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得知刘备带着孙夫人回到荆州的消息,愤怒不已,准备派程普率兵攻打荆州,顾雍劝道:“万一刘备投靠曹操,与曹操联手,江东就危险了。不如派人到许都,举荐刘备为荆州牧,不仅能拉拢刘备,还能令曹操畏惧。等日后时机成熟了,再使离间计,令曹操和刘备交战,我们坐收渔翁之利。”孙权大喜,便派华歆出使许都。
当时,邺郡的铜雀台[76]刚刚完工,曹操率文武百官在邺郡庆贺。曹操头戴嵌宝金冠,身穿绿锦罗袍,坐在铜雀台上,命人将一件西川红锦战袍挂在柳枝上,让武将们比试弓箭,射中箭垛红心的人能得到那件战袍。号令一下,曹氏宗族中的小将曹休飞马而出,一箭射中红心。文聘见了,叫道:“应该让我们外姓人先射。”也一箭射中红心。曹洪厉声说道:“我来为你们二人解箭。”说着话,拈弓搭箭,正中红心。张郃说道:“你们的射法不足为奇,看我的。”说罢,翻身背射,也射中红心。众人齐声喝彩。夏侯渊说道:“翻身背射何足道哉?看我的。”扭回身一箭射去,正好射在那四支箭的正中间,夏侯渊叫道:“能得到战袍吗?”徐晃飞马而出,叫道:“留下战袍。”说吧,拽满弓,望着挂战袍的柳枝就是一箭,柳枝被射断,战袍落到地上,徐晃捡起战袍披到身上。许褚见战袍被徐晃夺走,怒气冲天,冲上来便要抢夺战袍。两人扭打在一起,战袍都被撕成碎片了。曹操急忙令人将他们分开,然后将众将请上铜雀台,每人赏赐一匹蜀锦[77]。
曹操又命文官展露文采,王朗、钟繇、陈琳、王粲等人都抒写了歌颂曹操功德、劝曹操称帝的文章,曹操看了,说道:“我已经是丞相了,位极人臣,还能有什么愿望?有人见我手握大权,怀疑我有野心,简直荒谬!如果没有我曹操,不知天下有多少人称帝称王。我也想放弃兵权,但又担心被人所害。如果我被害死了,国家就会再次陷入混乱。”文武百官听了,齐声说道:“丞相的功绩超过伊尹、周公[78]。”
曹操喝了几杯酒,借着酒劲写诗,正要落笔,听人汇报说孙权表奏刘备为荆州牧,心头一惊,毛笔掉到了地上。当曹操得知孙权将妹妹嫁给刘备,刘备又占领了大半个荆襄时,说道:“刘备是人中蛟龙,现在占据了荆州,如同蛟龙入海,怎能不令人心惊!”程昱说道:“我有一条妙计,可以令孙刘相争,丞相趁机出兵,一举平定江南。”曹操笑逐颜开,问道:“你有何妙计?”程昱说道:“请丞相表奏周瑜、程普为南郡和江夏的太守,再将华歆留在许都,周瑜、程普必然因此仇视刘备。”曹操依计而行。
周瑜被任命为南郡太守,果然更加急于夺回荆州,孙权便派鲁肃向刘备讨要荆州。鲁肃见到刘备,说道:“现在孙刘两家成了亲家,请皇叔看在亲戚的份上,早日归还荆州。”刘备听了,失声痛哭起来,惊得鲁肃目瞪口呆。诸葛亮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说道:“我家主公答应过先生,占领西川就归还荆州。但西川刘璋也是汉室宗亲,是主公的兄弟。如果出兵攻打西川,就是骨肉相残,会被外人唾骂;如果不攻打西川,又无容身之地;如果不归还荆州,又伤害了亲情。因此左右为难,忍不住哭泣。”鲁肃听了,不知该说什么。诸葛亮继续说道:“先生回去以后,千万恳求吴侯多宽限些日子。”鲁肃是个老实人,见刘备如此伤心,便答应了。
