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处境险恶的川军和甫帅(1 / 1)

从上海猛压而来的日军,像一把张开大口的铁钳夹了过来:一部从苏州、常熟、无锡一线猛攻,克日可下;一部从后面抄上来――从杭州湾偷袭压上的日军第10军,动作很快,在接连突破防守薄弱的乍(浦)、嘉(善)、海(盐)嘉(兴)两道防线后,克湖州;企图用闪电战的方式,一举拿下广德,直捣芜湖,从而完成对上海退下来的70万中国大军的铁壁合围,于以全歼;同时直接威胁南京。

11月22日下午五时,刘湘接到蒋介石关于他在广德一线作战部署的批复,立即下达作战命令:144师郭勋祺率部由广德、泗安向长兴方向推进;147师杨国祯、148师陈鸣谦率部坚守泗安。146师刘兆黎及独立13旅田冠五部、14旅周绍轩部协助饶国华防守主战场广德。驻防广德的145师是集团军中精锐,师长饶国华,四川资阳人,有多年作战经验,谙熟战史,素以骁勇善战著称。

期间,病中的甫帅空前忙碌,日夜操劳,时时处处从大局着眼。除了军事上的布置,他指示四川省政府代主席邓汉祥,以四川省政府名义,电呈国民政府主席林森,欢迎国府迁都重庆。邓汉祥遵照办理,电文中谓:“顷读我政府宣言,知为适应战况,统筹全局,长期抗战起见,移驻重庆。有此坚决之表示,益昭抗敌之精神,复兴既得根据,胜算终自我操,不特可得国际之同情,抑且愈励川民之忠爱。欣诵之余,谨率七千万人翘首欢迎,伏乞睿鉴。”随后,国民政府宣布迁都重庆,军事委员会和统帅部迁至武汉。邓汉祥又遵刘湘嘱咐,专程去到陪都重庆,以四川省政府代主席名义,觐见国府主席林森,并宴请中央各院、部长;表示:四川一切人力、物力、财力,均可供献于抗战。

南京的战与守,最终由蒋介石拍定。蒋介石任命唐生智为守城主将。唐生智本是湖南军阀,历史上曾二次参加倒蒋运动,过后,一直坐冷板凳。唐生智之所以要坚守南京,应该是出于一种恢复军权的功名心理和动机。

其实,蒋介石并不是不知道南京守不住,不应该守。他之所以如此知错犯错,是因为六年前的“九一八”事变,在他身上打上了“不抵抗”标签。中华民国首都南京,如果他宣布不战而弃,怕再打上类似标签。他要急于洗刷自己。蒋介石是个个人性格有毛病、有缺陷的人。如果这些毛病,缺陷放在一般人身上倒也罢了,而放在一个执国家最高权柄者的身上,后果就是致命的。以后他还会犯同样的错误,读者诸君会顺着我的描述看到。不过,老蒋在临离南京时,特别给唐生智交待,这个守,是短期的,像征性的,这就说得再明白不过了。然而,唐生智有他的私心杂念,最终他倒是落荒而逃,却把六朝故都金陵丢给如狼似虎的日本人肆意**,让杀进城中的日军烧杀抢掠**无所不至;造成南京30万人被杀的旷世慘剧。

战略上,日军要拿下南京,第二十三集团军川军,是他们无法逾越的一道障碍。

大战打响之前,松井石根上将,站在上海外滩一幢22层高楼大厦的一间屋子里,用戴着雪白手套的手举着高倍望远镜望出去,一副鹰扬四顾的得意。

时年59岁的松井石根,在1945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日本战败时,作为甲级战犯的他,送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判审判后被处以绞刑。他的外观一点也不威风凛凛,是一个干巴瘦小老头,脸色焦黄,二指宽的脸上戴副厚如瓶底的近视眼镜。日本政局向来多变,从首相换得走马灯似的,就向外界传递了这样的信息。那个时期在日本,军人当政,尤以鹰派人物吃香。松井石根上将是鹰派代表人物。

上海,当时是远东地区最大最繁华的大城市,有“东方巴黎”、“东方明珠”之称。而在日军占领下的上海,完全变成了日本人天下。街上鳞次栉比的店铺中,原英美等西方国家的商标尽都拆去,代之而起的是“樱花”、“富士”类琳琅满目的日本商标。一队队日军在大街上走得趾高气扬,他们肩在肩上的三八大盖枪,枪上雪亮的刺刀搅起片片寒光。好些还没有来得及拆去的掩体,被炮火打得缺门少窗,残垣断壁的楼房,墙壁上的斑驳弹痕……都在无言地述说刚刚过去的淞沪之战的惨烈。

