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是离别的笙箫(1 / 1)

当身边的某个人长期陪伴左右时,我们可能感觉不到他的重要性,可没想到,匆匆转身的工夫,竟然成了一辈子的转身。无论我们如何挣扎,都无法扭转命运的转盘,挽回已逝的生命。

再见到胡适的时候,他满脸的沉痛,徐志摩就在那架失事的飞机上,航空公司已派美国的飞行师前去现场调查真相。屋子里焦急等待着的人们怔怔地站在原地,没有一个人说话,屋内是一片寂静,林徽因更是直接昏厥了过去。

当天下午,《北平晨报》又发布了飞机失事的最新报道:诗人徐志摩惨祸。

济南二十日五时四十分本报专电:京平航空驻济办事所主任朱风藻,二十早派机械员白相臣赴党家庄开山,将遇难飞机师王贯一、机械员梁壁堂、乘客徐志摩三人尸体洗净,运至党家庄,函省府拨车一辆运济,以便入棺后运平,至烧毁飞机为济南号,即由党家庄运京,徐为中国著名文学家,其友人胡适由北平来电托教育厅长何思源代办善后,但何在京出席四中全会未回。

仅仅一天的时间,徐志摩去世的消息就传到了全国各地,无数的人都无法接受这一现实,那个几天前还在为大家授课、英姿飒爽的徐志摩竟然就这么永远地离开了大家,他才只有36岁啊,本该厚积薄发的年纪,竟然如此早逝。可无论大家多么悲伤,徐志摩终究是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徐志摩的追悼会在大家的不舍声中如期举行,一场在北平,由林徽因主持,胡适、周作人、杨振声纷纷前来致哀。梁思成、金岳霖、张奚若、沈从文等人在济南集合,几人目送了徐志摩的灵柩被抬上敞篷车,护送的徐志摩长子徐积锴和张幼仪的哥哥张嘉铸离开了济南回到上海。

另外一场在上海殡仪馆中举行。梁思成和林徽因亲手编织的白色小花圈的中间摆放着徐志摩生前的照片,照片里他的笑容那么随和。照片的前面是他的遗体,衣服是银行的工作人员给他准备的:蓝色绸缎的长袍,黑色的马甲衫,头顶红色黑绸小帽。上海文艺界的人纷纷前来吊唁,还包括很多正在读书的学生。

在林徽因的再三恳求下,梁思成偷偷将徐志摩乘坐的失事的“济南号”残骸带回家中,林徽因看到后潸然泪下,她轻轻抚摸着那块飞机残骸,仿佛看到了一直守在身边多年的挚友,那个伦敦桥上意气风发的少年。她想起徐志摩生前所写的散文:同时天上那一点子黑的已经迫近在我的头顶,形成了一架鸟形的机器,忽的机沿一侧,一球光直往下注,砰的一声炸响,——炸碎了我在飞行中的幻想,青天里平添了一堆破碎的浮云。谁都没有想到,徐志摩竟是在他最向往的天空上丧失了生命。

悼念会结束之后,林徽因就将那片飞机残骸放到了卧室墙壁中,她用自己独特的方式纪念着这位年轻的文学工作者,悼念这个一生的蓝颜知己。梁思成明白她的心思,所以没有反对林徽因的做法。

很多人都在揣测徐志摩和林徽因之间的感情,只知道徐志摩深爱着她;也有人猜测林徽因同样深爱着徐志摩,只是迫于家庭压力无法嫁给他;还有人猜测林徽因只是看重感情,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纪念徐志摩……虽然众说纷纭,褒贬不一,可林徽因却说:“徐志摩当时爱的并不是真正的我,而是他用诗人的浪漫情绪想象出来的林徽因。”林徽因的豁达不是一般人能看得透的,无论如何,徐志摩都是她这一辈子无法忘怀之人。

