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又流泪了。他缩在桌子的那一头,将脑袋低垂,埋进镣铐束缚着的双手中。哭声中带着无助,响彻天空。车里车外,都能听见他哭泣的动静。这本是一部拖车,如今临时用作审讯的场所。审讯对象就这样一直哭着,直到哽咽得无法言语。当然,当时他的嘴里,好像只是在嘟嘟囔囔。
此情此景,让巴科斯停止了发问。她想稍等一等,等待眼前这个人恢复理智。房间里空气很闷,只能闻见破衣烂衫的酸涩味道。一股汗臭,也在四下蔓延。仅凭一台空调的力量,显然不足以抵挡伊拉克43摄氏度的高温。巴科斯身心俱疲,不过,她仍得控制情绪。
她再次开口,语气很是安静平稳。
“你有没有察觉到,扎卡维已经潜入了伊拉克?”
回应她的是又一阵哭声。哭泣的男子,叫作哈桑·伊泽巴(Hasan alIzbah),曾是萨达姆·侯赛因手下的一位资深情报人员。现在的他已经崩溃。也不知是恐惧还是羞愤,让他落到了这个境地。翻译礼貌地重复了巴科斯的问题,他却没有任何眼神回应。门口那位虎视眈眈的美国特工,他也不敢回视一眼。当然,他更不敢抬起头来,正视一下近在身前的巴科斯。这个人,应该是中央情报局派出的审讯官员。中央情报局的审讯官员,竟然是一名女性!这个事实,尤其叫伊泽巴深感憋屈。
巴科斯换了个角度,继续着自己的提问:“扎卡维和你们单位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对方不发一言。看来,这句话不管用。
巴科斯视线内的一切,都开始变得迟钝而哑然:老旧单调的墙面,破破烂烂的家具,美国大兵身上斑斑驳驳、绿中带灰的沙漠制服……就连囚徒唇上那一小撮正在抖动的发白短须,也成为了这哑然场面的一部分。几星期前,巴格达失陷。算起来,巴科斯在美国占领下的伊拉克待了快一个月了。首都北郊的一座空军基地,就是她的落脚地点。因为空袭的原因,基地里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巴科斯的任务,就是使尽浑身解数—感化也好,引诱也罢,甚至动用威胁手段,从眼前这些囚犯的口中榨出秘密。就在不久前,他们还在为萨达姆政权的情报机构效命。
这个任务实在累人。逼供囚犯本来就是份冷酷无情的工作,况且,巴科斯从未当过兵,也没有任职警界的经历。如此任务,她觉得自己并不适宜。而且,华盛顿和兰利的诸位上司还在持续施压。他们要她加重力度,问出他们想要的答案。可她清楚,那些答案根本不存在。
巴格达的气氛正在起变化,巴科斯等中情局探员能够清楚地嗅到这一点。时至当下,探员们仍然可以自由自在地出入巴格达市区。约会访友、光顾冰淇淋店,不过,身边那些伊拉克人的表情,却没了几周之前的和善。他们不再微笑,也收起了害羞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冷脸,以及目光中射出的戒备与厌烦。没错,外国占领这回事,当地人已经受够了。布什政府的目标,似乎只是推翻萨达姆这个敌人。出兵伊拉克的正义理由仿佛朽木一般,一点一点正在坍塌。为了挽救声誉,总统的阁僚们显得有些急火攻心。可是,布什的战前演讲里那些骇人听闻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在现实生活中却仍然不见踪迹。传说中萨达姆与本·拉登之间的友谊,也没有足以坐实的真凭实据。以上两个问题的证据,国会已经催促了不知多少次。于是,白宫方面也给情报部门加大压力,他们要求,2003年夏天,中央情报局一定要拿出一个说法,这是必须的。
萨达姆政权情报官员的口供,让华盛顿方面分外在意。往日里,这些人和国外接触很多,他们代表萨达姆与外部势力沟通与联系。如果美方诱以重利,他们也许能够说出一些萨达姆的秘密。对于这些人,中央情报局抛出了一个重要问题:“当年,他们和国际恐怖分子关系如何?”