这场日本叫淞沪会战,中国叫淞沪决战的大战,历时三月,声势浩大,日中双方可谓倾其一搏。最终,以日军伤亡5万余人,中国军队伤亡27万余人,日军胜利结束告终。

现在,松井石根马上就要签发进攻南京的命令。其实,在是否进攻南京这个问题上,日军上层曾展开过激烈争论。

日本政府原本没有进攻南京的计划,军部愚蠢接受了政府意见,而他坚决不肯,他的许多属下也坚决不肯。为统一思想,11月15日,在上海,他召开了一个军团扩大会议。会上有人担心,如攻打南京,粮草和弹药的补充都无法解决。更多的军官对此坚决反对,他们认为:粮草不足,可以就地解决(抢中国老百姓的),弹药不足打白刃战……最终,会议达成决议:“全军独断敢行,全力向南京方向追击!”

这会儿,居高临下的松井石根上将觉得,天皇在遥远的东京皇宫里注视着他、寄希望于他。他似乎看见了天皇那双隐藏在眼镜后面,既充满了希望,又有些犹豫,甚至显得有些哀怨的眼睛。他明白天皇希望他尽快拿下南京,然后一鼓作气,拿下武汉,打进四川,灭亡中国。动作要快、要狠!

时不我待,国际形势多变,机会瞬间即逝。想到这里,松井石根踏响脚上的黑皮靴,快步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在日记上写道:“占领敌国首都,迫使中国屈服……余须谨奉大命,全察圣旨所存,惟仁惟威,举破邪显正之宝剑诛杀马谡。降魔的利剑现在已经出鞘,正将发挥它的神威!”随即,他签发了作战命令。

安徽广德,战略地位极为重要。它在太湖之西、南京以南,是个扼皖、浙,苏三省的枢纽地,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史载,太平天国将领黄文金当年曾屯兵于此,拱卫太平天国的首都天京(南京),清廷派猛将鲍超率素称能战的“霆军”进攻,终年不得一逞。此地地形复杂,守易攻难。凭险而守,南京可保无虞,如果失守,不仅南京指日可下,正从上海一线陆续后退的国民党70万大军,也可能会被日军包围消灭。

负责在此阻敌的饶国华师,是1937年9月1日由万县乘轮船浮江东下出川的,一路辗转到此,近三个月未及休整、补给。原先镇守此地的是中央军一个旅。旅长刘建业向饶国华师长交防时,看到陆续进入阵地的川军很是担心。这支杂牌军,装备想像不到的差,一个连配备不了一挺轻机枪;一个师仅有几门小炮,根本就没有重武器。步枪,汉阳造就算是好的,后勤医院更谈不上。更糟糕的,更不可理喻的是,川军将士还都穿着单薄的土黄色夏季军服,脚蹬草鞋,身背斗笠和大刀。许多士兵的脚已裂口,往外流血。江南这个时节的天气,潮湿阴冷。趴在战壕里的川军,冻得浑身哆嗦,脸青面黑,为了驱寒,只得嚼食从四川带来的干辣椒。而反观自己这支就要退下去的中央军,官兵们身上穿的是军政部刚发下来的黄绿色咔叽布冬季军服,脚穿黑色胶底布鞋,手持一色德式武器;补给也不知比川军好到哪里去了。

刘旅长于心不忍,叫过军需官,吩咐尽量将补给、武器拨出一些给川军。当这支中央军拖枪带炮撤离时,好些川军官兵愤愤不平,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中央军装备这样好!都打不过、不敢打日本鬼子,往后撤,让我们上?我们川军是小妈生的!?”

“拿我们川军上前线当炮灰,世界上还有没有天理?”……

正往后撤的中央军精锐33旅官兵们听到这些话,好些人脸上发烧,低下头来,加快脚步。

师长饶国华却一听来气,他往高处一站,手一挥,大声说:“弟兄们,我们是上前线来打日本鬼子的,是来保家卫国的,不是来发牢骚的。你们在出川前的誓师会上是咋个表态的?我就不肯信,日本人的脑袋是铁打的。我们的枪虽不好,但我们的子弹照样可以打穿日本鬼子脑壳!”说时扬起声来:“我们川军在上海作战的20军、26师,还有在山西作战的二十二集团军,同样武器不好,不照样打出了威风!”

