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发现可怖者奥兹的秘密(1 / 1)

四个行路人走到翡翠城的城门跟前,按响了门铃。铃响几遍之后,先前他们遇见过的那个城门卫士把门打开了。

“呀!你们又回来了吗?”他诧异地问。

“你不是看见我们了吗?”稻草人答道。

“可我以为你们去找西方的邪恶女巫了呢。”

“我们确实去找过她了。”稻草人说。

“她又把你们放了?”城门卫士很纳闷地问。

“她留不住我们,因为她溶化了。”稻草人解释说。

“溶化了!嗯,这确实是好消息。”城门卫士说,“谁溶化她的?”

“是多萝茜。”狮子严肃地说。

“天哪!”城门卫士嚷道,他对着多萝茜深深地一鞠躬,那实在是很深的一鞠躬。

接着,他把大家领进了小小的门房。像上一回一样,他从大箱子里取出眼镜,给大家戴上,并且上了锁。然后,他们穿过城门,进了翡翠城。城里的人听城门卫士说多萝茜溶化了西方的邪恶女巫,就全都簇拥到了四个行路人周围。于是他们后面跟着好大一群人,向奥兹的宫殿走去。

宫门仍然由绿胡子士兵守卫着,但他立刻就放他们进去了。接待他们的仍然是美丽的绿衣女孩,她马上把他们一个个带到他们上回住的房间去,让他们一边休息,一边等候伟大的奥兹抽空接见他们。

士兵立刻去向奥兹禀报好消息,告诉他,多萝茜和她的朋友们消灭了邪恶女巫,现在已经回来了。但奥兹没有回复。四个行路人以为伟大的巫师会马上召见他们,但他没有。第二天他也没有给回话,第三天也没有,第四天也没有。他们等得疲倦和心烦起来,最后恼火了:奥兹差遣他们西去,让他们经历了苦难,受了奴役,到头来竟然用这么拙劣的方式来对待他们。所以稻草人请求绿衣女孩最后再禀报奥兹一回,就说,如果他不马上召见他们,他们就召唤飞猴。他们要请飞猴帮忙弄个明白,奥兹究竟是否打算遵守诺言。巫师得报后非常害怕,传出话来,叫他们第二天上午九点零四分去宝座殿。奥兹曾经在西方的大地上遇到过飞猴一回,他不希望再和他们见面了。

当天晚上,四个行路人度过了一个无眠的夜晚,他们各自都在想着奥兹曾给自己的承诺。多萝茜只睡着了一会儿,就那一会儿,她做梦了。多萝茜梦见自己身在堪萨斯,婶婶爱姆正对多萝茜说,她的乖侄女儿回了家,她多么高兴。

第二天上午九点钟,绿胡子士兵准时来叫他们。四分钟后,他们全体走进了伟大的奥兹的宝座殿。自然,他们各自都在心里面猜想着:这一回看到的巫师,会不会是自己上一回看到的显形呢?他们环顾四周,发现殿堂里空无一人,顿时都惊讶极了。他们一直不离门口,而且互相紧紧地靠在一起,因为空****的殿堂里一片寂静,这比他们曾经见过的任何一种奥兹显形都更加可怕。

不久他们听到了一个严肃的声音,好像是从宝座殿巨大穹隆的顶部附近发出来的一样。那声音说道:

“我是奥兹,大法师和可怖者。你们为什么要找我?”

他们的眼睛把殿堂里的每一个地方又搜寻了一遍,仍然没见到一个人影。多萝茜就问:“你在什么地方?”

“我无处不在,”声音答道,“但在凡人的眼睛里,我是不可见的。现在我坐到宝座上去,方便你们和我交谈。”这时候声音确实已经换了地方,似乎直接来自宝座。于是他们走到宝座前,站成了一排。多萝茜说道:

“我们是来要求你兑现诺言的呀,奥兹。”

“什么诺言?”奥兹问。

“你曾经许诺,邪恶女巫被消灭以后,你就送我回堪萨斯。”

“你许诺给我大脑。”稻草人说。

“你许诺给我一颗心。”铁皮伐木人说。

“你许诺给我勇气。”胆小鬼狮子说。

“邪恶女巫真的被消灭了吗?”声音问道。多萝茜觉得,它有点发抖。

“是的,”多萝茜答道,“我用一桶水把她溶化了。”

“天哪,”那声音说,“多么意外!嗯,你们明天来见我吧,给我点时间,让我把整个事情考虑一遍。”

“你已经有过许多时间了。”铁皮伐木人愤怒地说。

“我们一天也不愿意多等了。”稻草人说。

“你必须对我们信守诺言!”多萝茜大声说。

狮子心想,还不如吓唬巫师一下呢。所以他大吼了一声。他的咆哮太凶猛、太可怕了,托托惊恐地跳起来,从他身边逃开,却撞倒了立在角落里的一面屏风。屏风哗啦啦倒地时,大家转过去看,顿时全都惊呆了。因为他们看见,就在刚才屏风遮挡住的地方,站着一个小老头,秃脑袋,满脸皱纹。他似乎跟他们一样,也是处在万分惊愕之中。铁皮伐木人举起斧子,一边向小老头冲过去,一边大叫:“你是谁?”

