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旦各地的牢狱之中,贾法尔(al Jafr)要算最为臭名昭著的一个。它在此地经营颇有年月,10多年来,囚禁过不少麻烦的人物。岁月变换,囚徒的名头渐渐淡去,监狱的名声却一直响亮。监牢外围,有一个贝都因人聚居的村落,正好也叫“贾法尔”。约旦西南部的酷烈荒漠中,一条公路横穿而过。路的一边是村民的居处,另一侧则是囚犯的住所。出了监狱,地势转入低洼。四下没有山,没有巨岩,也没有半棵草木,只有一望无际、铺向天边的干涸泥土。许久以前的远古时代,汪洋曾在此留驻。沧海化作桑田后,这里的天地间仿佛失去了肢体,空留下一片茫茫虚无。偶有过客投来一瞥,都会心生惊惧。“这里孤寥得实在可怕”—电影导演大卫·林恩(David Lean)如是说。1962年,为了给电影《阿拉伯的劳伦斯》[1]取景,林恩曾经踏足过这片泥坪。他说:“此地是我见识过的荒漠中最为荒芜的一处。”对于贾法尔,影片的摄影导演霍华德·肯特(Howard Kent)的评价更加简练直白:“阴曹地府,也不过如此吧?”
如此一方荒漠,倒是正合英国军方的心意。英军围好石墙,立起高高的瞭望台,把荒漠化作了囚狱。普通牢房难以禁锢的危险人物,正好被管束在这里。许多年过去了,约旦政府接手监狱。巴勒斯坦武装分子之类有害国家安全的极端人员,随之移居此地。这些囚犯的人数有几千之众,其中许多并未真正过堂受审,就沦为了阶下囚。他们栖身的地方窄矮闷热,蚊蚁丛生,不但温度叫人不堪忍受,饭食也是馊得难以下咽。此外,监狱里还有一整套折磨人的刑法,比如,囚徒刚刚入住,往往要遭遇一顿毒打—打到失去知觉为止。电线捆绑、烟头烙烫也是常用的下马威手段。有时候,狱卒还会使用一种被谑称为“烤鸡”的刑罚:他们先用棍棒支住犯人的双膝,而后把他的整个身体都倒悬起来。如此种种,一桩桩一件件清晰地记在联合国调查人员写成的档案之中。贾法尔毕竟地处偏僻,运营成本自然不菲。而且,牢中的惨况对约旦政府的形象也造成了负面影响,久而久之,王室终于不堪其累,在1979年,将最后一批囚犯迁离贾法尔,转往其他监狱收押。这片沙漠重新归于荒凉,再次成为蝎鼠虫兽和孤魂野鬼的领地。
又是一段时光逝去,关张多时的贾法尔迎来了复兴的契机。当时,士瓦卡(Swaqa)中央监狱里的一伙反政府狂热分子正在拉帮结派,活动非常积极,情报局的各位官员为此相当头痛。1998年,有关部门决心要把其中几个刺儿头单独关押,以免事态继续升级。于是,贾法尔的一处裙楼重新派上了用场。情报局专门出动了一组士兵,把楼内的墙体拆除得干干净净。这样一来,所有囚徒就将居于一室,方便狱方管理。新的牢房里,25张床铺挤在一起,留下的空间所剩无几。入口处,钢制的格状牢门已然立起。除却门上的这些小格子,室内唯一与外界连通的通道也就剩下外墙上膝盖高的若干通风口了。一切建设妥当,典狱长也准备上岗。监狱里亟需的其他工种,比如厨师、洗衣工等,差不多都招聘完毕。不过,此地的“住客”不多,为他们配备一名专职医生似乎有些说不过去。正好,邻近村落新来了一位医科大学毕业生,此人名叫巴赛勒·萨卜哈(Basel al-Sabha)。他之所以前来贾法尔村,乃是响应国家卫生部的调令来此行医。就这样,整个约旦最为凶恶的50个犯人的医疗责任,就落到了萨卜哈的肩上。
