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1 / 1)

匹诺曹面临着像一条鱼在锅里被煎的危险。

在那场绝望的比赛过程中,曾有一个可怕的时刻,匹诺曹以为自己可能要输了。因为必须知道,阿利多罗(这是猛犬的名字)跑呀,跑呀,差一点就要追上他了。

只说这一点就够了:木偶听到自己身后,仅有一巴掌远的距离,那个畜生急速喘着粗气的声音,甚至感受到他吐出的火辣辣的热气。非常幸运的是海岸已经近在眼前,可以看到大海离那只有几步远了。

刚到海边,木偶就像小青蛙所能做到的那样,纵身一跃,跳到了水里。阿利多罗则想停下,可是他却被奔跑的冲击力连拉带推,也落到了水里。然而那个倒霉的家伙不会游泳,于是马上开始用两条腿胡乱地扑腾起来,以便浮出水面,可他越是胡乱挣扎,脑袋就越往水下沉没。

当他再重新把脑袋露出水面时,这只可怜的狗已被吓得两眼直瞪瞪的了。他狂吠大叫:

“我要淹死了!我要淹死了!”

“你死吧!”匹诺曹从远处回答他,因为他已经看到自己没有任何危险了。

“您救救我吧,我的匹诺曹!……我不想死啊!”

听到那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原本心地非常善良的木偶顿生同情之心,于是转身对狗说:

“要是我救你,你能答应我不再给我找麻烦,不再追赶我吗?”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行行好,快点吧,因为你再耽搁半分钟,我就死定了。”

匹诺曹犹豫片刻,但后来他记起了他爸爸曾多次对他说过的,做一件善行是永远不会吃亏的。于是他游到阿利多罗跟前,用双手抓住他的尾巴,把他平平安安地拽到海边干燥的沙滩上。

可怜的狗再也站不住了。他并非情愿地喝了那么多的咸水,以至于浑身肿胀得如同一个皮球了。但是,木偶并不愿意过分信任,认为应该谨慎从事,于是重新跳入大海,在离开海岸时,他对被救起的朋友大声地说:

“再见,阿利多罗,祝你一路顺风,并向家里问好。”

“再见,匹诺曹,”狗回答道,“多谢你救了我一命。你帮了我一个大忙。在这个世界上,做了事情总会有回报的。如有机会,以后我们好好谈谈。”

匹诺曹始终在靠近岸边的地方继续游着,终于他觉得来到了一个安全可靠的地方。他向海岸望了一眼,看到礁石上好像有一个像岩洞的东西,从那里面冒出一缕很长很长的炊烟。

“在那个岩洞里,”他自言自语地说,“应该有火。太好了!我要去烤干衣服,再暖和一下身子,然后呢?……然后就遇着什么算什么了。”

他下定决心,便向礁石游去。可是当他到了那里准备往上爬的时候,他觉得水下有某种东西在上升,升呀,升呀,一直把他带到空中。他想立刻逃走,然而为时已晚,因为他惊讶至极地发现,自己被封闭在一面大大的渔网里,混在一群各种各样、大小不等的鱼类中间,他们如同许多绝望的生灵一样,正在摇动尾巴,拼命挣扎。

与此同时,他看见从岩洞里走出一个渔夫,长相如此丑陋,简直像个海怪。他的头上长的不是头发,而是一绺绺浓密的绿草,他身上的皮肤是绿的,眼睛是绿的,长长的垂到下面的胡须也是绿的,活像一只用后腿站立起来的肥大的绿蜥蜴。

当渔夫把网从海里拉出来时,他欢天喜地地叫道:

“真是天遂我愿!今天我也能美美地饱餐一顿鲜鱼了!”

