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偷情(1 / 1)

温柔的西部 吴景娅 1463 字 1个月前

日本,野山村。雪,下得好绝望,海枯石烂似的。人及人的性欲,全部被雪深埋,无法呼吸,哪怕喘上一口气。

是谁说的:雪花儿是夏天的一滴泪。那,夏天该有多少泪,多少铺天盖地的泪。可夏天短暂得还比不上泪的寿命,才晶莹成滴,就死亡。但即使这样,夏天仍是野山村人的乐土——

三轮车夫仪三郎的女人阿石,便是在夏天与小她十多岁的丰次“勾搭成奸”的。阿石盛年女人的身体像粗糙而蓬勃的水葫芦花,绽放在宽绰的竹席上,劳动妇女才有的结实的**,挣扎在小伙子手中,电闪雷鸣,美不可言。她几乎还在蹒跚学步的幼子,目睹着**现场,哭声响遏行云。可是,这哭喊也无法阻止**,什么都不行——折腾着的手啊、嘴啊,身子啊,谁都停不下来。

**,第一次后就有第二次……怎么也停不下来。肯吗?不肯的,即使村子里已有人议论纷纷,性欲真的是比山高,比海深,比心尖尖更亲。两个人在大路上相遇,前后无人,也敢撩开衣衫,狂。在花红叶绿的时节,要命的、愚蠢的,回肠**气的**,简直像是在与老天赌气。老天让这里的人生苦穷喑哑,没有任何的想象和乐趣。蝼蚁般地劳作,然后,像牲畜一样无声无息夜以继日地生儿育女、活着并死亡,所以,阿石与丰次压得很低很低的欢叫,也是翻天覆地的声响。

但**一进入冬季就不顺利了。三轮车夫已发现了妻子的不忠,丰次却欲罢不行。性欲的疯狂,燃烧着奸夫**妇的良知,兽性出动,像千万匹饿狼迎血而上:他们用粗藤勒死了三轮车夫,冒着大风雪,把尸体丢进深山里的枯井……

终于,春又来了,然后是夏、秋,一切都是毫无创意和怜悯的,季节与时光干瘪瘪地挪动着。阿石与丰次已没了**的兴致,巨大的恐惧攫取了他们日子:阿石一回身,总会见到丈夫或蹲或站,在某个角落,瞅着她,脸色像雪色黄昏似的阴白,比她曾蓬勃的**还白,垂死的白。眼睛却红,要喷出烈焰的红。丈夫是可怜巴巴,像无家可归的孩子叫着她的名字,叫得阿石跌跌撞撞,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孤独的丰次在阳光浩**的秋天,躲进深山,拾金子般拾掇那些亦孤独的落叶。然后把这些带着阳气或腐臭味的家什倒进枯井。日复一日,枯井里的落叶像水一样愈漫愈高。从井底倒过来见到丰次的脸,也是垂死的白,魂不守舍的。

深山里或许会撞到什么人,不是鬼,便是敌人。丰次撞到了一个像侦探似的家伙,他对丰次的行为产生了怀疑。

接下来,阿石和丰次生活在侦探与反侦探中。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再狡猾的老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何况他们自己渐渐复苏的天良,也使他们自己成为自己的地狱。真是生不如死啊。自裁的死,对他们也难如上青天,哪怕他们导演出一场火灾,心甘情愿让烈火把他们曾贪恋情欲的身子,烧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灰飞烟灭。只要能得到一种尊严的死法,对来世有指望的死法。但最后他们却是奸夫**妇的不堪之死。被警察双双抓到,扒光身子,高高吊在大树上,拷打、示众。终于招了。当丈夫尚且完整的尸体从枯井吊上来,死不瞑目的眼睛几乎是忧愁地看着**阿石时,她大叫了一声,从灵魂上先死了。

消灭了一对奸夫**妇的野山村又到了无边无际的雪国季节。那种似花非花的东西从天空下来的时候,总是孤零零,无依无靠,像人的生死。野山村也不过在人世的一隅有着自己的小喜小悲,不敢大惊动。两个**人的死有余辜,已够村里的人们谈论半辈子,再多余的时光就任它——麻木。

这就是日本著名电影导演大岛渚的《爱之亡灵》。

他是著名的情色电影导演。东方厚积薄发的情色,被他四两拨千斤地拾弄出来,在西方浩大的情色文化风云间,剪破清空,以东方式的柔慢、细腻,征服了一片河山。

我是在网上见到大岛渚的照片。长得很尖锐,典型的日本男人的侵略性,眼神锋厉得像冷光闪闪的匕首。

他的电影怎么可以那样色?