萨卜哈个子很高,而且一脸稚气、外表清秀。那一年,他才24岁。这样一件差事,自然并不令他雀跃,到岗之前,萨卜哈对这份新工作颇为抱怨。在约旦,监房牢狱被看作险恶之地。贾法尔的“名声”更是糟糕,几乎就是龙潭虎穴。入职当日,萨卜哈的焦虑到达顶点。这天,监狱负责人、陆军中校易卜拉欣(Ibrahim)特地找他谈话。贾法尔的安全事宜非同小可,人到中年的典狱长必须给新同事重申一遍。典狱长警告萨卜哈,他必须时时刻刻和犯人隔离在狱门两端,问诊的时候也不能例外。而且,易卜拉欣还表示,几根铁柱,并不足以保证安全,萨卜哈的心门上也必须加上一道栅栏。
“这伙人非常危险。”易卜拉欣说,“他们可能不足以危害你的人身安全,但完全可以改变你的思想。即便是我也要注意提防,才能不受他们的影响。”
典狱长侃侃而谈,说起了这群犯人的种种怪处。这些人的装束就很怪。他们坚持在囚服的外边罩上一层阿富汗式的短上衣。之所以作如此打扮,是因为他们觉得狱服“过于贴身,有些暴露”。此外,这个小团体还有一种怪异的魔力,不少重刑犯在和他们接触之后,居然摇身一变成了“虔诚的信徒”。一些狱卒甚至也受到感召,成了他们的同党。到了后来,投奔他们的狱方人员越来越多,士瓦卡方面不得不把犯人放风的时间缩短到了90分钟,才止住了这股逆流。
谈话已近尾声,典狱长仍在喋喋不休叮嘱萨卜哈小心这里的“住客”。易卜拉欣表示,一干危险分子当中,又数一个人特别危险,这个人是囚徒的头儿,拥有极强的煽动才能。他叫阿布·马哈茂德·麦格迪西(Abu Muhammad al-Maqdisi),是一名宗教学者。麦格迪西才智惊人,若论妖言惑众的能力,他可与著名的“妖僧”拉斯普京[2]媲美。
“这个麦格迪西很不简单。他简直是一个两只脚的书橱,宗教知识非常渊博。”易卜拉欣说,“你和他打一次交道,就能领教到他的厉害了。他是个帅哥,又高又瘦,头发棕黄,眼睛发蓝。你可千万不要着了他的道儿。”
不多时,巴赛勒·萨卜哈已经身处监狱的里面。他的身边,还有几个护卫同行。几人一齐走到了瞭望台下,和一组荷枪实弹的卫兵擦肩而过。终于,关押犯人的裙楼出现在眼前。天色刚刚泛黑,昏暗的光线影影绰绰。狱室的样子随着距离的拉近一点点变得清晰。脚步临近,萨卜哈已能辨出室内床铺密集排列的情形。眼光瞄去,他还发现了一个个犯人的身影。
这里一共有48名囚徒。有的待在**,有的则在诵经毯上坐立。他们个个腰板挺直、神情肃静,好似一组仪仗队在等待检阅的来临。这些人的衣着几乎一模一样,蓝色的囚服外边,统一罩着一层松松垮垮的短上衣。看来,典狱长所言不虚。所有囚徒的目光,同样也整齐望向门口,盯着同一个地方。萨卜哈不自觉上前一步,想要看清他们瞩目的对象。
目光聚焦之处,有两个身影。其中一个身形消瘦、戴着眼镜,透出了十足的学究气。他那浅棕色的长发异常蓬松,披风也难以遮掩。这人大概就是典狱长口中那个麦格迪西了,萨卜哈想。看样子,他确实是这一众监犯的精神领袖。领袖的一旁,还有一个人物也很显眼。满屋子囚犯的注意力,似乎都在他的调动之下。比起麦格迪西,这人的面色略显黧黑,个子也要矮小一些。他身形强壮、脖子粗短,那对肩膀尤其显得结实,似乎应该生在某个摔跤能手的身上。这时,萨卜哈与观察目标只有咫尺之远。对方右臂上的骇人刀疤,他已经能够看得分明:在一大片瘀青似的乌黑皮肤上,有一道锯齿般的疤痕。很显然,当初为他疗伤的人绝不是一个专业医生,伤口周围的肌肉和皮肤被胡乱地缝合在了一起。
