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枪响，打破了山谷的宁静。正在睡觉的士兵惊醒了，睁开眼睛，纷纷起身。

又一声枪响，阵地前面的哨兵应声倒下，血流一地。

指挥官从山坡下冲上来大喊：“日本兵攻上来了！准备战斗！”

枪声渐渐密集起来。

第一声枪响，周冠忠就醒了。他冲出卧房，快步冲进指挥所，高声喊：“通讯兵！”

通讯兵跑过来：“到！”

周冠忠：“赶快给我呼叫，看离我们最近的友邻部队在什么方位！给军长发报，请求增援！通报我们所有的部队，在援军没有到来之前，一定要顶住！从现在开始，没有弹药，用刺刀；没有刺刀，用拳头、用牙咬，也要给我顶住！”他越说越激动，挥动着拳头，来回走动着。

指挥部里，电台的滴答声响成一片。

这时，外面跑进一个参谋，高声叫着：“长官，不好了，我们西北的制高点牛头峰失去了！刚上去的一个连也全打光了！所有人全都牺牲了！”

指挥所里的气氛再次凝固了。周冠忠冲出指挥所，他一口气跑上山坡，站在这里能看见对面的山头上他的士兵正与敌人恶战，眼看中国士兵敌不过敌人，开始撤退，离他们的指挥所已经很近了。

李参谋看到我们士兵在后退，日本士兵开始追击，就急忙回身，高声喊：“赶快护住周长官！后撤！”

周冠忠冲过来：“不能撤，不能撤！给我往上冲。”

卫兵们围了过来，参谋们收拾好文件。

周冠忠高声喊：“李参谋，你给我带人往上冲！我们不能撤！”

一发炮弹打了过来，在眼前的山坡上爆炸，弹片将周冠忠右肩炸伤，紧接着又飞来一颗子弹将他左臂击穿。周冠忠浑身一震，鲜血浸透了军装。

卫生兵见状，急忙跑来为他包扎。卫兵们一见周冠忠负伤，都惊慌起来：“长官，您！”

周冠忠按了按伤口，满不在乎地说：“没什么，不要大惊小怪的！”

一发炮弹再次呼啸而至，卫兵们都不约而同地围到他身边，以自己的身躯掩护周冠忠。

李参谋从山坡下冲过来，背起周冠忠就跑，边跑边对身边的人说：“赶快后撤！往沟口沿撤！想办法跟金团长会合！”

周冠忠大声叫着：“不能撤！不能撤！”

李参谋已经背着周冠忠下了山。

山坡上，李参谋背着周冠忠沿着山路狂奔，一炮弹打过来，他腿脚部受了伤，摔倒在地上。卫兵冲过来，又要背周冠忠，周冠忠顽强地推开卫兵：“我自己来！”

卫兵们全都围上来，架起李参谋，围着周冠忠，往山下退去。一行人脸上全是黑灰，黑一块花一块，走了不知多少路。他们把周冠忠放在一块大石头上，一个卫兵解下水壶，递给周冠忠。周冠忠喝了一口，另一个卫兵解下水壶，掏出毛巾，倒了些水在上面，给周冠忠擦脸。

李参谋和另外几个参谋摊开了地图，通讯兵就地架起电台，寻找方位。

离这个山头不远，一木的临时指挥所，收到了周冠忠电台的信号；凭信号的强弱判断，周冠忠应该就在不远的地方。一木紧急下令一个联队的兵力迅速赶往对面的山头。

山下，日本兵推着大炮汇集。成群的士兵开始在山下集结。

山头上，周冠忠坐在山头一块石头上。他的衣襟、衣袖上到处是血迹，身边，三个卫兵围在他身边。

通讯兵在努力寻找信号，周冠忠关切地问：“联络上了吗？”通讯兵无奈地摇头。

山脚下，日军调集的大批山炮已经安排就位，炮筒升起来，对准了对面的山头。

炮兵瞄准好位置，高声喊：“一切就位！”填炮手抱着炮弹填进了弹膛。

长官一声令下：“预备，开炮！”

炮弹出膛，呼啸着飞向山顶，在周冠忠身前身后爆炸。卫生兵冲过来，扑在周冠忠身上，自己却中了一弹，后背立刻涌出了血。

卫兵冲过来：“长官！周长官！”把卫生兵从周冠忠身上拉下来，卫生兵已经死了。

炮弹再次袭来，卫兵冲上来护住周冠忠。一块弹片击中了周冠忠的腿，他眉头一皱，低头看，血染红了裤腿。

山坡下，日军已经开始沿着山坡往上进攻了。

山口处，已经出现了大批的日军。日本兵说话的声音已经能听到了。

周冠忠向山下看了一眼，用手把烟头掐灭，对李参谋：“老李，我命令你，带着机要员参谋部全部撤离，警卫班跟着我就行了！”