“我是奥兹,大法师和可怖者。”小老头说,他的声音在颤抖,“别砍我,请不要动手,你们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多萝茜和她的朋友们望着他,一个个都很惊愕、很沮丧。

“我还以为奥兹是一个巨大的脑袋呢。”多萝茜说。

“我还以为奥兹是一位可爱的夫人呢。”稻草人说。

“我还以为奥兹是一头可怕的野兽呢。”铁皮伐木人说。

“我还以为奥兹是一个火球呢。”狮子嚷道。

“不,你们都错了,”小老头温顺地说,“全是我假扮的。”

“假扮的!”多萝茜嚷道,“你并不是一个伟大的巫师?”

“嘘,亲爱的,”他说,“请你说话不要那么大声,会被人听见的,那样我就毁了。我是假扮成伟大的巫师的。”

“其实不是?”她问。

“根本不是,亲爱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还不止呢,”稻草人说,语气很伤心,“你还是个骗子。”

“正是!”小老头招认道,他不停地搓着手,仿佛这样能使他自己高兴些似的,“我确实是一个骗子。”

“这太可怕了!”铁皮伐木人说,“现在我到哪儿去弄我的心呢?”

“我到哪儿去弄我的勇气呢?”狮子问道。

“我到哪儿去弄我的大脑呢?”稻草人悲泣着,用袖子擦去眼泪。

“亲爱的朋友们,”奥兹说,“我祈求你们不要再说这些小事情了。请替我想想吧,我被当场拆穿,这可是个天大的麻烦。”

“还有别人知道你是骗子吗?”多萝茜问。

“没有,只有你们四个知道,还有我自己。”奥兹答道,“我把所有的人愚弄了那么长时间,还以为永远不会被人发现呢。我犯了一个大错误,当初真不该让你们进宝座殿。一般我是连臣民们也不见的,那样他们就会相信我是某种可怕的东西。”

“可是我不明白,”多萝茜疑惑不解地问,“你是怎样对我显形成一个巨大的脑袋的呢?”

“那是我变的戏法。”奥兹答道,“请往这边走,我全都对你们坦白了吧。”

他领路去宝座殿后面的一个小房间,他们全体跟着他走了进去。他指了指一个角落,只见大脑袋就放在那儿。原来呀,它是用许多层纸糊起来的,上面画了一张脸,画得很逼真。

“我用一根线,把它从天花板上吊下来,”奥兹说,“我自己站在屏风后面,拉动另一根线,使它转动眼睛,张开嘴巴。”

“可声音是怎么一回事呢?”多萝茜询问道。

“噢,我是一个会口技的人,”小老头说,“我能随心所欲地让声音从每个角落里传出来,所以,你就以为声音是大脑袋发出来的了。这儿还有些东西,也是我用来欺骗你们的。”他指给稻草人看衣服和面具,那是他装扮成可爱的夫人时穿戴的。铁皮伐木人发现,当初自己看到的可怕野兽不是别的,而是许多缝在一起的兽皮,用板条做骨架撑起来。至于火球,也是假巫师从天花板上吊下来的。其实它就是一个棉花球,只不过浇上油以后烧起来会冒烈焰。

“真是的,”稻草人说,“你这样骗人,真该为自己感到害臊。”

“是,我确实很惭愧,”小老头十分悔恨地说道,“但我只能这样做。这儿有很多椅子,你们请坐,我把我的故事讲给你们听。”

于是他们坐下来,听他讲下面的故事。

“我出生在奥马哈……”

“嗨,那地方离堪萨斯不太远① !”多萝茜嚷道。

“是的,但是离这儿很远。”他悲哀地冲着她摇了摇头,说道,“我长大后成了一个口技表演师,跟一个口技大师学到了一身好本事。我能模仿任何一种鸟儿和野兽的叫声。”说到这儿,他学了一声小猫叫。他学得那么像,托托听到后支起耳朵,四处张望着,想把小猫找出来。“过了一阵子,”奥兹接下去说道,“我对这一行厌倦了,改行去做气球师。”

“什么是气球师?”多萝茜问。

“在表演马戏的日子,会有人乘着气球升空,把人群吸引过去,花钱买票看马戏表演。”他解释道。

“哦,”她说,“我懂了。”

“嗯,有一天哪,我乘气球升上天空,可是牵气球的绳子断了,我就再也下不去了。气球升到云彩上面,那么高,一股气流向它袭来,把它刮到了许多许多英里之外。我在天上飞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早晨我醒来时,发现气球飘浮在一个陌生而美丽的国家上空。