刀疤的主人盯着身前的床铺,表情很是认真。好一阵过后,他才回过了神,双眼聚焦到来客的身上。他的面庞浑圆肿胀,相貌平淡无奇,一对嘴唇埋在浅浅的胡须之中,看不到任何动静。不过,这人的眼神却让人难以忘怀。阴暗的狱室之内,那双眼睛浑黑闪亮,显得深不可测。除却警惕、探视以及一点冷冷的智慧之光,眼神中没有透出任何感情。面对萨卜哈,他既没有什么欢迎的表示,也并未露出半点恶意。他就像一条大蛇,面对被推入笼中的小老鼠,只是默默观望,仅此而已。
典狱长开口了。他嘟嘟囔囔,先向犯人引荐了新来的狱医,而后又宣布了看病时间的开始。“你们有什么病恙疼痛,都可以让大夫检查一下。”易卜拉欣说。
萨卜哈往前挪步,距离狱门又近了一些。他能想到接下来的场景:犯人们肯定会蜂拥而来,而他则要分发药片、答疑解难,忙得不可开交。狱室如此逼仄,皮疹、过敏、胃疼、瘙痒……种种问题肯定难免。但是,事实出乎狱医的意料。满屋子的犯人一动不动,好像在等候那位刀疤客发号施令。终于,刀疤客别过头,向狱室前方的某张床铺投去了肯定的目光。待他略一颔首,床铺上的人方才站起身来,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萨卜哈的面前。完事之后,刀疤客二度点头,于是萨卜哈又迎来了第二名病人。如此这般,几位囚徒依次获得了求医的机会。
这天晚上,萨卜哈一共接待了5名病患。其间,那个刀疤客只是静静地盯着狱医的脸,他缄默如初、绝不发言。看来,即便身处约旦最为严密的监狱,他仍然可以牢牢地掌握整个局面。
萨卜哈感到一阵异样,似有一股力量正在深牢大狱之中震颤回**。“他到底是什么来头,”狱医心想,“凭着几个眼神,就能把一群人呼来唤去?”
几天下来,萨卜哈和各位病人渐渐熟悉了些。监狱方面畏惧囚犯的原因,他也开始有所知晓。原来,囚犯当中存在着一个“头目阶层”。头目的人数约有24个,个个都是宗教极端分子。20世纪90年代,他们效命的组织曾在约旦肆虐一时。麦格迪西自然是头目当中最大的一个。此人以笔为剑,与阿拉伯世界的诸位当权者长期敌对并因此名声大噪。除他以外,余下那些头目的人生故事都略显平淡无奇。他们之中有不少人曾是流氓无赖,后来才选择“皈依”,并得到了宗教极端分子的接纳。另一些则在20世纪80年代远征阿富汗,充当抗击苏联侵略军的志愿者。回乡之后,约旦国内的安定生活让老兵们寂寞难耐。于是,他们纷纷投奔极端团体,想要用“无尽的圣战”打击“伊斯兰的敌人”。似乎只有如此,阿富汗的那段“光辉岁月”才能续写下去。
“圣战”如愿打响了,但结果却并不光彩。麦格迪西的眼光直指国境线的另一边,他想要炸毁以色列(Israel)军队设在那里的一处哨所。怎料爆破行动还未进入实操阶段,他和他的几个手下便遭生擒。其余囚徒打算摧毁的目标更加渺小:不是卖酒的商铺,就是录像带租赁店,或者专放“小电影”的影院。约旦与以色列边境之上,如此这般见不得人的事简直多如牛毛。但是,所有的袭击图谋无一成功,笑话倒是闹了一出:某个宗教极端分子携带炸弹,想要把一间名为“萨勒瓦”(Salwa)的色情录像厅轰上天。他如愿地混进了影厅,随即就盯着荧屏入了迷。他如痴如醉,以至于忘了脚下的炸弹。正当他看得挪不开步子的时候,炸弹响了。录像厅的老板毫发无伤,炸弹客倒是落得个失去双腿的下场。这一切,已经是6年前的旧案。如今,该案犯也是贾法尔的一员“住客”。萨卜哈第一次和各位囚犯打交道,就注意到了此人的那副坐姿。只见他双手撑床,勉强支起身体。由于双腿截肢,膝盖以下的裤管自然失去了存在意义,从而被整整齐齐地裁剪而去。
