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梦才开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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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有些让米兰失望,整个城市感觉灰蒙蒙的,像是撒了一层灰,相比起来她更加确定了对希腊的热爱。

广美倒是很兴奋,因为古罗马城几乎到处充斥着文艺复兴时代感觉的雕塑和古建筑。罗马她是来对了。

欧洲的蜜月很快就过去了,快乐的日子总是像白驹过隙,大家都开始为打道回府做准备了。米兰一个人却郁郁寡欢起来。

“你怎么了,米兰?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沮丧?玩得不开心吗?”元野问米兰。

“我爱上希腊了,怎么办?我是不是一个不够专一的人?以前我总觉得世界上最美的人间天堂明明是西藏的,怎么会又爱上希腊了呢?”

元野非常理解米兰现在的心情。

“有些时候,人要学会放下,才能重新拿起。米兰,尽量简化你的生活,你就会发现那些被挡住的风景。千万不要太挑食、太执着,让自己背上沉重的包袱。如果你喜欢希腊,我陪你在这里留下来,我们一起搞我们的剧本。”

“谢谢你,元野,能遇到你真好。”

“都老夫老妻了,别那么客气好吗,宝贝!你这一客气,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茬儿了。”

米兰笑了,元野也笑了。

广美不想走。米兰想回希腊。最后大家在罗马分开。

广美和万国梁从罗马转机回了北京。

米兰和元野坐火车又回了希腊。他们在梅子的隔壁租了个有院子的房子,和梅子成了邻居。楼上生活,楼下工作。二楼有个看台,可以俯瞰整个小镇。

米兰说:“这就是我们的阿波罗1号希腊工作室。”

元野自从跟米兰在一起之后就总是笑。他好久没有这样就是自己什么都不做也能笑出来了。

那是一个好久没有人住的老房子了,打扫起来着实费了些功夫。元野想要请保洁,米兰拿起扫把就爬墙上了屋。元野去集市买了很多的油漆。米兰刷窗子里面,元野刷窗子外面。看着元野大滴大滴的汗珠,米兰过去为他擦拭。

“这是真的。”米兰说。

“你说什么?”元野问他。

米兰用舌尖舔了一下元野脖子上流下来的汗渍。

她说:“这是真的。你现在为了布置我们的新家而汗流浃背,这是真的。我们现在的美好生活也是真的。”

元野不顾现在满身的汗臭味,一把把米兰抱起来。

“米兰,我最最亲爱的,告诉我,你还有什么梦想,让我和你一起完成你的梦想。”

“身上很脏啦。我只想好好装扮一下我们的新家啦。”

米兰爱花,在希腊几乎每户人家都会在家门口种一种花团锦簇的各种颜色的三叶梅,米兰和元野家成了一个花园洋房。米兰把整个窗台都放上了各种颜色的花盆,花盆里放上了白色的鹅卵石。

她开始尝试着种各种花:康乃馨,月季,象征着和平的希腊国花油橄榄花,坎图花,铃兰,大花绿。她开始变得包容,不再是固守着白玫瑰和马蹄莲,而看不到整个世界的美。

元野整天在院子里面敲敲打打,一周下来自己做了很多非常漂亮的凳子、椅子。他和米兰亲自给它们刷上了普蓝和橘红的油漆。他们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这样一个地中海沿岸的小城镇过上这种快乐似神仙的日子。

元野在院子里做了一个像是葡萄架一样的植物架天棚吊顶,阳光透过植物架斑驳鬼影地泄下来,他像是个小孩子在透明的水里面梦游。

地上是高到人腰的栅栏。栅栏旁边是一把摇椅。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从小生在北京,长在北京,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离开北京,但是你让我在希腊心安理得。”

广美正式转正成了美院的讲师。

万国梁的ROSE黑在秋天的时候开始进军化妆品和高端家居行业,ROSE黑成了一个跨行业的高端国际奢侈品牌。他也经常去墓地给潘忠良扫墓,偶尔跟他絮叨一下小时候和父亲在吕梁相依为命的那段日子。

