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只有13岁的李四光,独自一人从黄冈来到武昌迎考新式学堂,这种勇气令人惊愕。而当时的李四光还名不见经传,看看他的年龄我们不禁惊叹:在那个到处兵荒马乱的岁月,你是否有这个勇气,从80千米之外的黄冈,独自一人一步步走到武昌?
九省通衢的武汉,地理位置之重要自不必说,因其“洋务运动”重镇的特殊地位,近代工商业特别发达,近代教育体系健全。张之洞主政两湖后,新式学堂之多,更是全国无两,著名的资产阶级革命家黄兴、宋教仁都曾在此求学。
少年李四光所报考的第二高等小学堂,是张之洞实施“中国第一教”以来,在武昌建立的四大小学堂之一,从这里涌现出来的名人不胜枚举。它对生源不限制,要的只是考试成绩,属于典型的“唯成绩论”,但即使如此开放和透明,我们的问题依然存在:李四光只有13岁,他能在这场从未经历过的“大考”中脱颖而出吗?来报考的学生多达300人,各个卯足了劲,试图在新体制下扭转命运和人生,人生地不熟的李四光,能否突围成功?
最终,仅仅13岁的李四光不仅突围成功,而且是以第一名的傲人成绩施施然步入这座位于今天武昌西路的高等小学堂!
话说回来,李四光即是李仲揆,两个名字之间,有一种奇妙而神秘的宿命关系。后人津津乐道于李四光改名一瞬间的灵光乍现,并且长久以来,一直将此当做趣闻轶事。但如实说来,此间更充满心酸的况味。而他这让人啧啧称奇的改名事件,和他的童年不无关系,如果我们了解了李四光改名前的童年生涯,就会觉得一切顺理成章!
1889年出生的李四光幼时就不同于同龄孩子,而其首要区别,就在于他善于思考。
贫穷的下张家湾村,风光秀美,在风水专家的眼里,俨然是不可多得的宝地,其星罗棋布的池塘尽显江南秀色,钓鱼是顽童们重要的娱乐项目。当别的孩子纷纷拿着父母给做的鱼竿,嬉笑着跑向池塘时,小四光闷着头自己做了一杆鱼竿!他只有8岁。
他去竹林砍竹子,然后将大蒜的茎做成浮子,再将缝衣针砸成一个鱼钩。可堪竖指的是,每一次,他钓的鱼都最多且最大!别的孩子不免要充满艳羡甚至嫉妒地询问他秘诀,他挠挠头,只是说道:“你得盯着那个浮子,它一动你就赶快提竿!”
秋后,荷叶下面的烂泥中,藏着可供食用的藕。采藕,叫“踩藕”更贴切,因为要靠双脚在泥里不停地将烂泥踩去,让藕露出来。当小伙伴们兴冲冲地提着一节、半节的断藕准备回家邀功时,却发现同行的小四光手提的,都是一节一节连接得非常完好的大藕!
小伙伴们的疑问和妒火又燃烧起来,并故作不屑,说他无非是幸运而已,小四光挠挠头说道:“你们是怎么踩的呢?我是顺着荷叶先踩到藕,再顺着它生长的方向,一脚一脚,一点一点地把泥踩去,让藕露出来。在藕节的地方要小心,千万别把藕踩断,这样再想找到就费事了。”
他心里的话其实并没有完全说出。真正的秘诀在于:他试图靠自己的贡献,尽量消除母亲“有饭没菜”的焦虑!同那些只是为耍一耍或邀功,因而东一脚西一脚乱踩的孩子相比,结果自是迥然不同!
心思缜密,加上别人所不具备的忧患意识,一个极其早熟的李四光,就这样在童年时期隐隐然露出了高人风范!没错,即使那时家家都穷得叮当响,但跟别的家庭相比,李家要更贫穷一些,可谓家徒四壁。作为当地最有名的私塾先生,这是李四光的父亲李卓侯对子女最以为歉的地方。
“满腹经纶,又有何用哉!”偶尔的酒后,李卓侯会去不远处的竹园踱步,在那里,他可以仰天长啸,一抒胸中之块垒!他无法改变现状:他只有祖辈开荒攒下的三亩薄地和几间粗陋的房舍,膝下却有7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辛劳了一生的父母已经年迈体衰,丧失了劳动能力,靠这三亩地是喂不饱这么多张嘴的。
没办法,他只好把家里仅有的土地,与一户徐姓的农民搭伙耕种,取得其中的部分收成,腾出时间教书以获得报酬来支撑全家的花销。很显然,教书是更重要的收入渠道。但当时,农村的私塾大都没有规定的学费,也少见富人子弟前来就读,普通农户送孩子上学,每年只不过交几斗粮食或百文左右铜钱而已,收入也是非常微薄。
在平常年景,这九口之家倒也可以通过节俭维持温饱,但倘若庄稼欠收,就会立刻断炊。在1942年3月6日致友人贺有年的书信中,李四光这样描述道:“每忆及先父母在世情况,辄僵坐不欲出一言。人惊而问之,则支吾其词以告,实在所不忍言者矣。”
对父亲的回忆,李四光从未止歇过,这不仅仅是因为可以拥有亲情的温暖,更包含一种向上的鼓励。李四光在离开家乡后,极少回家,但他对父亲的关注却从来没有断绝,他记得很清楚,1911年,父亲以新庙学堂为基础,创办了黄州私立高等小学堂。1912年改为东乡小学,父亲任校长,设班10个,学生160余名。1917年,父亲在家乡又创办了回龙山高等小学校,广招贫民子弟,为黄冈县清末民国初兴办新学带头人。1921年,黄冈县政府慕李卓侯社会影响,聘其创办黄冈县立初级中学,任校长,此为黄冈县开办县立普通中学之始。父亲以垂暮之年,在破败的黄州府中学堂的校址上励精图治,事必躬亲,不到两年,学校得到迅速发展,在鄂东声名远播。
此时的父亲一心想把学堂办好,尽可能多的将自己全部的学问传授给四乡五里的孩子们,这样,他可以从那些心存感激的家长手中,多接过来一些吃的:苕干、腌肉。
这是救命的东西,但他有资格坦然受之——他的确教得很好。他口才极佳,博闻广记,对待学生充满了爱心,因此成为回龙山地区最有名望的教师之一。需要说明的是,此时,公立学校在湖北还未诞生,回龙山地区的私塾领袖,非李卓侯莫属。他对得起这个称号,在他培育出来的众多学生中,我们仅提三个人的名字,便可知他的不同凡响:林育英,林育南,林育容。
拥有同一个祖父的这三个人号称回龙山“一门三杰”,在中国近代史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立的篇章。如果您对其中的“林育容”略感生疏,那说出他后来的名字“林彪”,想必您就会嗟叹不已:小小的回龙山,居然如此卧虎藏龙!实际上,回龙山方圆几十里内,涌现出了太多的名人,其领域之广、品位之高、贡献之大,全国鲜有:哲学家熊十力、革命家包惠僧、文学家秦兆阳、思想家殷海光、经济学家王亚南、书法家张荆野……
然而,在办学过程中,由于操劳过度,父亲于1923年因病驾鹤西归,卒于任所,留下了今天赫赫有名的黄州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