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之内,孟稷的军团行进的很慢,身后还缀着周军骑兵,一旦阵型出现松散和变形,要面临的就是骑兵切边刮油的痛击。
步兵打骑兵,高速的机动下,只有弓弩能给予这群游击的幽灵致命一击。
前行的队伍中,邓志忠重新恢复自信,冷静下来后接过了赵丙与卞吉所部的指挥权。
“邓将军,为何要把骑兵全部撒出去?本来我军骑兵就不多,你还全部当成侦骑往前铺开,这……前面又没有敌人,何必把力量分散,如此浪费?”
卞吉有些不解,开口问询着居中指挥的邓志忠。
“就是因为我们的骑兵太少,才要把他们全部派往前方拦截他们的侦骑。万一跑过去两个侦骑给你阿父通风报信,你还怎么开关?”
如此想来也有些道理,而且那点骑兵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稍微被堵截一下,很有可能最后的一点机动部队都得全军覆没。
“夜长梦多,我带着大军先在这边拖住他们,卞吉将军可带本部骑兵先行,先诈开关门,然后让赵将军夺门易帜。”
“只要打开三山关,为我大军寻觅一处容身之所,而后可与主君遥相呼应。进可攻取佳梦关,退可稳固河西,达成主君瓮中捉鳖之策!”
卞吉与赵丙相视一眼,点头领命。
赵丙更是骑上缴获驯服的狴犴,威风凛凛的挥舞着两杆大铜锤,得意洋洋的发出畅快的笑声。
“看把他能的,这样的神兽居然会认他为主,还说是能明辨是非,秉公而断的神兽,认人都认不准,这是白瞎了眼睛,让大锤白白嘚瑟了这好几日的风光。”
邓志忠挑眉,看了一眼瘦的和骷髅一样的卞吉一时之间忍住了吐槽,没有出口劝解。
不选高大威猛的赵丙,难道神兽和他一个玩鬼道的厮混在一起?这组合,按照主君口头禅所说,画风都不一样。
送走了两位先锋之后,大军慢下行程,和周军骑兵遥相对望,二者似乎都默契的保持着一定距离,谁也不愿轻启战火。
周国方面,一封来自孟稷伯侯邀约的信函交由鹞鹰从滨州起飞,一路向西而去,顺带附上了南宫适对于河西局势僵持的最新战报。
申公豹玩了命一般疯狂催使着座下白额虎,一路疾驰向东海九龙岛的方向飞去。
只是飞着飞着,申公豹突然发现前方还有一位身着截教黑色道袍的奇怪身影,咯吱窝下别着一个瘫如烂泥的同款小道士,同样朝着一个东海方向飞行,基于职业素养,申公豹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道友,请留步!”
等到前方身影回过头来,申公豹这才惊喜的发现,居然是先前被俘的九龙岛王魔和朱天麟,一时间申公豹喜出望外,亲切的关怀着:“王道友,原来伱们没事啊,哎呀呀,多日未见,可真是想煞了贫道,我是时时刻刻不在担心你们啊。”
未等对面寒暄,只见王魔挥手便是一把红砂扔出,沙砾大小的红色细砂迎面而来,吓得申公豹猝不及防之下,收起坐骑就缩头藏身进法袍,硬生生扛下这一击。
“道友,你这是作甚?申公豹未曾招惹你,为何要与我动手?”
“你还说没招惹我,你就是一个大骗子,你不知道孟尝是我截教师弟吗?竟然蛊惑我等同门相残,你就是阐教过来对我们挑拨离间的骗子,害死我四弟和羽翼仙道友,你该死!”
红砂触即后如附骨之疽,粘连在法袍上腐蚀出一个个坑坑洼洼的孔洞,申公豹心疼的面色通红。
前一段时间才被三昧真火烧了拂尘,可用的法宝是毁一件少一件,见状立刻施展斗转星移,真身化作草人,被红砂化作脓水,一道微不可见的乌光飘忽在王魔身后,手中桃木枝打在其背上,炸裂了王魔的法袍,将其打落高空。
身下没有任何反抗力量的朱天麟直接摔成了几瓣,魂归封神台上。
“这不可能,孟尝自称是我玉虚宫门人,依着通天师叔的暴脾气,怎么可能和我师尊共同收徒!”