“到底有完没完?”巴科斯不禁抱怨。回首往事,她真的有些吃惊。她没想到上级对于这种问题,竟然能够如此执着。他们的这种兴趣,还会延续下去。从2003年到2004年,一直不停纠缠。
也许,偶然之间,巴科斯等人可以取得一个突破,只要某个囚徒突然开口,或是某份文件突然得到披露,那个问题就能够得到解答。其实,巴科斯见证过突破来临的那一刻。那一次,有个伊拉克情报官员思家心切。于是,面对中情局方面的劝导,他心动了,想要讲出自己知道的一切。
关键在于,即便他愿意开口,白宫方面会有人听吗?
对于这场战争,巴科斯怀有疑虑。不过,这次来到伊拉克,却是她主动申请的。
“既然美国已经决定行动起来,那我们必须全员出击。”事后,巴科斯解释了当时的动机。
2003年5月,她第一次踏上伊拉克的土地。这里的恶劣形势,让巴科斯万分心惊。如此乱局,一个初涉此地的情报人员应对起来,似乎有些力不从心。不过,伊拉克的“面貌”倒是好过巴科斯的想象。两场战争,外加十余年的经济制裁,也没对巴格达造成太大影响。巴科斯甚至觉得,比起她造访过的另一些中东国家的首都,此地显得更加体面一些。上班路上,驱车的巴科斯见识了两旁笔挺的棕榈树、车下宽阔的大道、建造精致的高速公路,还有那些绿色的引导标识。身临此景,她甚至觉得好像回到了故乡。
最初几个月,巴科斯等人的工作内容就是审讯。她和同事们守在那辆拖车当中,一忙就是许多天。只有用餐和睡觉,才能够得到休息。当时,美军已经羁押了数十名伊拉克军官与情报人员。俘虏之中,自然有人清楚“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下落如何。萨达姆支持恐怖活动的内幕,他们也应该有所耳闻。
美国方面希望在俘虏当中,找出几个愿意合作的人。美方相信,只要条件适宜,对方大有理由心动。一些金钱、一个外国身份,也许就能招降萨达姆的一位昔日重臣。一众俘虏里面,要数巴科斯面前这位涕泪交加的伊泽巴最为贪慕钱财。伊泽巴不但在伊拉克情报机构当中位高权重,而且,他所负责的具体工作,恰是代表萨达姆政权和巴勒斯坦武装人士—也就是西方世界眼中的恐怖分子—交流与沟通。长期以来,萨达姆都在向许多暴力团伙提供支持。这早已是众所周知的“阳谋”。涉嫌策划袭击以色列的阿布·奈达尔(Abu Nidal)集团,就曾经多次接受萨达姆的恩惠和金钱。伊拉克“强人”如此行事,当然是为了展示自己的反“以”立场,与其他阿拉伯国家保持一致。如果某个前任情报官员能够挺身而出,那么,萨达姆与恐怖分子之间的秘密就可以大白天下。这个人,也许就是伊泽巴。当然,前提是巴科斯能够说得动他。
几周以来,巴科斯已经接触了不少萨达姆政权的官员。当然,眼前的这位伊泽巴有些与众不同。他很年轻,很可能还未及40岁。萨达姆的情报机构之中,充斥着一大批流里流气、形似痞子的打手,可是,伊泽巴和他那些同事没有半点相似。即便身处监狱,他也打扮得很是周正,只是下颌上微微留着几根胡须。几乎所有其他伊拉克官员都留有的标志性小胡子,在他脸上也找不到痕迹。以外形看,他更像个标准的职业经理。过去,他很可能自信昂扬、不可一世。但是,现在的他满脸颓丧,全无一点精气神。审讯当中,他不是哭哭啼啼,就是垂着脑袋沉默不语。
巴科斯发现,伊泽巴似乎在担心着什么事情。于是,她唤来翻译,想要知道审讯对象惶惶不安的原因。伊泽巴给出的答案很复杂,总之他是在为自己的家人忧心。家中小儿子的安全,尤其让他念念不忘。过去几十年内,伊拉克复兴党[1]政权的情报机构可谓血债累累。上万名伊拉克人因为伊泽巴之流而备受迫害,甚至失去生命。如今,萨达姆的特务已经失势,曾经忍受痛苦的幸存者和死者亲属完全可能为了报仇而找上他的家门。伊泽巴不敢想象,自己困守监狱的时候,家人可能遭遇怎样的命运。