鲁肃来到柴桑,对周瑜说了那些事情,周瑜跺着脚说道:“你又中了诸葛亮的奸计。你先别回南徐,再去一趟荆州,告诉刘备,既然他不忍心夺取西川,我们代他去取西川,打下西川以后,用西川换回荆州。”鲁肃说道:“西川距离江东路途遥远,恐怕不易攻取。”周瑜说道:“我不是当真要攻打西川,只是以此为借口突袭荆州。大军路过荆州时,命刘备出城犒军,我们趁势杀死刘备,夺取荆州。”
鲁肃再次来到荆州,称江东愿意出兵攻取西川,再用西川换回荆州,诸葛亮假装满意,说道:“大军路过荆州时,我们必定出城迎接。”鲁肃告辞以后,诸葛亮对刘备说道:“周瑜的死期到了。这是‘假道灭虢[79]’之计,名义上攻取西川,实际上企图趁主公出城犒军时出其不意夺取荆州。”于是,令人做好安排,只等周瑜上门。
周瑜得知诸葛亮亲口答应将出城犒军的消息,哈哈大笑,说道:“他也中我的计了!”便请鲁肃回南徐禀报孙权,又令程普率兵接应。之后,周瑜令甘宁为先锋,率兵奔荆州而去,自己与凌统、吕蒙、徐盛、丁奉等率大军随后赶来。到达夏口时,糜竺在半路迎候,告知周瑜、刘备已经在城门外等候了。周瑜欣喜若狂。到达公安时,还不见有人接应,周瑜心里有些着急,命令船队加速前进。距离荆州不远时,探马回报,荆州城上插着两面白旗,但不见半个人影。周瑜疑惑不已,传令停船上岸。
周瑜率领甘宁、徐盛、丁奉及三千兵马来到荆州城下,城内还是没有动静,正在犹豫,忽然一声炮响,城上涌出来无数全副武装的军士,只见赵云登上城楼,说道:“诸葛军师已经看穿了周都督‘假道灭虢’之计!”周瑜听了,回马就走。这时,探马报告说,关羽、张飞、黄忠、魏延分四路杀来。周瑜大叫一声,箭伤复发,掉落马下。甘宁等急忙将周瑜救到船上。探马又回报说,刘备、诸葛亮正在前面的山上喝酒。周瑜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以为我不能攻取西川,我偏偏要去!”于是命令船队继续前进。
到达巴丘时,诸葛亮给周瑜送来一封信,劝周瑜不要攻打西川。周瑜看完信,长叹一声,拿过纸笔,给孙权上书。周瑜对众将说道:“我寿命将近,不能再为国家效力,你们要尽力辅佐主公,成就千秋大业。”说罢便昏死过去,过了很久又清醒过来,仰天长叹道:“既然生下周瑜,又何必生下诸葛亮!”大叫几声,气绝身亡,年仅三十六岁。孙权得知周瑜病故,痛哭不已,接受周瑜的建议,拜鲁肃为大都督,总管江东兵马。
诸葛亮夜观天象,见有将星[80]坠落,笑道:“周瑜死了。”刘备令人打探,周瑜果然死了。诸葛亮说道:“我要以为周瑜吊丧为名,到江东走一趟,寻找能够辅佐主公的大贤。”刘备担心江东将士仇视诸葛亮,不许诸葛亮前往。诸葛亮说道:“周瑜在时我尚且不怕,如今周瑜都死了,我更不会害怕。”于是,在赵云的护卫下来到柴桑。江东众将认为周瑜是被诸葛亮害死的,因此打算为周瑜报仇,见有赵云护卫,才不敢动手。
诸葛亮将祭品摆到周瑜灵前,亲自奠酒,跪在地下朗读祭文,读罢又伏地大哭,泪如泉涌,哀痛不已。江东将士见了,互相议论道:“都说周瑜与诸葛亮关系不好,现在看来都是谣言。”鲁肃见诸葛亮哭得如此悲伤,在心里说道:“诸葛亮情深意厚,反倒是周瑜气量狭小,把自己气死了。”
