确定自己的发展战略和途径。在穆斯兰看来这种制度“在政治上是可行的”[4]。正如1981年密特朗在竞选总统时声称的，“在民主制中，合同会比法规更有效、更令人满意地实现社会变革”[5]，合同制为大学与国家之间建立现代宏观管理模式找到了一条可行之路；而另一方面，合同制还促进了评估绩效的发展。

随着政府的放权，参与大学的主体呈现出多元化的趋势。20世纪80年代末政府开始鼓励地方政府将本地经济的发展与大学相联系，1991年中央与地方订立城市发展规划合同（Contrat Etat-région）进一步放权地方，后者开始越来越多地投入大学校园的建设，并与大学签订科研合同，特别是一些经济欠发达的省表达了强烈的合作意向。1996年“高等教育与研究极”的发展计划更是为大学与地方的互动提供了新的平台。这里还有一点需要补充，地方分权并不等于大学自治，正如我们所知的，德国的大学与L?nder之间关系密切，但事实上，“德国大学的自治程度还远不如法国的大学”[6]。

市场管理模式的推行以及职业技术课程文凭的发展使企业越来越多地参与到大学事务中，特别是在继续教育、学生实习、大学投资项目及基金会建设等领域企业都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另外，自1999年博洛尼亚进程启动以来，不管是从学制改革还是从人员流动来看，欧洲高等教育区的发展建设对于法国大学都有着不可小觑的影响。总之，中央政府、地方政府、教师、行政人员、“消费者”以及经济企业界都在通过自己的方式表达着他们对大学人才培养及研究发展的意见。

政府职能的转变与高等教育主体的多元化使大学面临着更多的竞争和自我发展的压力，因此改善大学内部治理、提高自身管理能力成为大学自治改革成功的关键一步。

[1] 1958—1959年法国高校注册人数为192128人，到1968—1969年时大学生人数已达到586466人，到1985年时翻了一倍多，达到1368243人，到1993年则达到了2097518人，即使进入21世纪高校注册人数出现了明显减缓的趋势，但2010—2011学年的注册人数仍达到了2347700人。

[2] 目前，法国250所城市中设立了高等教育机构，大学的数量也由20世纪70年代初期的57所发展到现在的82所，教师人数在20世纪60年代出现大幅度增长，大学正式编制教师人数从5870人增长到25700人，这个数字到1999年达到32792，2007年为37221。

[3] 根据高教与研究部公布的数字，法国2010—2011年大学本科文凭注册费用为174欧元/年，硕士研究生注册费用为237欧元/年，博士注册费用为359欧元/年。另外还有社会医疗保险费用200欧元/年。除此之外，除个别专业和课程，大学教育没有其他费用。学生还可以选择一次性支付或者分三次支付。当然也有学者（如法国教育经济学家维诺古尔）认为新公共管理在高等教育领域的应用不是因为财政危机，而是由于国家政策走向的选择。

[4] Christine Musselin，La longue marche des universités fran?aises ，Paris，PUF，2001.p.113.

[5] Le Monde du 23 avril 1981.

[6] Christine Musselin.Autonomie des universities versus autonomie des universitaires？Quelle gouvernance est possible et souhaitable ［R］.ANDES，2007.p.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