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1 / 1)

匹诺曹回到仙女家里。仙女答应他次日他将不再是一个木偶,而是变成一个男孩。并要举办咖啡加牛奶的盛大午宴来庆贺这件大事。

正当渔夫要把匹诺曹扔到平底锅的节骨眼上,一条大狗被煎鱼浓重的香味所吸引,钻进了岩洞里。

“滚开!”渔夫大声威胁着喊道,他的手里始终拿着蘸好面粉的木偶。

然而那条可怜的狗实在太饿了,他低吠着,摇着尾巴,似乎在说:“给我一口煎鱼吃,然后我就不打搅你了。”

“我对你说了,滚开!”渔夫又说了一遍,之后他又抬起腿,想给他一脚。

当狗真的饥饿时,都不会容忍一只苍蝇落到鼻子上,于是他转身对渔夫狂叫,并朝他亮出可怕的尖牙。

就在那一刻,狗听到岩洞里有一个细弱嘶哑的声音在说:“救救我,阿利多罗!你要不救我,我就被煎了!”

狗立刻认出是匹诺曹的声音,并非常惊讶地发现,那声音是从渔夫手里拿着的那个面粉团里发出来的。

那么他怎么办?他从地上霍地一跃而起,用嘴咬住那个面粉团,用牙轻轻地叼住,然后便跑出岩洞,像闪电般地跑走了!

渔夫眼见他本来特别想吃的一条鱼从手中被夺走,试图去追赶那条狗,可是刚刚跑了几步,便来了一阵咳嗽,所以不得不转回来。

这时阿利多罗发现跑到了通往村镇的小路上,他停下来,小心翼翼地把匹诺曹朋友放在地上。

“我该怎样感谢你呀!”木偶说。

“没有必要,”狗回答道,“你曾经救过我,那做过的事得到了回报。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大家都应该互相帮助。”

“你怎么会去了那个岩洞?”

“我一直半死不活地躺在这里的海滩上,那时正好风从远处刮过一阵煎鱼味。那香味引起了我的食欲,所以我就跟着去了。要是我晚到一分钟的话……”

“别对我说了!”匹诺曹嚷道,他被吓得还在颤抖,“别对我说了!如果你再晚到一分钟,这会儿我就被煎了,被吃了,被消化了!唉哟!……仅仅想到这,我都会打哆嗦!……”

阿利多罗笑着向木偶伸出右爪,木偶则紧紧地握住它,表示伟大的友谊,然后他们就告别了。

狗重新走上回家的路,匹诺曹独自一人向离此不远的一间小屋走去,他向一位在门前晒太阳的小老头问道:

“好心的老人家,请您告诉我,您知道一个头部受伤、名叫欧金尼奥的小男孩吗?”

“那孩子曾被几个渔夫抬到这间小屋里,现在……”

“现在他可能死了!……”匹诺曹十分悲痛地打断了对方的话。

“不,他现在活着,已经回他的家里了。”

“真的吗?真的吗?”木偶大声地说,同时高兴得跳了起来,“这么说,伤势并不严重?……”

“但也好像十分严重,而且还是致命的。”小老头回答,“因为他们是用一本纸板装订起来的厚书砸到他的头上的。”

“是谁砸的他?”

“他的一个同学,一个叫匹诺曹的。”

“这个匹诺曹是谁?”木偶假装不知道地发问。

“他们说,他是个坏孩子,一个游手好闲的人,一个真正的冒失鬼……”

“造谣!统统都是造谣!”

“你认识这个匹诺曹吗?”

“见过!”木偶回答。

“你的看法怎么样?”老人问他。

“依我看,他是个非常好的孩子,一心想读书,听话,爱他的爸爸和他的家庭……”

正当木偶面不改色地说着这些谎话时,他摸了摸鼻子,发现鼻子又长了一个多巴掌。于是他害怕地嚷了起来:“好心人,请您别信我所说的一切好话,因为我非常了解匹诺曹,我也可以向您保证,他真的是个坏孩子,一个不听话的人,一个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人。他不去上学,却和同学一起去做淘气鬼!”

刚刚说完这些话,他的鼻子就缩短了,又恢复到像原来那种正常的大小。

“为什么你整个身子都白成这种样子?”老人突然问他。

“我跟您说……由于不小心,我蹭到了一堵刚刚刷白的墙上。”木偶回答道。他不好意思承认,别人把他像鱼一样地裹上了面粉,然后准备放在平底锅里去煎。

“噢,你的上衣、你的短裤和你的帽子,你把它们弄哪去了?”

“我遇到了小偷,他们剥光了我的衣服。好心的老人家,告诉我,您能碰巧有些衣服给我,好让我能穿上回家吗?”

“我的孩子,说到衣服,我只有一个小口袋,我留作装扁豆的。如果你要的话,就拿去吧,就在这儿呢。”

匹诺曹没让他再说第二遍,马上拿起装扁豆的空口袋,他用剪刀在底部剪开一个小洞,在侧面剪开两个洞,穿在身上当作衬衣。他那样轻便地穿好之后,便朝着村镇动身了。

然而走在路上,他却一点也不感到放心。他往前走一步,又往后退一步,一边自己想东想西,他说道:

“我将怎样去见我善良的仙女呢?她见到我之后会说什么呢?……她愿意宽恕我这第二次的恶作剧吗?……我打赌,她不会原谅我!……啊!她肯定不会原谅我……我这是活该,因为我是一个调皮鬼,我总是答应改正,却从不履行诺言!……”

他到达村镇时,已经是漆黑的夜晚。因为天气很坏,正下着倾盆大雨,他径直朝仙女的家走去,决心敲敲门,让人开门进屋。

但是当他到了那里时,他却感到缺乏勇气,他非但没有敲门,反而跑了二十来步,离开了。后来他又第二次走近大门,还是什么也没做。他第三次靠近,还是一事无成。第四次时,他颤抖地把铁门环抓在手里,轻轻地敲了一下。

他等啊,等啊,半个小时之后,最高一层(在第五层上)的一扇窗户终于打开了,匹诺曹看到一只肥大的蜗牛探出头来,它的头上点着一盏小油灯。蜗牛说:

“这个时候是谁呀?”