“他在说谎,他才是骗你的人。”
口吐鲜血的王魔看了一眼身下的小道士,顿时怒不可遏:“我内门外门大师兄都在孟稷助他一臂之力,你师尊收徒首重根骨、福缘,人间诸侯怎么可能是玉虚门徒,你不仅巧舌如簧,还杀害我教弟子,编排我截教教主,申公豹,你万死!”
“我……”
申公豹气得只想吐血,拼命躲闪着王魔撒出的漫天红砂,同时也是在疑惑,这厮手里的开天珠和赤红剑怎么不见踪迹,翻来覆去就这么几招?
“道友,再不住手,可别怪贫道不客气了!”
“不客气?你还想怎么样?你等着吧,若不是贫道的坐骑、法宝、法器给孟伯侯收走,你以为你能讨得了好?等我回了九龙岛,我一定要告诉我二弟、三弟,到时候亲自找你复仇。”
“只要有我在,你就别想诓骗我截教同门!!”
王魔恨恨的用杀人般的目光死死盯着申公豹,他所行之术全赖那口赤红宝剑,其中红色剑芒使出,可当三斗红沙,有破除万甲之威,比起撒沙子的行为高明了无数倍。
眼见一时半会制服不了申公豹,王魔也是转头就走,嘴中依旧骂骂咧咧,对着申公豹极尽侮辱,口呼骗子。
“王道友……”
被人骂作骗子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再大的侮辱也不如师尊那一句顽性难除,跟脚福缘不够的伤害大。
可是听着那句要回头告知截教三岛的同门,坏他为周国谋划的各项助力,申公豹就阴沉下了颜面,眼神中透露着凶光,低沉的咬牙呼唤着。
“愚昧之人,不分青红皂白,你枉修千百年道术,以前你有攻伐法宝护身,贫道不是你的对手,如今你一身本事折损大半,有何资格与我狺狺狂吠?”
申公豹愤恨的声音越说越大,惊得王魔频频回头,又羞又怒,眼见其驾着白额虎,手持着桃木枝冲上前来,王魔顿时醒悟。
数日河西,数日河东,他不是刚刚出山前的九龙岛四圣之一,先前贸然怒气勃发,确实草率了。
见机不妙,王魔驾起云彩,法力全开的向东逃去。
可他如果自己能急速飞驰,当初又何必收下狴犴做坐骑?
只是片刻,略微扭头之际,就见到白额虎欺身而上,朝着他越来越近。
“申道友,有话好好说,有什么误会都是可以讲通的。我现在相信你所言非虚,那孟尝就是个真小人,你说的是真的,他才是骗子!”
“哼哼,现在和我装模作样,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桃木枝高高扬起,这一根专打邪祟,蕴含镇煞之力的一击狠狠甩在王魔的身上。
一声爆响,一声惨叫。
“申公豹!!你这个小人,我可是为你帮你才带着四弟出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如今竟然敢杀我!”
“无耻小人!!”
一次次甩击无情的回应着王魔的怒骂,一双冷漠阴狠的眸光回应着这位玉虚弃徒的的决心。
直到惨叫声逐渐变小,直至消失,申公豹仿佛才从冷漠状态下回过神来,面色悲忪,嚎啕大哭。
“呜哇!!我的王魔道友啊,你死的好惨啊!”
看着眼前血肉模糊,只剩下一颗瞪大双眼,维持着怒气表情的头颅,申公豹动情的将人头拥入怀中,一把又抄起跌落在原先地上的朱天麟,骑着白额虎就往九龙岛方向狂奔而去。
一路急行,直到坐骑口吐白沫,他才凌乱着鬓发登上这座寸草不生,宛如鬼蜮的岛屿。
在无数截教弟子习练法术的道场一边大哭,一边悲伤的高呼。
“杨森道友、李兴霸道友,贫道无能啊,致使王魔、羽翼仙、朱天麟道友被那孟稷伯侯生生打死,贫道无能,贫道有愧几位师兄弟!”
