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邻水后,胡宗荣、刘伯皋二人首先带兵包围了县立高小,抓了一批学生和教员。在审问一个女教员时,写得一手漂亮字的薛彦夫担任记录,得知这个女教员是苏爱吾的妹妹苏鹤仙,也得知苏爱吾确实逃回过家,但早已走了。
其实,苏爱吾(项鼎)此时并未走远,而是躲在山上一个农民烧荒的窝棚里。
因苏爱吾在万县被捕时搞了“假投降”,然后伺机逃脱,逃到重庆后,得知已被省委开除了党籍,他要求调查处理,但省委因遭“寮叶巷事变”,正在忙着搬往成都,无暇顾及其他,让他暂时回家,留下永久通讯地址,听候通知。他便将大妹苏鹤仙在邻水县城的通讯处告诉了省委,然后回到家乡。据他多年后回忆:
我家在县中很红,我不敢住。当时我有一个远亲刘老幺,是一个贫雇农,在一处山上烧荒种玉米,他是我一个表侄,我父亲叫我去同他住在一起,对外说我是上山收漆的商人。我去了,他在山上搭了一个人字形的窝棚,自己烧饭吃,也根本无人来住。大约住了一二个月,一天我父亲上山来了,说是出了问题,他和妹妹被捕了,原因是省委给我来信由我妹妹收转,信被清共委员会派到邻水来的人及县清共委员会在邮局查获了,由此知道我回家了。因我在家里是老大,谁都知道我家里只有我一人在外,因此就将我妹妹逮捕了,并将我父亲骗到城里,也关了起来,并宣布全部家产查封,逼我父亲交我出去,并说家产可以发还,妹妹亦可释放,并保证我不但没有危险,还可以做官。我父声称,我和家里十几年没通音讯,实不知我在何处,愿意取保出来,登报或托人找我回家。当然也花了些钱,托了些人,保释出来了……(父亲)就道你赶快走吧!就从身上摸出仅有的一块大洋,又从身上脱下一件旧皮上衣,交我作为行李,也可卖作路费,并叫刘老幺送我走山路到广安山……
没有抓到苏爱吾,胡、刘二人当然很不甘心,便一面对先已被第四师抓起来的几个共案犯进行提审,想榨出油水。另一面又到各乡大肆搜查,滥施**威。地方乡绅间本有各种矛盾,这时也趁机以“通共”相互进行诬告,于是“红帽子”满天飞,邻水城乡一片白色恐怖。
仅从胡、刘二人发回二十一军军部的邀功报告中,也可看出其乱捕无辜之一斑。在最初的一份报告中称:“自杨道明去岁在渝被捕,此间组织,即形瓦解”,以后的一份报告则说:“前后捕获计一百余名,有四十六名自愿反共……”既然去年这里的共产党组织就已“瓦解”,又怎么会抓到这么多共产党?不难想见,这些被捕者中,究竟有多少是真正的共产党。
在邻水的日子里,薛彦夫和罗曼生常在一起饮酒谈心,彼此有了进一步了解。薛彦夫发现罗曼生对胡、刘二人的胡作非为十分愤恨,常在私下里咒骂那两个家伙,同时还经常发出“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感叹。薛彦夫不由得心中暗喜。
一天傍晚,薛彦夫约上罗曼生到城墙边散步,谈起白天胡、刘二人对女教员苏鹤仙吊打逼供的事,两人都十分气愤。薛彦夫有意刺激罗曼生说:
“唉,你我黄埔同学,当初大军北伐,解民倒悬,好不威风!如今却落得在这种货色手下当帮凶……”
“虎落平阳被犬欺呀!”罗曼生愤愤道,“两个杂种,要依老子的德性,哼……”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是气,薛彦夫见时机成熟,便提出把胡、刘二人干掉“为民除害”。罗曼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只不过,他两个有枪哟……”薛彦夫试探说。
出发时,军部只给胡、刘二人发了枪,是两只天津造驳壳枪。
“怕他啥子?”罗曼生激动起来,额头青筋直冒,“老子黄埔军人,大场合都见过,还怕他那两个虾爬崽崽?”
“好!既然大哥如此有心,兄弟我也不是拉稀之人,我们就一不做二不休……”
罗曼生停下脚步,凝神片刻,叹道:
“老弟,不瞒你说,我早就猜到你是在组织的人,不像我们……唉,你莫多说了。干,我没得二话,我只求你一样:事成之后,望你在组织面前帮我转告一声,就说我罗曼生当初一时糊涂,走错了一步,但是我并非甘心为虎作伥之人……”
薛彦夫也就顺水推舟,干脆以地下党组织代表的口吻说:
“罗大哥,你放心,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只要这件事干成了,就是立了一大功,组织面前,我晓得去说……”
罗曼生并不是第一次干处决叛徒的事。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身份不同。
曾任綦江县第一届中共特支委员的危石顽回忆了这样一件事:
1929年秋,我一次去重庆,与罗曼生不期而遇。此时他正在涪陵一带搞兵运工作。我们一见很高兴,彼此信任,无话不说。他谈到涪陵有个姓刘的叛徒窜来重庆,到处找官当。本想在涪陵就收拾他,苦于没有找到个恰当的机会。提起叛徒,革命者无不切齿痛恨。我们商量,一定要把他干掉,为党清除隐患。我找到省委秘书长邹进贤,向他做了汇报。他指出:要谨慎,要秘密,不留痕迹,不惹麻烦。于是,我们针对刘想当官的特点,就以“官”为诱饵,由罗曼生在一位黄埔同学那里借来一套军官服装,由我穿上扮作二十一军的“王团长”,住在长安寺一个阔气的馆里,由罗邀他到我处来玩,在谈话中,我有意透露要差个书记官,第二天,这个叛徒主动去找罗曼生,请求罗帮助介绍到我团任职。果然叛徒上了钩。几天后,由我请客,邀请罗曼生、文曙东(党员)和他三人赴宴,随后即游山玩水,先游华岩寺, 住了一宿, 次日又游小南海,观赏猫儿峡陡壁间一个名为“保险楼”的溶洞,当我们进洞后,三人一齐动手捆绑了这个叛徒,当即宣布了他的死罪,用一把裁纸刀结束了这个叛徒的性命,为党除了一害。
那一次,是三人对付一人,而这一次,若把李松排除在外,也是两人对付两人,而且这两人有枪,事情难办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