来谈协防的144师师长,大个子郭勋祺,听了饶师长这番话不禁激动起来。他去找了一只毛笔,一张纸,在纸上写了六个大字:“胜则生,败则死”,往高处一站,举在众人面前,大声说:“打日本,我们144师要同你们145师比一比,145的弟兄们,敢应战么?”

先是饶师长鼓动,再经郭师长这一激,心中本来因气不顺,不过发几句牢騒的官兵们纷纷举枪应战:

“谁英雄,谁好汉,谁粑蛋,战场上见!”

“火车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的,打了看!”……

广德之战的序幕是这样拉开的:23日天刚破晓,日军牛岛师团四千余人,加上伪满洲国伪军约一万余众,在飞机大炮掩护下,分乘汽艇、汽轮百余艘,由太湖而来,窜抵宜兴、长兴一线。岸上的川军沉着应战。一时枪炮声大作,血红迸裂,血肉横飞。工事尚不完善坚固的144师一部,在让日军付出惨重的代价后,终因伤亡太多,日军火力太猛,激战一天,接到上级命令,退出战场,日军占领长兴。与此同时,在太湖东、西洞庭一线指挥作战的144师师长郭勋祺腿部受伤,坚持不下火线,他对官兵们说:“国家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胸章背面都印有爱国爱百姓字样,军人战死沙场,乃是幸事。我部官兵当奋勇杀敌,如有擅失阵地者,无论官职大小,一律就地枪决。”郭师长的壮举让部属很是鼓舞,他们不仅死战不退,并且不时打日军的反冲锋。

一连几天的全线激战,川军虽然英勇,却因武器火力太过悬殊而伤亡惨重。在这一线阻敌的川军144师,粮食弹药快完了,处境极为艰险。相邻作战的中央军第11军团司令上官云相看着不忍,请准上级,28日让他的部队换下了川军144师。

担任主打的川军145师,与日军打得更为惨烈。为争夺广德机场,在反复拉锯战中,师长饶国华先是右臂负伤。为保存有生力量,饶师长将部队全部转移进城中死守,尽可能延缓日军进城时间。日军虽占尽优势,却久攻不下,为此,师团长牛岛贞雄受到松井石根严厉斥责;松井严令牛岛克日拿下广德。

负责指挥广德战事的二十三集团军副总司令兼23军军长潘文华,出了一个奇招。他算好时间,秘调田兴五独立旅于伸手不见五指的一个夜晚,进入广德城外几公里处的黑松林,布好埋伏,设下路障。第二天天蒙蒙亮,一队日军的坦克车、装甲车源源不绝而来,开去广德增援;来在这里过不去,被路上的松杂木、石块等障碍物阻挡住。一些日军下车来清理路障。埋伏在侧的川军出其不意,一涌而出而上。一时,杀声震天。白光闪处,是川军的大刀挥舞,日军人头落地,直杀得日军人仰马翻。停在一边的日军坦克车、装甲车因为距离太近发挥不出威力。不少川军战士趁机跳上坦克车、装甲车这些他们第一次见到的、枪子打不进去的“怪物”,揭开盖子;与车中日军反复争夺中,将手榴弹硬塞进去;或是直接钻到坦克、装甲车下,将捆在身上的炸药或手榴弹引爆。

“轰!轰!”声中,川军与日军,与“怪物”同归于尽。到处都在呐喊,到处都在燃烧,到处都在爆炸,到处都是川军在与日军展开血肉横飞的白刃战。何谓“用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这就是最好的演绎。然而,川军的血肉之躯,只能创奇迹一时,不能创奇迹于永远。日军虽然在黑松林吃了大亏,不久即排开路障,向广德增援。

29日一早,将广德重重包围的日军,用飞机大炮,集中轰击突出的东城一隅。不久,东城城墙一处被炮火打塌了一个口子。负责率部在此防守的团长牛玉斋,贪生怕死,惊惶失措,带头逃跑。至使大批日军从这个被撕开的口子大规模涌进。在一处督战,身上多处受伤的师长饶国华知道这事时,已经来不及了。饶师长率部与日军进行逐街逐巷逐屋的巷战。战至日暮时分,回天无力,身上多处负伤的饶师长率所剩不多的川军兄弟,撤出城去。

广德陷落。

责任本该由贪生怕死,擅自撤离的团长牛玉斋负责。然而,临时接过广德战事的唐式遵,却将责任推到师长饶国华身上,对饶师长兴师问罪。饶国华是潘文华的爱将虎将,牛玉斋“投”了唐式遵,就成了唐式遵的人,唐式遵袒护牛玉斋,嫁祸饶师长。

在密林中一个由帐篷搭建的临时简易战地司令部里,23集团军副总司令兼21军军长唐式遵,对饶师长的解释根本不听,手在桌上一拍,眼睛一瞪,指责饶师长推诿责任。他横蛮地说:“你是防守广德的主将,广德是在你饶国华手上丢的,你就得给我拿回来!”