“还算不错,我不是一条鱼!”匹诺曹自言自语地说,他又找回了一点勇气。

这满满的一网鱼被提到阴暗且被熏黑的岩洞里,岩洞的中间有一口大油锅正在煎着东西,散发出一股令人停止呼吸的烧灯花的气味。

“现在让我看看捕到的是什么鱼!”绿色的渔夫说着,同时把他那只大到酷似烤面包铲子的巨手伸进网里,抓出一把绯鲤。

“这些绯鲤真好!”他说道,同时心满意足地又看又闻,然后把它们扔到一个没水的盆里。

接着,他便重复那惯常的操作,逐一地把其他的所有鱼都掏了出来,他觉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兴高采烈地说:

“这些是好吃的鳕鱼!……”

“这些是美味的鲻鱼!……”

“这些是可口的鳎鱼!……”

“这些是精美的鲈鱼!……”

“这些是名贵的带头鱼!……”

正如你们可以想象的那样,鳕鱼、鲻鱼、鳎鱼、鲈鱼一起被乱七八糟地丢进了盆里,与绯鲤鱼相陪相伴了。

最后一个留在渔网里的是匹诺曹。

渔夫刚把他从网里抓出来,便惊讶得睁圆了他绿色的大眼睛,几乎是害怕地喊了起来:“这是什么品种的鱼?长成这样的鱼,我从不记得曾经吃过!”

他重又仔仔细细地望着他,在上下左右地打量完每一个部分之后,他最后说:“我已经明白了,他应该是个海螃蟹。”

这时匹诺曹听到渔夫将他当作了螃蟹,感到受了侮辱,于是用愤恨的口气说:“什么螃蟹不螃蟹的?瞧您是怎么对待我的!告诉您,我是一个木偶。”

“一个木偶?”渔夫反驳道,“说实话,木偶鱼对我来说是一种新品种的鱼!这样更好!我更加愿意吃了你。”

“吃了我?您没弄明白我不是一条鱼吗?或者您没听见,我能说话、能讲理,就像您一样吗?”

“千真万确,”渔夫接着说,“因为我看到,你就是一条鱼,但你有着如我一样会说话、会讲理的幸运,所以我也愿意给予你应有的关照。”

“这些关照将是什么?……”

“为了表示特殊的友谊和尊重,我让你选择你想如何被烹调。你是愿意在锅里被煎,还是更愿意和番茄酱一起在平底锅里被煮?”

“说实话,”匹诺曹回答,“如果我要选择的话,我更宁愿被释放,这样好能够回我家。”

“你在开玩笑!你看我愿意放过品尝这么稀有的鱼的机会吗?绝不是天天在这海里都能遇到一条木偶鱼的。让我来做吧,我把你跟所有其他的鱼一起放在锅里煎,这样你会高兴的。被煎的时候有鱼陪伴,总是一种安慰。”

不幸的匹诺曹明白了渔夫的真意,开始又哭又叫又恳求。他哭着说:“当初我要是去上学,该有多好啊!……我听了那些坏同学的话,所以现在我付出了代价!……哟!……哟!……哟!……”

因为他像一条鳗鱼那样地挣扎**,使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力气,以便摆脱绿色渔夫的魔爪,于是渔夫顺手抓起一根结实的灯芯草皮,把他的手和脚捆绑起来,像根香肠似的,然后扔到盆里,与别的鱼放在了一起。

接着他取出一个盛满面粉的大木托盘,开始把所有的鱼都蘸上面粉,然后便放在平底锅里开煎。

首先在滚烫的油里跳舞的是可怜的鳕鱼,然后轮到的是鲈鱼,再后是鲻鱼,再后是鳎鱼,再后面就该是匹诺曹了。他看到死期已经如此接近(又是多么凄惨的死啊),吓得浑身哆嗦,惊慌失措,竟至于连哀求的声音和力气都没有了。

可怜的孩子用他的眼睛恳求饶命!然而绿色的渔夫根本不理睬他,把他在面粉里蘸了五六次,把他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最后好像变成了一个石膏木偶。然后,提起他的脑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