众人闻言纷纷围了上来,三千六百洞内,其中一个洞口更是直接飞出两道流光,一人坐骑狰狞兽,一人坐骑狻猊,双双怒气冲冲的联袂而来。
两人一看到申公豹怀中披头散发的王魔头颅,立刻哭着上前接过,互相拥抱着泣不成声。
“大哥!!你我兄弟四人结义修行以来,从来都是同吃同住,当日我与三弟劝你和四弟不要沾染是非,你们非不听,如今竟然落得这个下场!”
一旁围观的截教门人纷纷义愤填膺,人也越聚越多。
截教同气连枝,多久没有出现过这种中坚力量被人接连斩杀的事情,一时之间,复仇声音此起彼伏。
菡芝仙做客彩云仙子洞府,这两位外门杰出女弟子平日里最是喜欢为师兄弟打抱不平,此刻见状,两位女仙直接上前一人一个耳光甩在同样模样狼狈的申公豹脸上。
“说,我王魔师弟是谁杀的。”
申公豹也不恼怒,反而心中暗喜,立刻回道:“两位仙子,是孟稷的伯侯孟尝,亲自动的手。”
彩云仙子恼怒,刚要说点什么,却见菡芝仙皱着眉头拉了拉她的衣角,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师姐,你怕什么?从来都是我截教欺负别人,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欺负我截教?我不管他是什么伯侯还是王子,只要杀我截教门人,血债就必须要血偿!”
申公豹附议:“仙子言之有理!”
“师妹,你们在九龙岛不常关注蓬莱仙岛和金鳌岛的动向,前些时日……大师兄去了孟稷,就是专门助那位孟伯侯一臂之力。”
“谁?公明大师兄?他不是才和阐教的云中子喝完大酒,此时还在罗浮洞里睡大觉吗?”
“不是公明大师兄,是内门那位,多宝大师兄!”
彩云仙子瞬间沉默了下来,和赵公明的平易近人相比,内门的多宝道人就显得苛刻严格了许多,听说上次封山令没有解除,内门大师姐金光圣母的两个徒孙去寻他们的师父闻仲,堂堂内门的大师姐,还被多宝道人硬生生的关了一年禁闭。
此时谈到多宝,仙子的面色瞬间平静了许多。
申公豹暗自心急,却见李兴霸掏出神兵方楞锏,骑着狰狞兽就往岛外走去。
“哼,我不管什么孟稷、东鲁,我大哥和四弟死了,你们心中顾及,可以不趟这趟浑水,我的兄弟我自己会复仇。”
“三弟,我与你同去。”
九龙岛四圣已陨落两人,一时之间,不少性格暴躁的弟子也按捺不住,想要助拳一战。
只是无奈现在外门没有主事之人,大师兄醉酒未醒,三位师姐闭关不出,在菡芝仙的劝说下,九龙岛的众仙也纷纷冷静下来。
唯独李兴霸与杨森怨恨难消,朝着菡芝仙告罪一声,便双双离岛而去,身后还跟着一只口吐白沫,气喘吁吁的白额虎。
“两位道友,请留步!”
“那孟尝一身血脉强大无比,是可以媲美上古时期刑天、大羿一样的人物,我等贸然前往,是不是有失妥当?”
“当然,申公豹不是怀疑二位的实力,只是王魔与高友乾两位道友已经故去,说明那孟尝小儿还是有几分本领。”
杨森一把拉住高友乾,细细沉思后道:“言之有理,我二人与大哥、四弟实力相差无几,确实不该贸然前往,朱天麟也死在孟尝手中,要不我们去寻吕岳?”
“算了吧,去年年初时吕岳就被叫去了碧游宫,不然你以为朱天麟为什么敢出去?唉,九龙岛上竟然无人助战我们兄弟,罢了,我等可去火龙寻那焰中仙,罗宣师兄,依他的实力,与孟尝小儿一较高下,应当无恙!”
说罢,三人便转道向着不远处一座火山岛屿飞去,只是飞到半路时,杨森还是有不解的嘀咕道。
“最近可真是奇怪,实力强大的几位师兄师姐居然全都闭关的闭关,外出的外出,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一两个能帮忙的好手,菡芝仙以前也从未来过我们九龙岛,最近突然跑过来拜访彩云仙子,一住就是好几个月。”
“真搞不懂最近怎么如此不凑巧,若是今日菡芝仙不在,应当有许多同门与我等一起壮大声势。”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申公豹面色渐渐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