如今,囚犯们的铁窗生涯已经延续了4年有余。有关方面可能认为,囹圄中的时光可以软化这些“圣战士”的思想,打乱他们的组织和联系。但事实证明,这种想法大错特错。共处一室,反倒让极端分子更加团结紧密。为了捍卫“宗教纯洁”,为了和周围的毒贩、小偷和杀手划清界限,这些人只能变得愈发激进。日子慢慢地蹉跎而去,极端分子开始产生出共同的信念,麦格迪西草创的“伊斯兰主义”,在他们心里扎下根系。而且,囚犯之间还有一种不成文的规矩。规矩之下,一屋子人仿佛一支纪律严整、等级分明的军旅。除了要服从麦格迪西,这些极端分子还得向那个宽肩膀刀疤客献上无限忠诚。他给萨卜哈留下的第一印象,实在叫这位狱医难以忘记。刀疤客虽然名为二号人物,其实是监房里的实权老大。囚犯们说什么话、穿什么衣、收看何种电视、阅读何种书籍,面对狱方是恭顺还是抗拒,斗争的策略又该如何采取等,如此这般的大事小情,全由刀疤客定夺。至于那位麦格迪西,只是囚室里的思想导师而已。刀疤客名叫艾哈迈德·法迪勒·哈莱伊拉(Ahmad Fadil al-Khalayleh)。不过,他本人更习惯“哈立卜”(al-Gharib)这个诨名。诨名意为“陌生人”,是刀疤客在阿富汗战场上得来的头衔。他还有一个封号—“来自扎卡的人”(the one from Zarqa)。好几个囚徒都如此称呼他们的头头,因为他生在扎卡(Zarqa)、长在扎卡。那是一个位于约旦北部的工业城镇,当地的民风很是强悍。在阿拉伯语里,“来自扎卡的人”又可以写作“扎卡维”(al-Zarqawi)。
宗教极端分子的两位领袖,萨卜哈都有过近距离接触。狱医眼中的麦格迪西温润和蔼,完全不似妖言惑众的“妖僧”,倒像一个平易近人的教员。那一年,麦格迪西刚刚40岁,精神却略显萎靡。这样一个知识分子,却要和几十个老粗委屈一室。趣味难投之下,自然会心生丧气。平日里,麦格迪西要充当一班囚徒的宗教顾问。他会时不时阐发几宗“教令”,偶尔还会负责宗教仪式的运作。不过,他更爱独处,喜欢在僻静之处写写文章或读读宗教典籍。麦格迪西的文字可谓慷慨激昂。因为一系列的著作,他在整个伊斯兰世界都闯出了名头。看看他那些著作的标题,比如《所谓民主不过也是宗教》(Democracy Is a Religion),就能猜出其中的煽动性。在书中,麦格迪西为呼唤“圣战”而不遗余力。他认为,阿拉伯诸国的世俗政权统统都有“背弃信仰”的嫌疑,故而信众理应争相起义,予以推翻。他的影响之巨,甚至引起了五角大楼方面的特别留意。2006年,美国军方发布了一份文件,直指麦格迪西乃是“宗教极端主义学者当中的头号人物”。
早在麦格迪西之前,不少宗教极端分子已经为阿拉伯诸国的政治领袖安上了“腐败”与“叛教”的罪名。只要翻开赛义德·库特卜(Sayyid Qutb)的著作,就可以读到类似的观点。库特卜来自埃及,其著作曾经给了“基地”组织的创办人不少启迪。比起库特卜,麦格迪西的看法更为偏激。他认为,只要抓到政府散布“邪说”的证据,每个穆斯林都有义务揭竿而起。而且,对于那些腐败政客,强烈谴责已不足以惩戒。安拉督促大家,必须把这些人消灭殆尽。