“它渐渐地往下坠,我落地时没受一丁点伤。但是我发现自己降落在了一群奇异的人中间,他们看见我从云端下来,就以为我是一个伟大的巫师。他们要这样想,我当然乐得随他们去喽。因为他们害怕我,向我许诺:我要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我仅仅为了让自己开心,就让那些好人忙个不停。我命令他们建起这座城,造了这个宫殿。他们心甘情愿地做这一切,而且做得很好。然后我就想,这个国家那么绿、那么美,就把它叫作翡翠城吧。为了更加名副其实,我给所有的人都戴上了绿色眼镜,这样一来,在他们眼里每一样东西就都是绿色的了。”

“其实并不是这样,并不是每一样东西都是绿色的?”多萝茜问。

“其实它跟别的城池没多大区别。”奥兹答道,“只不过呀,一戴上绿色眼镜就不一样了,所有东西在你眼睛里当然就都是绿色的了。翡翠城是许多年以前建的,因为气球把我带到这儿来时我还是个年轻人,现在呢,我已经是一个很老的老人了。我的人民已经戴绿色眼镜很久,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认为,它真的就是一座用翡翠做的城。不过这确实是一个美丽的地方,盛产珠宝和贵重金属,还有人生幸福所需要的各种好东西。我一直善待我的人民,他们也很喜欢我。但是自从这宫殿造好以后,我就一直把自己关在里面,不见任何人。

“我最大的恐惧之一,是那些女巫。我本人根本没有法力,可是我很快就发现,那些女巫却是真的能做出神奇的事情来的。这个国家一共有四个女巫,她们分别统治着东、南、西、北四个地界的居民。幸运的是,北方女巫和南方女巫是善女巫,我知道她们不会伤害我,但是东方女巫和西方女巫却是邪恶至极的。若不是她们以为我的法力比她们自己的法力更强大,她们肯定早就把我消灭了。我对她们怀着极度的恐惧,可以说,我在恐惧中生活了许多年。所以,你可以想象得到,当我听说你的房子掉下来,砸死了东方的邪恶女巫时,我有多么高兴。当初你们来找我时,让我许诺什么条件我都愿意,只要你们除掉另外一个邪恶女巫就行。可是,现在你已经把她溶化了,我却很惭愧,不能履行我的诺言。”

“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差劲的人。”多萝茜说。

“啊,不,亲爱的,我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但我得承认,我是一个很差劲的巫师。”

“你不能给我大脑吗?”稻草人问。

“你不需要大脑。你每天都在学习新东西。婴儿有大脑,可是婴儿知道的东西很少。经验是带来知识的唯一法宝,你在人世间的时间越长,获得的经验肯定越多。”

“这话也许不假,”稻草人说,“可是除非你给我大脑,否则我会很不快乐。”

假巫师仔细打量着他。

“好吧,”他叹了口气,说道,“我说过,我算不上一个巫师。不过,如果你愿意明天早晨来找我,我会往你脑袋里装上大脑。尽管如此,我并不能告诉你怎样使用它,你得自己找到使用大脑的方法。”

“啊,谢谢你,谢谢你!”稻草人嚷道,“我会找到使用方法的,不用担心!”

“我的勇气怎么办呢?”狮子焦急地问。

“我敢肯定,你有许多勇气,”奥兹答道,“你只是需要自信而已。面对危险时,没有一个活物不感到害怕的。真正的勇气,是在害怕的时候能够勇敢地面对危险。这样的勇气,你有很多很多。”

“也许我并不是没有勇气,但我还是感到害怕,”狮子说,“除非你给我那种使人忘记恐惧的勇气,否则我会很不快乐。”

“很好,明天我会给你那种勇气。”奥兹答道。

“我的心怎么办呢?”铁皮伐木人问道。

“哎呀,这个嘛,”奥兹答道,“我看哪,你想要一颗心,这个想法是错的。心使大多数人不快乐。你只要明白了这一点,那么,没有心正是你的运气。”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铁皮伐木人说,“我的观点是,只要你把心给我,我愿意承受所有的不快乐,吭也不吭一声。”

“很好。”奥兹温顺地答道,“明天早晨来找我,你会得到一颗心的。我已经扮演巫师很多年,再多演一会儿也没什么。”

“那么,”多萝茜问,“我怎样回堪萨斯呢?”

“这个我们得好好想一想。”小老头答道,“给我两三天时间考虑这件事,我会想出一个办法来,让你穿过那片沙漠。在此期间,你们会得到贵宾所享受的待遇。你们住在宫殿里,我的人会侍候你们,你们怎么吩咐,他们就怎么做,不会让你们有一丁点不顺心。我这样帮你们,只要求一个回报:你们必须严守我的秘密,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是个骗子。”

他们都表示同意,答应不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去一个字,然后就兴高采烈地回自己房间去了。即使是多萝茜,也希望“大法师可怖者骗子”——这是她给小老头取的绰号——想出一个办法来,送她回堪萨斯。如果他办到了,她就原谅他所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