李参谋：“不！大哥，我不走！”

周冠忠：“老李，听我的，你必须得走！你是文职，没有战死的义务，而且师部的重要文件不能留给鬼子。还有，你得回去向长官报告整个战役的情况，我们中间得有人活着！还有这些参谋们，他们，从北平出来就一直跟着我们作战，积累了大量对日作战的经验，他们也得活着！”

李参谋哭着：“长官！要走你走，我留下，我留下受命，总可以说得过去了吧！”

参谋们也纷纷说：“周长官，我们不走！我们留下跟你在一起！”

周冠忠眼圈红了：“好啦，你们的心意我知道了。我知道你们都是好样的，这就够了。你们走吧！都走吧，按我说的做！”

参谋们哭成一团。

一发炮弹从他们头项上飞过，落到了不远处，所有的人都站到了周冠忠面前，把他挡在后面。

一个卫兵突然冲过来，用头顶住周冠忠的胸口，一边往后退一边说：“周长官！我们弟兄不怕死，求你先走一步吧，赶快走吧！”周冠忠被他顶得后退了好几步。

另一个卫兵冲过来就背起周冠忠，周冠忠用手里的枪拼命打卫兵的头。

李参谋大声喊：“赶快送周长官走！我来断后！”说着拨出了枪。

周冠忠从卫兵的后背上挣脱下来，高声喊：“别管我，你们赶快给我走！”说着掏出了枪，对准了李参谋。李参谋泪流满面，急忙挥手，示意不带枪的参谋扛着文件往另一面山坡下走。自己则一步步后退，边退边叫：“大哥，你这是何苦！”

周冠忠对着天空开了一枪，李参谋跪在了地上，放声大哭。

山坡下，日本兵开始向山头上运动。

冠忠站起身来，向山下望去，日本兵弯着腰，之字形运动着。

周冠忠轻蔑地哼了一声。他沉重地回头看着眼前仅有的六个人：“弟兄们！最后的时刻到了！多余的话我不说了，能打死几个就打死几个，死得壮烈点吧！”卫兵们一言不发看着他，冲到了他面前，把他护在了后面。日本兵怪声吼叫着向山头逼近。周冠忠的卫兵们搬来石头，垒成工事，把所有的枪枝、弹药均摆在面前。

山下，鬼子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他们的脸了。周冠忠抓起机关枪开始扫射，身边的卫兵把所有的手榴弹扔了出去，面前的敌人立刻倒下一片。

敌人沉默了一下，再次往上冲。这边周冠忠的兵再次开始攻击。身边的士兵一个个倒下，最后只剩下了四个人。

周冠忠提起冲锋枪，起身，再次扫射，十几个日本兵纷纷倒下。就在这刹那间，远处的日军机枪向他射来，周冠忠全身数处中弹，右胸洞穿，血如泉涌。

日军一窝蜂地冲了上来，对着卫兵开枪。卫兵们用胸膛替周冠忠挡着子弹，一个个中弹牺牲。

周冠忠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时，山后面，李参谋突然跑上来，手里抓了一支冲锋枪，一连打死了五六个日本兵。所有的人全震住了。

一个日本兵对着李参谋就开了一枪。李参谋浑身一震，随后蜂拥而上的日军一齐用刺刀把他捅死。

周冠忠凄厉地叫了一声：“老李！”

李参谋忍着痛苦微笑地看着周冠忠：“大哥，我回来了。他们已经转移了。我要跟你死在一起！”说着倒下了。日本兵转过身来，围上了周冠忠。一个日本兵从山坡上，端起刺刀对着周冠忠冲过去。

周冠忠猛然从地上站起来，眼睛死死盯住这个日本兵，日本兵冲到离周冠忠不到三米的距离时，看到了周冠忠威严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愣在了原地。

这时，背后响起了枪声。一个日本军官的枪响了，打中了周冠忠的头部。

周冠忠的脸上出现了难受的表情，他努力保持身体的平衡，让自己不晃动，也不倒下。

周冠忠面前的那个日本兵像是被枪声惊醒，他狠起心来，举起刺刀，向周冠忠的身体刺去。周冠忠努力保持着平衡，随即轰然倒地。

枪声骤停，格外寂静，只有硝烟笼罩在阵地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