广美回国后在郦城庄园万国梁的新家里把一个备用的卧室改造成了一个雕塑工作室,还有一个小卧室打造成了婴儿房。广美度假回来就去欧尚买了很多的婴儿用品:尿不湿,婴儿衣,各种又能响又好看的玩具,还有能够自动调温试温的奶瓶。

万国梁看到在屋子里面忙得团团转的妻子,既开心又心疼。

“这宝贝还不知道是男是女,你装扮的房间粉嫩粉嫩的,万一是个男孩子,岂不是还要重新收拾?”

“如果是男孩子,我就当女孩子养还不行啊!”

广美喜欢小女孩,她总觉得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也没理由地就坚定自己肚子里的宝宝是个女儿。她自己有时候天真得就像是个小女孩,万国梁和她偶尔也拌两句嘴。

她停下来搂着万国梁的脖子说:“你喜欢姑娘还是小子?”

本来万国梁是希望她能生个儿子的,这么大的家业,若是没有个儿子岂不是亏了?但是一想自己的妻子这么重女轻男,于是就说自己喜欢姑娘。

韩迓图的婚礼在美国洛杉矶低调地举行,妻子是个精明能干的女强人。广美经常和他们在网上视频聊聊天,广美很快就跟嫂子比哥哥亲了。

日子在琐碎中平淡着,广美的肚子很快就大

了起来。万国梁还是一如既往地加班挣奶粉钱。

慕矫健把米兰和广美欧洲旅行结婚的照片拿给还在监狱中的MARRY看,她哭得稀里哗啦的,并说一定要早点出去,然后跟他也把米兰他们去过的地方重走一遍。

“模仿别人的多没劲儿!等你出来我带你去撒哈拉!”慕矫健什么时候都忘不了他的冷幽默。

MARRY突然剧烈地抽噎起来,说她后悔没有在进来的时候给他生个孩子。这样的话,等她出去的时候她们的孩子就都会唱歌跳舞叫妈妈了。

慕矫健说:“一辈子时间这么长,快30年我都等了,不差这几年。”

“杂志社最近还好吗?”MARRY问慕矫健。

“提起这个真的有点惭愧。本来是一个舞刀弄枪的人,非得让我去舞文弄墨。不过幸好还有白姐,基本都是白姐执行,我督查。这种赶鸭子上架的差事真的有些折磨人,所以你就算是为了你孩子他爸的健康着想也要赶紧出来啊!”

经历了这么多,MARRY才真正明白:自己许多年来苦苦追逐的刘岸青原来只是个美丽的错误,和杰克的这几年也像是两个小丑在玩过家家。

“年底的时候,我们就在香蜜湾有自己的家了,前几天我跟白姐去看房子了,是你喜欢的那种大复式,我们跟白姐对门。白姐离婚了,找了个作家,专门写历史人物传记的。我们的房子是有开放厨房的那种,我好好努力,争取等你出来的时候,我就把全款付完。”

慕矫健像是下级向领导汇报工作一样向MARRY说着最近的生活和未来的打算。

电话那头的MARRY拿着电话筒直哭。

“别哭啊,哭花了脸可就不好看了。”

“你瘦了。”MARRY心疼地说。

“衣带渐宽终不悔。”

几乎每次来探望MARRY之前,幕矫健都先在家里演习好几遍,试穿每一件衣服,想象见到MARRY她看自己的眼光,练习跟她说话的各种台词和语气,生怕哪句话说不好会惹得她掉眼泪。但是几乎每次他来,MARRY都会哭,说好了不哭的,但是说着说着就又哭了。

“我这辈子唯一做对并且不后悔的事情就是遇到了你。”隔着玻璃的MARRY对着外面的幕矫健说。

“我也是。”

慕矫健一个人走在初秋的马路上,擦肩而过的风像是内心的呼唤,帆布鞋的橡胶底踩在干枯的落叶上踩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是一曲忧伤恬静的音乐。回到家里,他换下了自己永远像个男孩一样的休闲运动衣,穿上了柜子中刚买的七匹狼男装,换上了希努尔的男士黑皮鞋,去了理发店。

“先生,您想要什么样的发型?有自己中意的发型吗?”理发店的小妹问他。

“成熟男人都是什么样的发型?”