虽然徐志摩生前的很多做法让众人对他的评价大打折扣。他为了追求心目中的“灵魂伴侣”抛弃了和自己一路走来的原配张幼仪,一直没有尽过做丈夫和父亲的责任,只顾一时享乐。林徽因结婚之后,徐志摩仍然待在她的身边以朋友的名义给予关怀照顾,在外人眼中暧昧不清。而且,徐志摩不顾世俗眼光迎娶了上流社会的交际花——有夫之妇陆小曼,婚后二人的生活并不和睦,经常吵架,家中鸡犬不宁。虽然他娶了陆小曼,可内心中最重要的爱情的位置仍然留给了林徽因……

他的所作所为让众人对他的谴责声从未停止过,虽然徐志摩已经去世,可仍然有很多人对他颇有微词,这让新月社上下都非常愤慨。徐志摩去世后,新月社同事们开始筹备起了《新月》纪念徐志摩周刊,胡适、沈从文、杨振声等纷纷发声,希望为徐志摩正名,抛开他的私生活,他还是一位伟大的诗人,我们不能否认他为文学方面做出的贡献。这些朋友都是有真才实学、识大体、讲道理的人,他们在任何时候都心系徐志摩,希望他在文学方面的成就可以被大众认可,而他的私生活可以不被大众夸大其词。

胡适说:“在这七八年中,国内文艺界里起了不少的风波,吵了不少的架,许多很熟的朋友往往弄得不能见面。但我没有听见有人怨恨过志摩,谁也不能抵抗志摩的同情心,谁也不能避开他的黏着性。他才是和事佬,他有无穷的同情,他才是朋友中间的‘连索’。他从没有疑心,他从不曾妒忌。他使这些多疑善妒的人们十分惭愧,又十分羡慕。”

他的人生观真是一种“单纯信仰”,这里面只有三个词:一个是爱,一个是自由,一个是美。他梦想这三个理想的条件能够汇合在一个人生里,这是他的“单纯信仰”。他的一生的历史,只是他追求这个单纯信仰的实现的历史。社会上对于他的行为,往往有不能谅解的地方,都只因为社会上批评他的人不曾懂得志摩的“单纯信仰”的人生观。他的离婚和他的第二次结婚,是他一生最受社会严厉批评的两件事。现在志摩的棺已盖了,而社会上的议论还未定。但我们知道这两件事的人,都能明白,至少在志摩的方面。这两件事最可以代表志摩的单纯理想的追求。他万分诚恳地相信那两件事都是他实现他那“美与爱与自由”的人生的正当步骤。

杨振声说:“他所处的环境,任何人要抱怨痛苦了,但我没听见他抱怨过任何人;他的行事受旁人的攻击多了,但他并未攻击过旁人。难道他是滑?我敢说没有一个认识他的朋友会有这个印象的,因为他是那般的天真!他只是不与你计较是非罢了。他喜欢种种奇奇怪怪的事,他一生在搜求人生的奇迹和宇宙的宝藏。哪怕是丑,能丑得出奇也美;哪怕是坏,坏得有趣就好。反正他不是当媒婆,作法官,谁管那些!他只是这样一个鉴赏家,在人生的行程中,采取奇葩异卉,织成诗人的袈裟,让哭丧着脸的人们看了,钩上一抹笑容。这人生就轻松多了!”

沈从文说:“我以为志摩智慧方面美丽放光处,死去了是不能再得的,固然十分可惜。但如他那种潇洒与宽容,不拘迂,不俗气,不小气,不势利,以及对于普遍人生万汇百物的热情,人格方面美丽放光处,他既然有许多朋友爱他崇敬他,这些人一定会把他那种美丽人格移植到本人的行为上来。”

沈从文对徐志摩的评价是非常高的,他的这段话是三年后才说出来的,因为当时得知徐志摩去世之后,他万分悲恸,没有时间和心情写自己的真实感受,而是沉浸在伤心之中。人无完人,也可能做到让所有人喜欢,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着或多或少的缺点,但是一味指责别人的过错而忘记了他的优点,不仅是残忍的,还是丑陋的,说明这种人的内心很肮脏,应该从心灵开始去认识到别人身上的优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