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侦缉队长“浪子回头”(1 / 1)

雾城血 何蜀 850 字 1个月前

余复生真名叫余宏文,原是中共宜宾县委委员,宜宾地区农民运动领导者之一。他怎么会变成了特委会的编辑员?说来话长。

不久前,因宜宾地区农民暴动失败,中共地下组织遭到大破坏。为保存力量,余宏文被调到重庆。他的老师和革命引路人,正在重庆领导地下斗争的中共四川省委委员郑佑之安排他利用关系,打入二十一军军部手枪连去当兵,以加强对士兵的工作。

没想到那天他到军部去找了人出来,竟碰上了当年在宜宾一起领导农民运动的叛徒邹云芳。

余宏文没想到在敌人的军部大门口遇到了这个叛徒,心中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糟了!”

但他更没想到,邹云芳此时的思想已经比一年前大为不同。

邹云芳在出卖穆青之后,曾得知地下省委作出过对他进行制裁的决定,当时就吓得他魂不附体,赶紧同妻子一起搬进中营街重庆公安局附近的中南旅馆里去住。后来在旅馆查夜时抓了一个城防司令部的谍查,据说是地下省委派到旅馆来侦察他行踪的省兵委委员,他又如惊弓之鸟一般再次搬家,住进了二十一军军部大门对面的瞰江旅馆……以后,他因时时畏惧制裁,惶惶不可终日,再不敢大力反共,因工作不力,被撤掉了侦缉队长职务,他不但不感到委屈,反而暗自庆幸可以少担责任,少惹是非。在一次同宋毓萍一起看完夜戏回家路上遇到枪击后,虽然他没有中弹,却又感到了一次严重警告。从此他对特务工作更加消极,并且已开始打起主意:设法为共产党做点事情,将功折罪,以求得宽恕。

这天他一见到余宏文,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不知余宏文到这里来做什么,会不会又是来打探他的情况,要对他进行制裁;喜的是他同余宏文曾在宜宾朝夕相处,尚有旧情可叙,有可能通过余宏文去向中共地下组织“拿言语”(说好话)。于是,他赶紧满脸堆笑迎上去,急迫地问:

“你也来重庆啦?来做啥子?”

“我是来找工作的,”余宏文憨厚地笑道,“我有个亲戚在军部手枪连,想找他帮忙找个差事……”

“你不怕遭军部当共产党抓起来呀?”

“我早就不在共产党了,你还不晓得么,宜宾那边的组织早都垮完了……”

邹云芳脑子里紧张地转动着,他不相信余宏文是来找工作的,也不相信他已经不是共产党了——他俩曾在一起从事革命工作,余宏文的信仰比他坚定,这是他所深知的。搭讪了一阵,邹云芳忽然灵机一动,热情地说:

“哎,我们两个不是外人,我倒有个主意,你去当兵有啥子好?不如到特委会来,外面说起也是在军部当官,钱也多些……你说呢?”

余宏文没想到邹云芳会提出这样的建议,迟疑了一阵,委婉地说:

“好倒是好,不过听说进特委会要拉了人才得行,要我去拉人,我怕下不了那个手,再说,我在重庆也认不到哪个共产党……”那时都把叛徒出卖同志叫作“拉人”,是从民间“拉人垫背”(死人不甘心死,拉一个活人到棺材里为之垫背殉葬)一语转化而来的。

“唉呀,你太老实了!现在的事情,真也真得,假也假得……我负责帮你介绍,保证得行!你不晓得,特委会现在正在进人……特委会也不是都要去拉人,里面有侦缉队,是专门出去拉人的,还有编译股,是坐在屋头做文章的。你文墨好,进去到编译股当编辑员,不需要你上街拉人……”

邹云芳如此急切地劝说余宏文,一是想在特委会中多一个信得过的同乡老友,二是想通过余宏文争取与共产党重新接上关系。

余宏文没有表示回绝,答应先想一想再答复他。

同邹云芳分手后的当晚,余宏文去了储奇门码头附近一家茶馆,在那里同一个年轻人碰了头——那是地下省委特务队的队员江银和,专门负责余宏文与省委领导人间的联系的。

余宏文要江银和尽快通知张荣山与他会面,有要事相告。

第二天傍晚,余宏文来到上半城西南角那片若干条街巷汇集处的平坝——较场坝,这里是重庆城内一处交通枢纽,又是下层市民和江湖艺人、黑道人物活动的场所,到了夜间,警察也不大敢在此地露面。那些白天里到处认捕共产党人的特务们当然更不敢来这里活动——他们怕遭“黑整”。

余宏文来到较场坝旁边一处叫做黄土坡的阶梯小巷,走进巷口一家茶馆,在明晃晃的保险洋油灯灯光下,他一眼就看见一张茶桌旁边那个蓄着连鬓胡须的熟悉的面孔——那就是他急于要见的张荣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