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级高手也许都需要成就感,但是什么才能给他们带来成就感?对于一个想杀伐互联网天下的人来说,成就感来自攻城掠地,抢占市场份额。
2010年,奇虎360和腾讯打起了被誉为“争夺用户桌面”的“战争”,持续了一个月有余。其实,他们是在抢夺现有的市场份额。但是这次360在防御的位置上,而腾讯则是进攻一方。这同360以往的战斗有所不同。因为360无论是与杀毒厂商开战,还是跟百度较量,都是因为抢了人家的“窝窝头”。为此,周鸿祎三更半夜接到电话,被问及你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吗,你抢了我们的饭锅。
不是饭碗,是饭锅。可如今,情况有了变化。是腾讯在抢占360的饭锅了。而起始点就在腾讯的一纸不兼容公告。
直到2014年,在周鸿祎参加冰桶挑战的时候,他还在自己的腾讯微博中表示,这种活动可以帮助抗战老兵、ALS患者和社会上需要帮助的人。所以他不但希望自己的朋友黄章、徐小平参加,而且也希望中国互联网最有影响力的人——马化腾也接受这种挑战。
他在向马化腾挑战吗?也许。因为互联网行业的任何领军人物,都可以被老周视为挑战对象。不过,马化腾的力量太过强大,周鸿祎如果单挑,他就像无人能敌的吕布,而马家军则像拥兵百万战将千员的袁绍。论单独作战能力,他是无人可及的,但就综合实力而言,相信还没有哪家互联网企业能真正同腾讯抗衡。
但周鸿祎就是喜欢挑战权威。2010年的那场恶斗,其实是抢占市场份额的斗争,是争地盘的斗争,是抢占用户桌面的斗争。这种争斗跟两个商场柜台之间的竞争有所不同,因为软件厂商之间,可以通过不兼容,把用户当成投票员。显而易见,这种竞争已经到了白热化、你死我活的境地。
周鸿祎知道自己跟腾讯还抗衡不了。他第一次显示出一丝疲惫、惶恐和无奈。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被腾讯挤出用户的桌面,资金链会迅速断裂,这个企业就元气大伤了。他打出免费旗号,辛苦经营出来的成果,悉心培养的用户群体,难道就要这样被蚕食掉吗?
业界对周鸿祎的评价是好勇斗狠,因为他必须通过在同行手里抢市场,才能让企业立足。而马化腾的低调,也来源于腾讯像百度一样,抓住了很好的历史机遇来发展自己,从而奠定的帝国基业。
可是没有人相信周鸿祎会服输,特别是他自己。2013年11月19日晚,他在中国政法大学做了主题演讲,题目是“中国为何无法出现乔布斯”。在这次演讲中,他不可能不再度开炮。他一向的高调来源于他的草根身份,必须奋力拼搏才能守住自己的领地。他炮轰了百度,讽刺了瑞星,但对腾讯,只能调侃一下。他表示,今天没有媒体,他就乱讲一会儿,还告诉听众不要发微博,发了也把他的脸打马赛克。
老周看来是怕自己这番言论再度被起诉,好像知道自己放一次大炮就会摊一次官司。他很警惕地说这次演讲定的这个题目好像要他攻击谁,他觉得不妥,所以就谈一谈创新。所以他从创新这个词切入,谈了一下中国出不了乔布斯的原因。他分析说,美国每隔五到十年都会有一批新的创业者登上历史舞台,而在中国互联网领域,土豪横行,还是那批70后的人。为什么呢?是年轻人不够优秀吗?不是。而是没有提供一颗种子长成参天大树的环境,才让老帮菜占据中国互联网的大好河山。
然而他在2010年同腾讯的开战,却遭到媒体质疑。为什么在倡导平等开放、分享协作的互联网领域,会出现这种恶斗的局面,以及“网络水军”操纵真相的事件?
整个事件的起因,是由于QQ电脑管家的推广应用。从2010年开始,QQ电脑管家因为推广成效甚微,就开始强制用户捆绑安装。QQ管家同360的定位一样,就是保护电脑安全,而且从远处看几乎跟360没有任何差别,纯粹是一个山寨的版本。
在这种情形下,想让周鸿祎不参与市场争夺战是不可能的。在他眼里,这种做法是垄断,而且极其可怕,因为它可以在短时间内占据360的市场。所以,他同腾讯之间的战争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面对这种严重的被抄袭的局面,只能给360安全卫士寻找新的立足点。所以,他推出了一款叫做“扣扣保镖”的产品,借此让QQ从电脑中赶不走360。
其实这是他关在屋子里冥思苦想了好几天才想到的一个招数。就是在不得罪用户,还能给用户带去更好体验的同时,遏制腾讯公司对360安全卫士的抄袭。QQ电脑管家的推广方法是:强制捆绑,静默安装,然后把360安全卫士从用户电脑中清除掉。那么我也可以做一款软件,让你腾讯的广告没法弹出,并且允许用户自由选择。当然大多数用户都会选择不弹出广告。没有广告腾讯赚不到钱了,能不抓瞎吗?