饶师长闻言先是一惊一愣。平时看去很和善很“瘟”的唐式遵,这会儿在他眼中倏忽变了形,由一只“瘟猪”变成了吃人的老虎。他明白了,唐式遵是要借日本的手杀了他,除去潘文华手中的大将。他决定重新杀进城去,舍生取义。如果这样,这就是他人生的最后一站。值得吗?他问自己,他的思想上闪现出少城公园誓师会上,他被推举上台慷慨激易的发言;想起临走前,家乡资阳专门派人到成都为他披红戴花……“值!”他对自己说:“作为一个抗日军人死在战场上,值!”

他那张长条脸上,剑眉下一双原先忽地有些黯淡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一种悲悯中混和着壮烈献身的**,像一束通红的火焰同时在心中升起。

“没有关系,唐军长,唐总司令!”饶师长用带伤的手,将握在手中那把大张着机头的驳壳枪一举。这种手枪是德国造,是名枪;在四川被普遍称为“连枪”,在军队上称为“手提机关枪”。这种手枪可以连发20发子弹,最适宜近战,火力很大很猛,原是配备给打仗应该冲在前面的连长排长的。他是一个有中将衔的师长,他配备的是小巧玲珑的可尔提手枪。可是在战场上,他总是身先士卒,他喜欢用这种枪。

“大不了一死!”他对唐式遵说这话时,甚至有些笑意:“作为抗日军人,为抗日而死,是我的光荣!感谢唐总司令全了我!”他将胸一挺,给显得相当惊愕的唐式遵“啪”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转过身去,手枪一举,对围在他身边的官兵们大声道:“弟兄们,本师长决定与城共殉!愿意同我一起去死,一起打进城,与日寇决一死战的跟我走!”明知是死,愿意与师长一起进城殉难的弟兄们齐唰唰站了出来,有一营之多。这时,一轮如血的残阳急速下坠。残阳如血,涂抹在一派阴冷潮湿的江南原野上,涂抹在远方尚在冒烟的广德城墙上,平添一种悲壮。

饶国华带着这营勇士,奇迹般地不管不顾地冲进了城。很快,他带进城的一营官兵,经过激战大都牺牲。所剩寥寥无几的他们,全都负伤,有的还是重伤;被日军团团包围,压逼到八角楼下。

一缕残阳投到八角楼上,就像舞台上投去的一束追光。广德四面环有城墙,八角楼矗立在城中央,本是广德城一处绝佳的风景,楼高三层,红柱绿瓦,飞檐斗拱,风铃鸣响,生动鲜明。而这时的八角楼,被日本人的炮火打得破损不堪。

城上八角楼下,突然涌出许多头戴钢盔,端着枪的日本士兵,就像戏台上敌方主将出场前众多的小丑。师团长牛岛贞雄,在一大群官兵族拥下,出现在城上八角楼前。城上的牛岛贞雄,与城下身负重伤的饶师长相望。城下,大批日军端着枪,从前后左右向他们逼来,虎视眈眈,大有将他们生吞活剥之势。

饶师长不无鄙屑地看了看站在城上,穿着黑马靴,双腿微微张开,一双戴着雪白手套的手紧紧扶着长长的指挥刀,装模作样的牛岛贞雄。其实,师团长牛岛贞雄并不像他的名字一样雄壮威风。日本军人大都一样,军官也差不多,牛岛贞雄长得又矮又瘦又小。

牛岛贞雄轻轻咳了一声,调头对身边的翻译说了一通话,翻译转而翻给饶师长听:

“饶师长,你辉煌的战绩,特别是将军在生命将要如樱花般飘零时,为国家对生命的视死如归,作为军人,我感到钦佩!”墙上的牛岛贞雄,双手扶着指挥刀,颔了颔首。

“请将军带着你的战士,归顺大日本皇军。”牛岛贞雄最后点明主题。

“牛岛,你听着!”为了表示对敌酋的藐视,饶国华摆出一副大国大将风度,盘腿坐到地上,指点着站在城楼上的牛岛贞雄,像老师教训小学生似的说:“历史上,你们日本一直是我堂堂中华的小学生。我们中国有句老话叫,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可是,你们日本却是恩将仇报,近百年来不断欺负给了你们许多东西的老师,年来对我中华的欺负更是日甚一日。

“我饶国华作为一个中国军人,此次能奉命率军出川抗日,实在是我一生中的幸事,快事!你们不要仗着军事力量强大,胡作非为。昔德国威廉二世不是耀武扬威于一时,结果还不是照样灰飞烟灭,下场悲惨!何况你小日本,不过如此。将来,你们的下场,比威廉二世还要可耻、悲惨!”

牛岛气急败坏,挥手示意活捉饶国华,饶师长霍地从地上站起,指着牛岛贞雄:“牛岛,你要活捉我,休想!胜则生,败则死,我杀身成仁。如果你们日本人还要继续侵略下去,我饶国华死后也要化作厉鬼,在阴间同你们血战到底!”他举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果断扣动板机。

“砰!”随着闷哑的一声枪响,一缕鲜血,从饶师长左边的额头慢慢沁出,像一朵盛开的玫瑰。饶师长慢慢倒地,他饮枪自戕了,年仅43岁。簇拥在他的身边,伤痕累累的官兵们,抱在一起,拉响手榴弹,“轰!”地一声全部壮烈牺牲。这时,残阳急速下坠,好像在掩面饮泣。

饶国华师长杀身成仁的消息传出,让防守吉安的川军将士义愤填膺,发誓报仇。他们趁敌立脚未稳,连夜穿过浙皖边界,创造了夜行军百里的奇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第二天拂晓时分一举拿下广德,差一点将师团长牛岛贞雄抓了俘虏,创造了一个战争奇迹。广德虽最终还是落入敌手,但饶师长之壮举,极大地打击了日军士气,提升了我军士气。此战不仅让松井石根大丢面子,就是东京日军大本营闻讯也甚为震惊、震怒。牛岛贞雄师团长受到大本营处分,命其在接下来的战争中戴罪立功。史载,事后牛岛贞雄在他的日记中这样写道:“广德的得而复失,尤其是川军饶国华师长的举枪自戕,让我的自信心第一次受到沉重打击,深感战局之渺茫维艰,胜利在我眼中正在远去。”

饶国华被国民政府追认为陆军上将,灵柩运回后方,运回他的家乡四川省资阳县国葬。1938年3月12日,在延安各界举行的纪念孙中山先生逝世十三周年暨追悼抗日阵亡将士大会上,中共中央主席毛泽东高度评价饶国华们:“从赵登禹、饶国华……诸将领到每一个战士,无不给了中国人民以崇高伟大的典范。”

此战之后,唐式遵成了蒋介石亲信。蒋介石以刘湘病重为由,让副总司令唐式遵即日起对二十三集团军负实际责任;让唐式遵将该集团军拉到南陵、繁昌、大通,青阳、贵池一线进行休整,实际上是要脱离刘湘羁绊。同时,蒋介石下令奖惩如次:

1、二十三集团军副总司令兼23军军长潘文华因人事关系,应变迟缓,暂行停职,着即回川重组军队。

2、该集团军147师师长杨国桢因作战不力,着即撤职。

3、该集团军之21军144师师长郭勋祺指挥有方,负伤后犹在前线督战,俟遇军长缺时,迳先升迁。

4、该集团军之21军独立旅旅长田冠五指挥沉着,督率官兵,血战三日之久,英勇可嘉,记名遇缺即行升任……

大大小小的命令共十七条之多,大都是升迁、嘉奖。唯一受到指责、处罚的只有集团军副总司令兼23军军长潘文华和属下师长杨国桢两人。而要害也正是在这里。这两人,尤其潘文华,是跟随刘湘多年的大将,对刘湘始终如一,忠心耿耿,是刘湘最为信任的人,是替刘湘掌控二十三集团军的抓手;而杨国桢又是潘文华极信任的师长。任何人都可以看出来,两相对照,何等鲜明!

时在南京,重病中的刘湘得知这个消息后,痛彻心扉,当即口吐鲜血,昏倒过去。

南京已经岌岌可危。蒋介石指使相关方面,赶紧将病情陡然加重,人事不醒的刘湘送到后方武汉万国医院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