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1 / 1)

匹诺曹长出驴耳朵,然后他变成了一头真的小驴子,并开始像驴一样地叫唤。

这件出乎意料的事情是什么呢?

我来告诉你们,我亲爱的小读者们。这出乎意料的事情是,匹诺曹睡醒后,很自然地抓抓脑袋,在抓脑袋的时候,他发现……

你们猜一下,他发现了什么?

他极为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耳朵长了一个多巴掌。

你们知道,木偶从出生起,耳朵就很小,小到用肉眼都看不见!因此你们可以想象得出,当他发现自己的耳朵一夜之间竟伸长了那么多,简直像是两把荭草叶做的大刷子时,他会怎么样。

他马上去寻找一面镜子,想照照自己,可却找不到。于是他将洗脸盆灌满了水,在对着里面照的时候,他看见了他永远都不想看见的样子,也就是说,他看见了自己的形象被一双绝妙的驴耳朵弄得更“好看”了。

我让你们想想,可怜的匹诺曹该有多么痛苦,多么害臊,多么绝望!

他开始痛哭,开始尖叫,开始往墙上撞头,但是他越是伤心绝望,他的耳朵就越长,直到耳朵尖都变成了毛茸茸的。

听到那阵阵尖利的叫喊声,一只住在楼上的漂亮的小旱獭走进房间,他见到木偶如此的焦躁不安,便关切地问他:

“你怎么了,我亲爱的邻居?”

“我生病了,我的小旱獭,病得很重……我生了一种让我害怕的病!你懂得号脉吗?”

“懂一点点。”

“那请你摸摸我是不是发烧了。”

小旱獭抬起前右掌,在为匹诺曹摸完脉之后,唉声叹气地对他说:

“我的朋友,我很遗憾,必须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也就是说?”

“你在发着可怕的高烧!……”

“是什么样的高烧?”

“是驴子的高烧。”

“我不明白这种高烧!”木偶回答,不幸的是,他心里已经明白了。

“那我来为你解释一下,”小旱獭接着说,“你应该知道,再过两个或三个钟头,你就不再是一个木偶,也不是一个孩子了……”

“那我将是什么?”

“再过两三个小时,你将变成一头名副其实的小驴子,就像那些拉车的和向市场上驮运白菜和生菜的驴子一样。”

“哎呀!我真倒霉!我真倒霉!”匹诺曹叫嚷着,同时用手抓住两只耳朵,气愤地又拉又扯,就好像那是别人的耳朵似的。

“我亲爱的,”小旱獭为了安慰他说道,“你想做什么呀?这是命中注定的。你应该在智慧训令中已经学过了,所有那些什么也不想干的孩子,对书本、学校和老师厌烦的,整天扑在玩具上、游戏上、娱乐上打发日子的孩子,迟早都会变成小驴子。”

“难道真会这样吗?”木偶抽泣着问。

“不幸如此!现在哭也没用,你应该早就想到这一点!”

“可这不是我的错,小旱獭,你相信好了,全是灯芯的过错!……”

“这个灯芯是谁?”

“我的一个同学。我本想回家,我本想听话,我本想继续学习,继续为自己争光……可是灯芯对我说:‘为什么你要用学习使自己烦恼呢?为什么你要去上学呢?还不如跟我来,去玩具城。在那里,我们再不用学习了,在那里,我们从早到晚地娱乐,我们将永远是快乐的。’”

“那你为什么要听从那个假朋友的劝告呢?听那个坏同学的话呢?”

“因为……因为,我的小旱獭,我是一个没有判断力也没有心肝的木偶。啊!我要是有一点点心肝,我就绝不会抛弃那善良的仙女了。她像妈妈一样地爱我,她为我做了那么多好事!……要有心肝,这会儿我就不再是木偶了……而是一个规规矩矩的小孩,就像许多孩子一样!噢!……要是遇到灯芯,他就该倒霉了!我要好好地骂他一通!”