本来想不看QQ的广告,QQ用户是需要交10元钱的。而扣扣保镖的出现,让QQ用户不必花钱就可以不看QQ广告。老周这一招可把腾讯搞晕了。
周鸿祎说过:“我们从小接受的教育,我们是一个从众的心理,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同,我们干一件事巴不得所有人叫好才会干,如果我们干一件事情,大家都说不行,看不懂不清楚,有多少人还愿意真正去做?”
很明显,这次QQ是玩了一个山寨游戏。抄袭360,然后凭借QQ的巨大市场份额,轻而易举地把360挤出用户电脑桌面。这是安全的做法,建立在从众的思维模式之上,不必冒任何风险就可以抢占360的市场。是360对用户客户端的成功抢占提醒了腾讯杀毒软件的重要意义,促使腾讯把剽窃360当成一件能看懂看清楚的事情去做。
除了主动下载QQ电脑管家的用户,腾讯都是通过在中秋节强制静默安装的方法挤占360地盘的。QQ对用户行为的分析很到位,而且可以分区域根据用户上网行为和习惯,以及用户IP,分时间段进行推广。
为对付QQ的垄断和山寨行为,周鸿祎才让公司技术人员开发了扣扣保镖和隐私保护器,前前后后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而这玩意儿被腾讯公司称为超级病毒、外挂和木马。
病毒的第一个重要特征就是能自我复制。另外,扣扣保镖没有后门程序,也不是木马。最后,外挂因为有具体的法律定义,因而扣扣保镖也不是外挂。可能,马化腾担心的只是扣扣保镖这个东西对他的广告造成拦截,影响收益罢了。在他眼里,扣扣保镖当然比病毒还可恶。因为这东西就像癞蛤蟆上脚面,不咬人恶心人。所以,他让人通知周鸿祎,离我远点,QQ不需要你那个东西的保护。
为了和腾讯之间的纷争,周鸿祎不得不去了一趟香港,跟投资人解释。他说:“一般投资人都知道,对腾讯要绕着走,但是这次我根本绕不过去。所以王功权也理解。国外投资人对我们的做法也是理解的。”
可是这种对抗的结果便是,腾讯公告用户,让他们二选一。这样,360公司便蒙受了15%~20%的用户卸载损失。周鸿祎失去了一大批宝贵的用户。自从3721覆灭以来,他最重视的就是用户,认为真正的敌人不是对手,而是用户。赢了对手,输了用户,最后会一无所获。
然而这次,面对如此之大的用户损失,他也无可奈何。
但他不会服输,他对媒体说:“这次可能对互联网是一个转变,让更多厂商看清了腾讯公司的垄断力量,它要对付任何互联网公司太容易了。”
另外,除了腾讯之外,还有四家公司也联合起来跟360搞不兼容——百度、金山、遨游、可牛等等,这些都是他的老对手了。而就在这时,搜狐的张朝阳挺了他一下,说搜狗绝对不会参与此事。张朝阳是个老好人,而对这次的恩情,周鸿祎是不会忘记的。他在2014年还向张朝阳示过好。
以前都是老周给同行带去不自在,带去无尽的麻烦。但是这次,他跟腾讯可以说是棋逢对手。因为腾讯的确掌握了垄断的力量。首先,腾讯QQ是比360安全卫士更具粘性的客户端产品。一个用户使用360安全卫士,不代表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也一定要用。
但QQ不同,一个用户用QQ,他的朋友也要用。所以QQ这款产品的粘性很大,能掌握客户的社会关系,但360就没有这个能力。其次,腾讯公司资本强大,后盾强硬,就好比中国的微软公司。
周鸿祎在政法大学做的那次演讲,就提到这样一个事件。他说自己去美国硅谷的时候,通过很多人介绍,努力见到了一个人,就是马克·安德森。他现在在Facebook的董事会里,没有扎克伯格那么有名。老马克是Netscape的创始人。他在1996年创办了世界上第一个浏览器公司——网景,并带领公司员工发明了浏览器,从而开创了一个时代,让浏览器成为上网的入口,迈出了互联网的第一步。
然后,马克要挑战微软,被当时的业界看做是互联网上最大的一场“战争”。但微软奋起反击,在操作系统里面捆绑了IE浏览器,然后对用户说,只要你们敢装Netscape我就不给你们操作系统。这一招很灵验,把Netscape葬送了,马克也以黯然出局收场。
难道这次,这一幕要在中国互联网行业上演吗?如果说腾讯是当年的微软,那360是当年的马克·安德森吗?
想一想真可怕。
事实告诉我们,他没有像马克那样一败涂地,但是垄断在中国也是不争的事实。于是他说,马克·安德森是他心中的英雄,首先他开创了浏览器,而360的浏览器就是建立在他们的开源技术基础上的。
其次,从商业角度讲,马克·安德森失败了,但他们为这个产业留下了创新的种子,而创新正是周鸿祎一直反复强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