慕矫健的话让年轻的理发师着实一惊。

她说:“成熟男人一般都讲求简约硬朗,不喜欢花哨,长头发肯定是不行的。保养得这么好的长头发剪了怪可惜的。你想好了吗?”

“剪吧。”

“陈道明那种平头可以吗?”

“来吧。”

一个男人到底要经历怎样的痛才能从一个男孩蜕变成男人?从现在起,慕矫健决定不再留着像是青春期男孩一样的长头发了,他要为了一个心爱的女人洗心革面,学习怎么做一个男人了。

看着躺在地板上横七竖八曾经自己像是宝贝一样珍惜的青丝,幕矫健想:就让改变从头开始吧。

“往东点。”

“好了吗?”

“不行,再往西边点。”

“这会儿呢?”

“再往东一点点。”

“这会儿呢?”

“我看看啊……哇哈,这会儿才正了嘛!”

“累死我了!”元野从红色的梯子上跳下来瘫在沙发上。

“米兰,你对什么事情都这么苛刻吗?不就是张照片吗?搞得像是科学家造原子弹一样的精确无误。”

“这就是我米兰啊!现在就后悔了,好梦才开始就后悔了啊?”

“噩梦的前奏啊!”

米兰和元野在希腊的日子也没有像他们婚前想象的那么相敬如宾,每个人都慢慢暴露了自己性格缺陷的一些小尾巴。米兰时常也像别的恋爱中的女孩一样黏着他,让他喂自己吃冰淇淋。他们也一起手牵手去海边看日出日落,一起步行走长长的看不到头的台阶,一起去雅典卫城,一起去看宙斯和波塞冬神庙,一起去博物馆看展览。还有,一起跟集市上卖花的阿姨大砍特砍价钱,他们在砍价中感受生活的真实。

元野也从内向不爱说话变得非常健谈。他有时候跟隔壁的梅子一聊就是一下午,有时候就是跟梅子家的阿圆也能对话,更让米兰想不到的是,他有时候就是一个人在院子里面看书都能自言自语起来,有时候还夹杂着偷着乐的笑声。

米兰还保持着每天早睡早起的习惯。唯一变化的就是每天她起床的时候,元野就已经把早餐做好了。那都是他自己研究的中西合璧的一些早点。煎蛋放在中西合璧的比萨上,还有一些希腊特产小吃,像用醋和酒腌制的小咸菜。

偶尔米兰也会跟着元野一起去晨练,看着像是油画颜料一样明亮的天空和海水

,他们觉得自己也像是掉进了画儿里成了画中人。

元野教米兰学做又好看又好吃的饭菜,米兰教元野认识油画颜料的色彩。

“在这个世界上,所有千变万化的颜色都是由三对互补的颜色组成的。”米兰说。

“哪三对?”元野问她。

“红绿、蓝橙、黄紫。当极端的互补色相遇就会中和成最和谐的高级灰。高级灰是世界上最优雅的色彩。”

“那我和你、广美和大梁、慕矫健和MARRY算不算是三对互补色?”元野问米兰。

米兰笑而不语。

元野的绘画水平比米兰的厨艺进步得快,语言学得也快,他的希腊口语水平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经跟梅子不相上下了。

梅子开玩笑说:“怕是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在希腊举办个人画展了。”

米兰问元野:“你真的是天才吗?这么聪明。”

“你听说过恩格斯会多少种语言吗?”

“多少种?”