祭拜了周瑜,诸葛亮便要登船离开。刚刚来到江边,就见一位身穿道袍的人走过来,一把拽住诸葛亮,说道:“你气死了周郎,又跑来吊丧,欺负江东没人!”诸葛亮大惊,抬眼一看,来人正是“凤雏”庞统,便哈哈大笑起来。诸葛亮给庞统留下推荐信,说道:“如果江东不能重用先生,便到荆州来,与我一起辅佐刘皇叔。”庞统点头答应。
办完周瑜的丧事,鲁肃对孙权说道:“我才能平庸,难当都督大任。我向主公举荐一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智谋与管仲、乐毅相当,勇略与孙膑、吴起相近的人。”孙权问道:“这人是谁?”鲁肃答道:“庞统庞士元,道号‘凤雏先生’。”孙权便命鲁肃将庞统请来相见。
鲁肃很快便请来了庞统。孙权见庞统相貌古怪,有些不高兴,随口问道:“先生以哪种学问为主?”庞统答道:“不必拘执,随机应变。”孙权又问道:“与周瑜相比如何?”庞统答道:“大不相同。”孙权很器重周瑜,见庞统很轻视周瑜,更加不高兴了,命庞统先退下。孙权对鲁肃说道:“这种狂妄之人不用也罢!”鲁肃说道:“火烧赤壁时,庞统献了连环计,主公可知道?”孙权说道:“那是曹操的主意,与他何干!”
鲁肃送给庞统一封推荐信,请庞统到荆州投靠刘备。庞统拿了推荐信,便来荆州求见刘备。当时,诸葛亮外出巡视地方,刘备见庞统相貌丑陋,也不太高兴,说道:“荆州没有空缺的职务,耒(lěi)阳县令空缺多时,请先生前去赴任。”庞统见诸葛亮不在,没有多说,便去了耒阳。
到了耒阳以后,庞统并不处理公务,只是整天喝酒。有人向刘备报告说,庞统荒废了耒阳的政务,刘备大怒,派张飞、孙乾前来巡视。张飞来到耒阳,见庞统没有出城迎接,询问得知庞统还在睡觉,勃然大怒,便要派人将庞统绑来。孙乾劝道:“我们先看看他如何处理政务,有不当之处再问罪。”
张飞来到县衙,命人叫醒庞统。庞统醉醺醺地从卧室走出来,张飞见了,怒气冲冲地问道:“我兄长任命你为县令,你竟敢醉酒误事!”庞统说道:“方圆只有百里的一个小县城能有多少公务?我现在就处理给将军看。”说罢,命人将积压的所有公文卷宗都拿到堂上来,只见庞统手中批判,口中发令,耳中听词,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处理完了所有公务,而且曲直分明,没有半点儿差错。庞统将笔丢到地上,对张飞说道:“曹操、孙权在我看来,就好比举手看书,更何况一座小县城!”张飞赶紧起身施礼,说道:“我一定向兄长举荐先生。”庞统这才拿出鲁肃的推荐信,交给张飞。
刘备得到消息,大吃一惊。正在此时,诸葛亮巡视回来,询问庞统的情况,刘备说道:“在耒阳当县令,好酒误事。”诸葛亮笑道:“庞统的才能胜我十倍,到百里小县任职,不愿理事,因此才整天沉醉。”刘备便命张飞到耒阳请庞统到荆州来。见面以后,刘备亲自向庞统谢罪,庞统这才拿出诸葛亮的推荐信。刘备大喜过望,说道:“水镜先生说过,卧龙、凤雏得一人可安天下,现在我得到两个,复兴汉室,指日可待!”于是拜庞统为副军师中郎将,与诸葛亮共掌军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