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梯,提到过好几次的地方,90后大概都不太知晓,如今已是定下拆迁的命运。在lost里看到,身处异地的旅人,却比我更了解这座城市的是与非,起初是惊喜,我追寻着得她的脚步,到了这里,我的城。
已经是数次和泠提起,这里是一定要去的,可是被一拖再拖。以前去若瑟堂,也搁置很久,不知道因为什么而忙碌着,当渐渐忘却的时候,才想起,是该去的时候了,于是动身。
起初是上网查过,不熟悉的地名,却又与记忆哪一段相吻合。我们过了黄花园大桥往主城方向,在较场口下车,即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连前面的馄饨店,也是时常馋嘴的。“十八梯在哪?”路人简单一指,“那前边不就是”,错愕,原来离得那么近,在她的网站里看过的广场,一过午后,便是群聚的人群,老人的模样,一天中最闲适的悠然时光。可是那天没有多少人,两个梯口,弯弯曲曲,把广场抱在中央,往下看,最老的城区便出现了,三三两两行人,背包客,商贩,卖桃的女人,很长的头发,不怎么整齐地扎在后面,十八梯的标牌下,叉腰啃桃,破旧的碎花衬衣,机车间的深蓝色袖套,背景是刚建立的商业大楼与购物中心。我忘了是何时买的饼,老炉的味道,望着脚下的破旧吊脚楼,觉得有被时光沁甜的滋味。
下不了几节梯,老城的味道便出来了,烟雾迷绕的茶馆,长牌,老人的头发和算账抵赖的吆喝。想要进去,拿着相机,泠说,不太好,还是硬拍了一张。大概是习惯了不属于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人抬头,或是一个人皱眉,这样的感觉很好,不被嫌弃,也不代表被接受,彼此陌生,却又心照不宣。茶馆门口搁置着算卦人的招牌,去痣的黑体字,干干净净地写在泛黄的陈旧纸张上,很工整,很用心,只是徒留一把椅,放在潮湿的阶梯上。
往下走,多是相差无几的建筑,旧得快要支不起的吊脚楼,那是移民城市最初落脚的姿态,地基不牢,但早已生根。窗户破败得只能用纸糊上,一路过来都是饭馆,炝炒的味道。因为地势不平,所以房屋错落,总是有随地的菜叶,行人小心避让,我早已被迷惑,半步不移,哑口无言。泠催,快点滚,才从粗言中清醒。
几角钱,在这里是花得出去的。10块钱,小炒肉,音像放映店,顺便与发廊老板闲聊洗头,这里的生活,便这样过去了。我穿鲜艳的黄,高嗤嗤地站在这些古旧灰暗的色堆里,格外显眼,所以不想把自己放在镜头里,极不相配。
路没走完,回去的时候,有穿西装的中年男人提着菜,与楼下的老人打招呼,然后提提鼻梁上的眼镜,松松领带,入到巷子里去。巷子阴暗潮湿,对面是堆满竹篓的杂物间一样的居民楼,上个年代的调频电视,插播的是湖南卫视的韩剧。我离开的时候想,我一定会回来,可是现在,连竹篓也会消失。
十八梯,位于重庆市渝中区较场口,上面是重庆的地标,繁华的解放碑。近几年的讨论与争议,改造,不如毁灭,翻新的油漆,规矩的瓦砖,改造成的旅游胜地,到那时,不会有人在午后聚集茶馆,不会有人在庭院里晒衣,不会有人在梯上坐着,观察每个人的五官表情。
这里是十八梯,你我所不断忽略的城,你我起源生长的地方,总一天消散,而后在悼念的人心里,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