巴科斯略一沉吟,马上唤来翻译。
“只要你肯合作,”她告诉伊泽巴,“我就让你和家人团聚。”
伊泽巴的态度立即松动了些。随即,他又仔细想了一想,便点头表示答应。旧主已经倒台,封口不言并不能为他带来好处,反倒是开口说话,也许还会有些意外收获。借此,巴科斯也得到了一次机会。她可以深入萨达姆政权情报机构的地下巢穴,一探其中的各种秘密。要知道,她身边的这位“向导”,可是一位熟门熟路的局内人。
巴科斯摆出一摞资料,上面整整齐齐列出了许多姓名。这些人要么来自伊朗,要么以巴勒斯坦为活动基地。数年来,萨达姆都是他们从事恐怖活动的坚强后盾。不过,伊拉克“强人”一旦心生厌意,这些恐怖分子往往落得兔死狗烹的下场。巴科斯希望伊泽巴好好坦白,把双方的合作细节一一道清。一开始,对方很是配合。但是,当资料上出现“基地”组织分子姓名的时候,伊泽巴却是双肩一耸,表示无可奉告。根据他的回忆,自己和“基地”组织分子好像接触过那么一次,不过,与会的代表级别都很低,那次见面也更像是互探虚实。最终,会面没能达成任何协议。萨达姆信奉世俗主义,对待宗教极端分子,他向来只以迫害与杀戮相迎。“基地”组织的诸位领导,自然不可能对萨达姆生出仰慕之情。两边的分歧之大、血仇之深,任何所谓的“合作”,都不可能进行下去。
“那么,扎卡维呢,你听说过这个人吗?”末了,巴科斯终于问出了那个最重要的问题。
“名字听过,”伊泽巴说,“不过没有打过交道。”
“没交情?”巴科斯不得不加紧逼问。她想知道,伊泽巴是否在隐瞒事实。
“好吧,假如你和这个扎卡维见了面,”她提示道,“你想一想,他是不是你想要的那种合作伙伴?”
对方的答案简洁明了:“不是。”
就这样,伊泽巴实践了自己的诺言。巴科斯必须回之以礼。她一声令下,一部电话递到了伊泽巴面前。入狱几周之后,伊拉克特务第一次获得了与家人联络的权利。巴科斯接过电话,拨通号码,确认线路畅通。而后,她将话筒交到伊泽巴手里。一听到那头传来的声音,囚徒再一次涕泗横流,哭出了声。
巴科斯呢,则吩咐卫兵看好犯人,自己悄悄溜向外边,走出了拖车的门。
这是一个星期四,约旦驻伊拉克大使馆的门庭外边没有几个前来申请签证的人。8月上旬,日光酷烈,访客本就很少。不到10点,气温已经飙升到37摄氏度。2003年8月7日上午,只有十几个伊拉克公民来到此地办理前往约旦的手续。他们沿着外墙排成一排,正好占据了荫凉的阴影。突然,几辆灰扑扑的出租车慢慢地靠了过来,几台模样老旧的四门老爷车也渐行渐缓、靠了过来。车门一开,负责使馆安保的当地保安就扑了上来。他们一个个衣衫汗湿,口中大呼小叫,显得异常紧张。这怪不了各位保安,前一天发生的那件事情,足以让他们神经过敏、反应过激—就在24小时之前,使馆收到一张字条,有人借此发出警告,声称这座建筑即将遭遇袭击。
面对威胁,使馆的安保人员自然非常重视。其实,接到这样一张字条,保安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说来汽车炸弹和自杀式“人弹”确系巴格达常见的两道“家常便饭”,当地的许多集市和宗教场所深受其害,不少人因此殒命。但是,在2003年8月初的巴格达,类似的恐怖事件可还未曾出现。而且,保安们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找约旦使馆的麻烦。约旦也是个阿拉伯国家啊。论及历史与文化,它和伊拉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与情谊。