哈桑·阿布·哈尼耶(Hasan Abu Hanieh),约旦作家,曾是麦格迪西的亲密朋友。正是在两人交好的期间,麦格迪西的思想大体成形。哈尼耶认为所有的领导人都对信仰不忠,因此教众有权杀绝他们。这种“杀绝”的呼吁,最终捧红了麦格迪西。许多信众都对他这个口号心有戚戚。这些人都觉得本国政府愚蠢昏庸,而且开门揖盗,把阿拉伯民族的土地让给了外人。麦格迪西不但说出了他们的心声,还怂恿大家身体力行,展开斗争。
面对“伊斯兰的敌人”,麦格迪西高呼“斗争”。现实生活中,他却不是个好斗的人。萨卜哈发现,每一次情报部门来人造访监狱,麦格迪西都显得客客气气。他向他们致以礼貌问候,有时还和他们拉拉家常。他的这些举动,让他的狱友大为不满。要知道,这些情报人员精通折磨手段,叫犯人们吃了不少苦头。麦格迪西遇到监狱的管理者,同样也是温和耐心。他引经据典,想让各位狱卒认识到约旦政府的“邪恶本性”。假如对方出言辩驳,麦格迪西却不会坚持己见,相反,他通常淡然表示,对方对于经文的解释也属于可以接受的范围。
对于“不信宗教”的政府人员,麦格迪西一向视若邪魔。但有一天,麦格迪西告诉萨卜哈:“你可以出入议会,成为其中的一员,同时,还能保持一个穆斯林的纯良本性。”这样的慨然一叹,似乎有些违背原则。“如果有人想要为民服务,并且通过选举任职官吏,那么他也是个禀性良好的穆斯林。当然,如果此人信仰什么‘民主’,如果他觉得自己的权力来自凡人,那么,他就沦落成了异端恶徒。”麦格迪西如是说。
对于新来的这位年轻狱医,麦格迪西颇有好感。萨卜哈虽然不算“虔诚”,却有一张大学文凭。整个监狱之内,只有他和麦格迪西学历相仿。一天,两人的关系迎来一次重大考验。当日,麦格迪西妻室中最为年轻的一位穿越沙漠前来探监。途中,她突发急病,月经变得有些紊乱。而后,萨卜哈在贾法尔村的小诊所里接待了麦格迪西夫人。这次行医非同小可。一些男性穆斯林深受极端思想的熏染,根本无法接受自己的妻子接触异性医护人员。但是,麦格迪西没有半点不悦,反而显得很是感激。经此一事,每当狱医走近囚室,都能得到麦格迪西的微笑礼遇。
麦格迪西为人礼貌,而且文质彬彬。不过,在贾法尔这种虎狼之地,这样的性格特质对于一位领袖并无太多助益。正因如此,领袖需要一个打手来帮助自己确立权威。扎卡维正好就是一个完美的帮手。扎卡维很虔诚,而且性格非常冷酷残忍。提起自己的副手,麦格迪西露出了几许仰慕之情:“扎卡维是条硬汉。他来自部落,是那种最为正宗的约旦人。”若论性格差异,麦格迪西和扎卡维几乎就是两极。后者很少废话,身上也没有一丝暖意。这个刀疤客甚至几乎从未展露过笑颜。狱卒递来问候,他从不回礼;对方想要答话,也遭到他的冷遇。但是,只要他一张嘴说话,展现出的口音就能把他的背景暴露无疑—这人来自扎卡小镇的穷街陋巷,他早早放弃学业,是个斗殴的老手,还有小偷小摸的前科。他那种桀骜的不合作态度,说明他自小就是个问题人物。这种种的特征,倒也给扎卡维罩上一层光环。他33年的人生历程,似乎就此成了一段“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