“26种。我小时候看了一篇关于马克思和恩格斯友谊的文章,其中就说了家境富裕的恩格斯是怎么锲而不舍地帮助马克思的。那时候我就特别喜欢恩格斯这个人,我最佩服他的就是他居然会26种国家的语言。我常常想,每种语言都有属于自己的语法,26种语言的语法在他的脑海中一起飞舞,他不晕吗?后来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就是人的脑袋是越用越聪明的啊!像是爱因斯坦也不过是只开发了人脑的30%的智慧。西方书上说,人的智慧都存在于人的潜意识之中,我们之所以看书学习都只是在唤醒我们潜意识里的知识罢了。所以区区一门小希腊语言,还不就像是老虎吃豆芽!”

梅子的新书《向往希腊的日子》又成了畅销书。这部作品被文艺批评家称为梦摇女士“堕落后的新生”。

元野想拍部跟小说同名的电影和电视剧,让梅子和米兰给他做金牌编剧。

“梅子做编剧,我做艺术指导,我不跟她抢饭碗。”米兰说。

“好。”元野说。

秋天又来了,很快就又到了佛罗伦萨男装展的日子。米兰设计了一批关于希腊的男装作品,这是她第一次设计男装。她给她的作品取了个浪漫的名字,《柏拉图的永恒》。

“想什么呢?”元野对着出神的米兰说。

“来尝尝我自制的高级订制的冰镇奶昔。”

“你生命中有没有特别美好的时光?”米兰问他。

“嗯。如果有的话,就是认识你之后,并来到希腊后安家在这个地中海小镇吧。为什么问这些?你呢?你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是什么时候?”

“童年。我觉得每个与众不同的人都应该拥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童年。我小时候有个小伙伴叫露露,我们两个总是形影不离的,像是连体人。我们一起在江城的夏天躲在树林子里面听知了没完没了地叫,一起偷看大人的杂志,她总能给我带来很多新鲜刺激的东西。那个时候我是通过她来了解整个世界的,我以为她一定是一个拥有大梦想的人。我有一天就问她,露露,你长大了想做什么?你猜她怎么说?”

“做个女模特!”

“去你的。她说,她想做个理发师。”

“好奇怪的梦想,为什么会想要做理发师?”

“我也很纳闷,我也这样问她。她说,她喜欢我让她帮我梳头发编小辫子,她享受这种指尖触摸发丝的感觉。是不是好单纯的梦?”

“嗯哼。”

“你怎么不问我小时候的梦想?”

“你小时候的梦想是什么?”

“露露问我同样的问题,我看着天空的星星说,我想像妈妈一样做个漂亮的女裁缝,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来找我做衣服。”

“你是从很小的时候就找到了你的裁缝梦了的吗?”

“嗯哼,是露露帮我找到的。你的呢?你是从什么时候想要做一个好导演的?”

“这个嘛,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我会做别的。我爷爷是导演,我父亲也是,我从小就以为在这个世界上人活着就是要当导演的,因为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职业嘛。是不是很好笑?”

“嗯哼。其实本来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的最佳导演嘛。”

“那你知道接下来男女主角发生了什么故事吗?”元野突然凑过来邪恶地说。

“什么故事?”米兰惶恐地问他。

“男女主角在希腊有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啦,笨蛋!”

那天元野和米兰睡了,后来验孕棒上出现了两道杠。元野兴奋地抱起米兰来,说:“我终于当爸爸喽!”

米兰突然很严肃让他坐下,对他说:“有件事情很严重,没的商量。”

元野说:“什么事情?”

米兰说:“是关于我们的孩子。”

元野被米兰吓得小脸像是屎壳郎的那绿壳:“我们的宝宝怎么了?”

他几乎跳了起来。

“我们的孩子必须叫叔本华。”

元野这才松下了一口气。

“嗨!多大点事儿!”

就是这孩子叫土坷垃都行,只要是他和米兰的孩子就行,只要别不让他当爹就行!

(全文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