作为建筑,使馆所在的二层小楼也算得上堂皇漂亮,附近则是巴格达最为时尚的街区。使馆的访客大多是准备前往约旦一游的伊拉克人。安曼的局势非常太平,地理上和伊拉克也很接近。长久以来,伊拉克中产阶级都把那里当成了合意的旅游胜地。过去他们常去安曼采买物品,现在不少人则准备前往避难。使馆门外那道高高的墙,正是因为访客而筑起。主人建立这么一道隔离设施并非出于安全考虑,只是想要控制访客的人数而已。不过,使馆门前还是人流如织。使馆和绵长的签证申请队伍,俨然成了阿尔巴塔什大街上最惹眼的两道风景。
使馆外边,又一辆小货车正在逼近。车身通体泛绿,有些破败老旧。它的到来,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不过,倒也没人因此惊慌失措。司机年龄不大,他迎着使馆门口哨兵的眼光,将货车停在了院墙的一旁。建筑与车辆之间,只剩下几十公分的距离。车一停稳,司机突然跃出汽车,朝着街的另一旁跑去。他跑得很快,不多久,整个人就已经和停车地点远远隔开。保安们还来不及上前看个究竟,司机就摁下了远程遥控器,货车后座的炸弹,随即爆炸。
爆破的威力实在巨大。货车前端因此飞蹿上天,跃过足足两层楼的高度之后,又狠狠地砸向地面。使馆的外墙,由此被炸出一个9米多的大窟窿。附近的几位保安人员和签证申请者当场毙命,几辆路过的小汽车被砸得变了形。隔壁的一家儿童医院也感到了那股冲击力,其中的好几位大夫甚至以为,自己的工作地点才是恐怖分子的目标。直到避难人群冲进医院,他们才如梦方醒。而后,人们一共发现了17名遇难者的遗体,他们都是伊拉克公民,其中,还包括一个家庭。那天,这家人正好驱车经过使馆附近。爆炸当中,家庭成员全数丧生。家中的小女儿身首异处。她那长发零散的头颅随着震**而掉落在大街当中。一位路人正好目睹了这幅惨景。一开始,他吓得抄起纸板盖住头颅,而后,路人又惊又怕,发疯一般地徒手在地上乱抓,仿佛想要将小女孩的脑袋埋进土里。
这次针对平民的袭击导致多人丧生。这是美军占领巴格达以来,第一次遭遇如此恶劣的事情。首都各地,愤怒的居民奔走相告,咒骂那可恶的凶手。每个人的心中,元凶的身份却又各有不同。一些群众觉得美国占领军最为可疑。谣言甚至声称,爆炸发生的当时,一架美军直升机正好发射了一枚导弹。还有人则认为约旦人遭此劫难全是咎由自取,既然约旦王室长期与萨达姆作对,那他们迟早会得到报应。报应之说,得到了另一些人的同意。只不过在他们看来,约旦国王与萨达姆沆瀣一气才是惹祸上身的原因。事故现场的外边,慢慢聚起了围观的人群。怒火在围观者中不断发酵、不断蒸腾。终于,十几条汉子气得冲进使馆的大楼。他们的一腔愤恨,全部发泄在了约旦国王阿卜杜拉二世的标准像上面。阿卜杜拉的父亲侯赛因的留影也一齐倒霉,遭到了闯入者的损毁。使馆的员工也被赶得四处逃窜,只能逃上大街。
各国官方的反应也有些模棱两可。约旦情报部长推测,惨案的幕后黑手应该来自伊拉克国内的某个武装组织。该组织和约旦王室早有旧怨,此举正是为了报仇泄愤。五角大楼的一位发言人则觉得“基地”组织难辞其咎。不过,一些身在巴格达的美国情报专家表示,此事与“基地”组织并无关系,发言人的立论因此并不成立。芸芸众口、种种猜测,唯有保罗·布雷默三世(L. Paul Bremmer III)指出了正确答案。布雷默是占领军临时政府(Coalition Provisional Authority)的最高长官,他这个职位直接得自布什总统的任命。在长官看来,约旦使馆爆炸案的祸首来自“伊斯兰护卫军”。布雷默表示,美军入侵之前,“护卫军”已在伊拉克东北部的偏僻山区活动多年。他的看法,得到了情报界的佐证。美军情报人员发现,一些“护卫军”分子早已悄悄潜入伊拉克城市,预谋发起类似的武装袭击。