“仙女在家吗?”木偶问。

“仙女在睡觉,她不愿意被叫醒,可你是谁?”

“是我!”

“‘我’是谁?”

“匹诺曹。”

“匹诺曹是谁?”

“木偶,那个跟仙女住在家里的。”

“啊!我明白了。”蜗牛说,“你等在那里,我马上下去给你开门。”

“求求您,快点吧,因为我快冻死了。”

“我的孩子,我是一只蜗牛,而蜗牛们是从来不会着急的。”

就这样过去了一个钟头,又过去了一个钟头,门还是没有打开,由于又寒冷,又害怕,又被身上的水弄得湿漉漉的,直打哆嗦的匹诺曹又鼓足了勇气,更用力地敲起了门。

随着那第二次敲门声,下面一层的一扇窗户打开了,还是那只蜗牛探出头来。

“美丽的小蜗牛,”匹诺曹喊道,“我已经等了两个钟头!在这么可恶的夜晚,两个钟头变得比两个年头还要漫长。求求您,快点吧。”

“我的孩子,”那只完全心平气和、慢条斯理的小动物从窗口回答他,“我的孩子,我是一只蜗牛,而蜗牛们是从来不会着急的。”

窗户又关上了。

过了一小会儿,便敲响了半夜的钟声,然后是午夜后的一点,然后是两点,可门一直是关着的。

于是匹诺曹失去了耐心,他气急败坏地抓起门环,想重重地敲击一下,好让整个房子都震动起来。然而那铁做的门环却突然之间变成了一条欢蹦乱跳的鳗鱼,从他手里滑了出去,随后便消失在街道中间的小水沟里了。

“噢!怎么回事?”由于愤怒而越来越失去理智的匹诺曹大声嚷道,“如果门环不见了,那我就直接用脚踢门。”

他往后退了一些,然后朝着家门踹上重重的一脚。这一脚踢得劲儿如此之大,以致使脚嵌进了木头里面。当木偶试图把脚拔出来的时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也无济于事,因为那只脚像一根敲弯的钉子一样,已经插到里面去了。

你们想象一下可怜的匹诺曹的遭遇吧!他必须以一只脚立在地上,另一只架在半空,这样度过余下的夜晚时间。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时,门终于打开了。那只好样的小动物蜗牛,从五层楼下到大门口,用了整整九个钟头。真正需要说明的是,他累得出了一身的汗!

“您那只脚插在门里干什么?”蜗牛笑着问木偶。

“这是一次不幸。您瞧一下,美丽的小蜗牛,看您能不能把我从这酷刑中解脱出来?”

“我的孩子,那需要一个木匠,而我从没当过木匠。”

“请您替我去求求仙女吧!……”

“仙女在睡觉,她不愿被人叫醒。”

“可您要我一整天钉在这门里做什么呢?”

“数路过的蚂蚁取乐吧。”

“请您至少给我点吃的东西吧,因为我感到很虚弱。”

“马上就来。”蜗牛说。

实际上,过了三个半钟头,匹诺曹才看见他头上顶着一个银托盘回来,盘子里有一个面包、一只烧鸡和四个熟杏子。

“这是仙女送给你的早饭。”蜗牛说。

看到上帝的这份恩典,木偶感到十分的宽慰。然而当他开始吃的时候,他才醒悟过来,他发现面包是石膏做的,烧鸡是纸板做的,四个杏子是被染上自然色的雪花石膏做的。

他想大哭一场,他想自暴自弃,他想扔掉托盘以及盘内的东西,但是,或许太过伤心,或许肚子饿得虚弱无力,事实上他晕倒了。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沙发上,而仙女就在他身边。

“这一次我还是原谅你。”仙女对他说,“不过,如果你再次随心所欲,你就该倒霉了!……”

匹诺曹满口答应并发誓他要读书,并会永远表现良好。

在这一年余下的时间里,他确实遵守了诺言。事实上,在暑假前的考试中,他荣幸地成为全校最好的学生,他的品行,总体来说,也被评判为值得称赞和令人满意的,因此仙女满心欢喜地对他说:

“你的愿望明天终于要实现了!”

“也就是说?”

“明天你将不再是木偶,而变成一个好孩子了。”

谁要是没有亲眼见到匹诺曹听到这个盼望已久的消息时的高兴劲儿,是永远不可能想象出来的。他的所有朋友和同学都将被邀请参加第二天在仙女家里举行的盛大午餐会,以便庆祝这件大喜事。仙女已让人准备了两百杯咖啡和牛奶,以及四百个上下两面都涂着黄油的小面包。

那一天看来应该是非常美好和快活的,然而……

不幸的是,在木偶们的生活中,总是有一个“然而”,它能把任何事情都搞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