他的《感官世界》几乎挑衅了亚洲性文化的极限,太像钢勺刮动搪瓷的声响,让耳朵不能承受的轻浮的声响——是要弄疯人的。阿部定和情人活色生香的**场景,给人的不仅是感官的鲜辣,即生理上的血贲,更是灵魂上的挣扎又无路逃遁。

特别是有一个情节,差不多把我吓成了傻子:阿部定,对阿仁**的依恋和依赖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变态程度,天天、时时都要自己与阿仁躲在世界之外,躲进幽暗暧昧的房子里无穷无尽地**。可有一天她要看阿仁与别的女人**。她带着自虐的痛和快感、几近疯狂的痴迷,如此近距离见着她的情人、她的**压在别的女人身上,进攻、呻吟、狂欢。而被男人折腾着的女人竟是个老奶奶了。老人家纵横深深的皱纹,因为太多的妆粉,愈显出衰老的恐怖;松弛的肚皮、大腿、被岁月挤瘪气的**,随着哼哼叽叽的**,蠕动着,更像一群毫无羞耻的动物。最后,老人家在**来临时基本死去,“性福”得昏厥过去了,连尿都失禁了。

从没见过比这更恶心的**场景了。非人的表演,人类对自己的玩弄到了愚不可及的境地。日本男人的性丑陋真是历历在目,否则,当年在中国,那些二十郎当的鬼子大肆**中国女人,就不会连七十多岁的老婆婆也不放过了。

这些遭天杀的男人。

所以,我对日本男人一直是心存警觉,对他们的性文化价值也充满抵御。我的确是带着看色情片的消遣和不屑,来看《爱之亡灵》的,可我却看到“人在这个世界上的真实处境”。我差不多记不清阿石与丰次的**是如何快乐了(也许那样的快乐本身就卑微)。但一想起他们被高高吊在大树上的情节就恐惧得发抖——

野山村的阳光依旧妩媚多情,但它却照在了围观者幸灾乐祸的脸上,也不知善恶地照在了奸夫**妇一丝不挂的身子上。竹棒狠狠地向着阿石的**、丰次的**打去,皮开肉绽,惨叫直冲云霄……。这种场景的刺激已与情色无关,又是在逼仄你心灵,使之端然而起,几乎是缕心铭骨的痛了——野山村,贫困交加的地方,物质与精神生活几乎是山穷水尽的,生又何趣?是穷凶极恶的处境把人逼得“**”,可人又得为这样简陋的快乐,付出尊严以及生命的代价。性欲如果给人带来毁灭性的灾难,性又何趣?

**,这个词语也许就是因为危险、鬼鬼祟祟反而有着无可比拟的**。可惜,如今已不是**的时代,或许**这个词语会很快从人们的意识中消失。情也好,欲也好,实在不需要费尽心机去偷,解决感官的快乐,再也不会付出血肉代价,乃至生命。一切变得像吃方便面一样的轻盈。也就是我看《爱之亡灵》的第二天,日本另一位重量级导演、大岛渚的学生北野武,在煌煌的某娱乐大奖的颁奖台上,众目睽睽之下,搂住一位穿着暴露的女优,搓揉她的大**。

报纸上的照片有些模糊。可依旧清晰可见北野武捏着**的手,坚定、豪放,甚至有着粗暴的欢快。而他的脸因陶醉几乎变形——放肆的陶醉,像玻璃瓶粉碎时的清脆。

女优的**也有着阿石一样的皎洁和喷薄而出的**。她低头,笑,有些浪,配合着北野武的动作——公开的精神**秀。

我终于明白了大岛渚的尖锐,他寒光闪闪的眼神是要宛如利剑,刺破亚洲人自以为是营造出的色情娱乐天地。

对性也要心存敬畏——上帝的礼物,不能亵渎。

色情真不是什么好玩的游戏。想想泰国的普吉岛,夜以继日地醉生梦死,多少**声泛滥成灾——没有诚意的**,苟合的**。海啸就那么来了,恶狠恶的,倏然打断了男人女人的矫揉造作、瞒天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