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都知道,在抗战陪都重庆,有一份由周恩来直接领导,被国民党顽固派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共产党报纸《新华日报》。但是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份报纸的报名是谁题写的。
它既不是周恩来题写的,也不是董必武或其他哪一个共产党领导人题写的,而是国民党内的书法家、国民政府监察院院长于右任,在武汉时应周恩来之邀题写的。
于右任是国民党的元老。
他青年时代即追随孙中山参加反清革命,后来一直是国民党高层领导成员。在蒋介石、汪精卫相继背叛革命,国民党反动派“宁汉合流”之后,他拥护蒋介石的领导,参加了1927年9月在南京举行的国民党宁、汉、沪三方联席会议,当选为国民党中央特别委员会委员,以后又被选为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常委、国民政府常委、军委会委员,并长期担任监察院院长。到抗战时为止,于右任还是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中“历届蝉联”的唯一一人。
但是,对这样一个国民党元老派人物,周恩来却有所分析。他认为于右任与那些反共顽固派又有所不同,有正义感,懂得以民族大义为重。周恩来十分注意对他的团结。
于右任的女婿屈武,自1926年与蒋经国一起被国民党中央派赴苏联学习后,直到1938年才回国,回国后到重庆担任了国民政府军委会高级参议兼顾问事务处处长、中苏友好协会秘书长等。他在苏联学习、工作多年,政治态度上倾向中共,中共中央南方局外事组组长王炳南是他的陕西同乡,两人在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就认识了,十分要好。
通过王炳南,屈武认识了周恩来。周恩来便经常通过他对其岳父做工作,并加以关照。
一天晚上,王炳南把屈武带到了《新华日报》营业部楼上,周恩来在那里等他。谈了些有关时局的问题后,周恩来对屈武着重说:
“于右任先生是位公正的人,有民族气节,但是在国民党内部,他还不能算是一位真正的左派,他态度不坚定,旗帜不够鲜明。于先生是你的老长亲,你应该爱护他,首先在政治方面爱护他。要帮助他,使他对两党合作团结抗战问题立场坚定,对这方面发生的重大问题,要有正确的理解,和积极的态度。”
屈武回忆说:“从这次谈话以后,我在于先生身边生活了六年多的时间,一直是体念周恩来同志的苦心,本着他的指示,帮助于先生,做我所应该做的事情。”
汪精卫叛逃后不久,周恩来对屈武说:
“汪精卫已由重庆逃跑,投降日本去了。他虽然走了,目前重庆还有更重要更危险的投降派,他们直接间接地和敌人勾勾搭搭,请于先生注意。他是国民党的元老,他应该在国民党内仗义执言,做扶倾救危的工作。”
屈武将周恩来的话转告给了于右任,于右任提高了对国民党内妥协投降思潮的警惕,后来陆续发表了广播稿《以胜利击破汪倭毒谋》等。在“皖南事变”发生后,于右任还表示了对反共顽固派制造分裂的愤慨。
1943年春,于右任得知中央银行在上一年结算中发现问题,引出一桩权要人物的贪污案,决意行使监察院职权,弹劾掌握国家财政大权的孔祥熙、宋子文。但被蒋介石闻讯后下令制止。因此事的刺激,再加上对蒋介石另一些作法的不满,于右任一气之下,决意辞职,只带了一个副官,移居到成都,以示抗议。
周恩来听屈武汇报后,关切地对屈武说:
“于先生的姿态很好,这是对老蒋独裁作风一个有力的揭露。不过,于先生一个人去成都,身边没有人照顾怎么行呢?你应该去成都陪伴他,照顾他的生活,同时也可以解除他的一点苦闷。”
他还嘱托屈武代表他向于右任表示慰问,并转告于右任,他的这一行动大得人心,不要悲观。屈武按照周恩来的嘱咐去到成都,给苦恼不安中的于右任带去了极大的安慰。
后来蒋介石派张群去成都,向于右任说了些好话,将他接回到重庆。
回来后,屈武告诉周恩来说,于右任在成都时做了个恶梦,梦见蒋介石要杀他,那以后就一直惶惶不安,害怕蒋介石真会加害于他。
周恩来听了,冷静地分析说:
“于先生和邓演达先生不同,他这块元老招牌老蒋还是要利用的,决不会加害于他。你要请于先生鼓起勇气,对老蒋该顶的还是要顶。”
于右任在重庆时,居住在陕西同乡、大资本家康心之公馆后花园。康心之的女儿康岱沙(中共党员)回忆说:
“恩来同志来我家看过于先生。他对于先生非常尊重,态度诚恳。同于先生谈问题时摆事实讲道理,令人信服。他们的详细谈话情况我虽然不清楚,但从茶余饭后于先生的言谈中可以听到他对恩来同志是很钦佩的。”
周恩来对于右任的关心爱护,决非一时的权宜之计。后来于右任被国民党挟持去了台湾,周恩来仍然对他持公正的评价,并一如既往地给予力所能及的关心。
周恩来曾赞扬于右任是一个“公正的人”。在对待这位国民党元老的态度上,周恩来更是一个令人叹服的公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