事发那一周,许多美国记者纷纷找到布雷默,想要知道他对于案件的意见。采访中,布雷默表示:“类似的灾难,将会变得屡见不鲜。凶手采用的爆破技术,此前我们在伊拉克国内见所未见。”
且不论肇事凶徒的来历与身份,单是爆炸的恐怖,已经大大加剧了当地人和一些美国来客心中的不安。对于驻伊美军而言,每天必行的巡逻任务,也足以让士兵们心怀恐惧、裹足不前。暗地里的埋伏、不期而来的冷枪,慢慢变成了美国大兵的必然遭遇。约旦使馆遭遇袭击后不到几个小时,美军的一辆悍马(Humvee)军车就中了埋伏。车辆经过的道路一旁,暗藏着的地雷突然炸响,两名美国大兵当场丧命。而后,美军和对手交上了火。这场交锋一直持续到晚间。没多久,又一名美军士兵在执勤期间遭到枪击,最终不治而亡。
那次约旦使馆袭击惨案中的死者,大都是使馆外徘徊的平民。这样的事实,让所有伊拉克普通人心中已然生出的绝望再度加深。他们本就觉得美国占领军并不想把权力交还给伊拉克方面,而且这些外来人甚至无法也无力保证当地社会的基本安全和稳定。“萨达姆在位期间,使馆的安全还能得到保证。可是现在,就连使馆门口也变得不太平了。”这是一名伊拉克警察的心声。
警察名叫贾迪亚·扎拉(Gatia Zahra),上尉军衔,人还非常年轻。看着救援人员忙里忙外,看着地上那一堆堆的残肢断臂,扎拉心中五味杂陈。面对美国记者,他发出了这番感叹。
对于爆炸案,华盛顿方面也做出了表态。一方面,美方发誓一定协助调查,不过他们也指出,此案可能仅仅属于“内部治安”问题。而且,如果伊拉克想要建立稳定的民主政治,此类事件定然不可避免。不过,布什总统仍然觉得,使馆爆炸案美方有必要好好干预,免得这场伊拉克冒险落得个失败的结局。因此,他干脆暂停了8月的休假计划。
“伊拉克问题已经取得了巨大的进展。”在自家位于得克萨斯州克劳福德(Crawford,Texas)的庄园里,布什向来访的记者表示,“总体而言,当地局势趋于稳定。”当时,有些军方人士认为,美军应在伊拉克当地长期留驻,至少待满2年时间。有记者趁机提及了这种观点,并向总统咨询看法。不过,对方却没有直接回应。当时,布什只是说:“反恐战争花费的时间并不重要,本届政府解决恐怖主义问题的决心一直坚定不移。”
同一天晚上,在达拉斯(Dallas),总统安全事务顾问康多莉扎·赖斯正和一群非洲裔美国记者叙话畅谈。其间,赖斯主动提到约旦使馆爆炸案。对此她觉得,伊拉克当下的环境确实不大稳定。但是,二战过后的德国,不也历经了一段不大稳定的日子吗?最后,德国成功转型成为民主政体,伊拉克的将来也应如是。
“当然,取得进步的过程中,旧政权的余孽,还有各路各派的极端分子都会试图加以破坏。约旦驻伊拉克大使馆遭遇的这次袭击,无疑就是这种势力在反攻倒算。”赖斯说,“联军士兵,会面临很大的人身风险。谨记,民主不是一天建成的。”
建立民主,不是一夕之功。爆炸发生的那一天,无疑是伊拉克最为艰难的时光。那个日子死去的人,比战争告一段落以来的任何日子都要多。就在那一天,恐怖主义进化出了新的形态。接下来,恐怖分子会将炸弹藏进汽车,并把目标指向平民。事态的真相和白宫政客的说辞似乎正好相反。伊拉克并没有浴火重生,也没有走向民主与稳定。一切都违背了赖斯的预期。
“路途是艰难的嘛。”赖斯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