他做了一个想出去的动作。可当他走到门边时,他记起自己有了那对驴耳朵,他不好意思把它们展现在众人面前。他发明了什么呢?他拿起一顶大棉帽,把它戴在了头上,一直套到鼻子尖下。

然后他出去了,开始到处寻找灯芯。

他在大街上寻找,在广场上寻找,在小戏院里寻找,他到每个地方都找过,然而却没有找到。他在街上向遇到的人打听消息,可是谁也没有见过他。

于是他去家里找他,走到门口,他敲了敲门。

“谁呀?”灯芯在里面问道。

“是我!”木偶答道。

“等一会儿,我给你开门。”

过了半个小时,门打开了。你们想象一下当匹诺曹走进房间时会有多么惊讶,因为他看到他的朋友灯芯的头上也戴了一顶大棉帽子,一直拉到鼻子下面。

看见那顶帽子,匹诺曹差不多感到了安慰,他立刻在心里想到:“难道我的朋友也生了跟我一样的病吗?难道他也发了小驴子的高烧?……”

他装作什么也没有觉察到的样子,微笑地问道:

“你身体好吗,我亲爱的朋友?”

“非常好,就像待在某种帕尔马奶酪里的一只老鼠。”

“你是真心这么说吗?”

“我干吗要对你说谎呢?”

“对不起,朋友,那你为什么头上戴了那顶棉帽子,把你的耳朵全都盖住呢?”

“大夫命令我戴的,因为我的这个膝盖不舒服。那你呢,亲爱的木偶,为什么戴了那顶帽子,一直套到鼻子下面呢?”

“大夫命令我戴的,因为我的一只脚蹭破了皮。”

“啊!可怜的匹诺曹!……”

“啊!可怜的灯芯!……”

说完这些话之后,便是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此时,两个朋友只能彼此之间以取笑的姿态面面相觑。

终于木偶用一种甜美圆润、笛子一般的声音对他的同学说:

“请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我亲爱的灯芯,你从来没有害过耳病吗?”

“从来没有!……你呢?”

“从来没有!但是从今天早晨开始,一只耳朵让我疼痛难忍。”

“我也生了同样的病。”

“你也是?……你是哪只耳朵疼?”

“两只都疼。你呢?”

“两只都疼。难道是同样的病?”

“我怕就是。”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灯芯?”

“很容易!全心全意的。”

“让我看看你的耳朵行吗?”

“为什么不行呢?不过,首先我要看看你的,亲爱的匹诺曹。”

“不行。第一个应该是你。”

“不,亲爱的!先你,后我!”

“那好吧,”于是木偶说,“我们搞个好朋友之间的协议。”

“让我听听协议。”

“我们同时摘掉帽子,你同意吗?”

“我同意。”

“那么,注意!”匹诺曹开始大声数数,“一!二!三!”

喊到“三”这个数时,两个孩子取下他们头上的帽子,并把它们抛向空中。

这时出现的一个场景,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也就是说,这场景是:当匹诺曹和灯芯看到他们两人遭到了同样的不幸,非但不感到受了侮辱和痛苦不堪,而是开始面对他们无限变长的耳朵眨眼示意,又说了千万句的粗鲁话,最后捧腹大笑。

他们笑啊,笑啊,笑得都快站不住了。突然之间,在笑得最前仰后合时,灯芯一下安静下来,然后摇晃着身体,脸色大变地对朋友说:

“救命,救命,匹诺曹!”

“你怎么了?”

“哎哟!我的腿再也站不住了。”

“我也站不住了。”匹诺曹喊道,同时哭着,并摇动着身体。

当他们这样说的时候,他们两个都把身子匍匐在地上,用手和脚爬着走,开始在房间里转悠和跑步。就在他们跑着的时候,他们的胳膊变成了爪子,他们的脸拉长后变成了动物的口鼻,而他们的背部长满了浅灰色的毛皮,并夹杂着黑色的斑点。

可你们知道,对于那两个倒霉蛋来说,最为难堪的时刻是什么吗?最为难堪,也最为羞辱的时刻是他们觉出身后长出了尾巴。

于是他们被羞耻和痛苦所征服,试图大哭一场并埋怨自己的命运不佳。

要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该多好啊!他们发出来的不是呻吟和抱怨,而是驴子的叫声,他们响亮地叫唤着,两人合唱般地发出嗷、嗷、嗷。

就在那时,有人敲门,外面一个声音说:“你们开门!我是小矮人,带你们到这个地方来的车夫。快点开门,否则,倒霉的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