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中世——书画成熟时期(1 / 1)

自汉初至唐末,凡千一百十二年(西元前二○六年至西元九○六年),在此一时期中,各体书画,均有著名之作品;内容之复杂,形式之变化,几已应有尽有。收藏鉴赏,代有其人,理论渐出专著。书画二者,既被确定为美术品,而且被认为有同等之价值者,故谓之成熟时期。

(甲)画之演进

人物画,前时期已有之,而此时期中至为发展。有画古人者,如汉武帝使黄门画者画周公助成王之图赐霍光;献帝时所建之成都学周公礼殿,画三皇五帝三代之君臣及孔子七十二弟子于壁间;杨修之严君平卖卜图;唐阎立德之右军点翰图等是也。有画同时人者,如汉宣帝画功臣之像于麒麟阁,并题其氏名官爵,唐阎立德画秦府十八学士,凌烟阁二十四功臣,顾恺之图裴楷,颊上加三毫,观者觉神明殊胜。梁武帝以诸王在外,思之,遣张僧繇乘传写貌,对之如面,是也。有画外人者,如汉成帝画匈奴休屠王后之像于宫壁,唐阎立德作王会图及职贡图,画异方人物诡怪之质;其弟立本奉诏画外国图,张萱之日本女骑图,周昉之天竺女人图等皆是;而唐之胡瓌、胡虔,以图画番族擅长,在宣和画谱中,瓌所作番族画六十有六,虔所作四十有四也。

人物画中之特别者为鬼神。前时期中《楚辞·天问》之壁画,已启其端;至汉代鲁灵光殿之壁画,与之类似。其他若武帝甘泉宫之天地、太乙诸鬼神,武荣祠所刻海神、雷公、北斗星君、啖人鬼,皆本于古代神话者也。明帝时,佛教输入,命画工图佛,置清凉台及显节陵上,是为佛像传布之始。三国时,吴人曹不兴以善画人物名,见天竺僧康僧会所携西国佛画像,乃范写之,盛传天下。其弟子卫勃作七佛图,于是有佛画名家矣。晋代顾恺之在瓦官寺画维摩诘一躯,观者所施,得百万钱。南北朝,佛教盛行,北方有多数石窟之造像,

而南方则有多数寺院之壁画;其时以画佛著名者甚多,在南以张僧繇为最,在北以杨乞德、曹仲达为最。张僧繇尝遍画凹凸花于一乘寺,其花乃天竺遗法,朱及青绿所成,远望眼晕,如凹凸,就视即平,世咸异之,乃名凹凸寺云。北魏时,道士寇谦之等,效佛徒所为,设为图像,于是道教画与佛画并行;唐以李氏托始于老子,道教流行,图像更盛;但佛像与道教像往往并出一手,如唐阎立本既有维摩、孔雀明王、观音感应等佛像,而又有三清、元始、太上西升经等道教像;吴道玄既有阿弥陀佛、三方如来等像及佛会图,而又有木纹天尊、太阳帝君等像及列圣朝元图,是也。唐之中宗,禁画道相于佛寺,则知前此本有道、释混合之习惯,而至此始划分之。

故事画、人物画本多涉故事,而此时期故事画之较为复杂者,辄与文艺相关。相传汉刘褒画云汉图,人见之觉热;又画北风图,人见之觉凉;云汉、北风,皆《诗经》篇名。其后如卫协之毛诗北风图,毛诗黍离图;戴逵之渔父图、十九首诗图,皆其例也。而流传至今者,惟有顾恺之之女史箴图卷,自《宣和画谱》以至《石渠宝笈》等书,均载及之;清乾隆时,尚存于北京内府御书房中,经义和团之变,流入英国,现存伦敦博物馆中。

人物画中之士女,在此时期,亦渐演为专精之一种。汉蔡邕之小列女图、王廙之列女传仁智图、陈公恩之列女传仁智图、列女传贞节图,已开其端,尚以《列女传》为凭借。顾恺之之三天女美人图,孙尚之之美人诗意图,已专画美人。至唐而有张萱、周昉,始以士女名家。

动物、植物之描画,已起于前时期。在此时期中,亦渐有确定之范围。汉之武荣祠,有虎、马、鱼、鸟及蓂荚等图,镜背有勒蜂、蝶、鹊、鸽与蒲桃者。又史称汉文帝在未央宫承明殿画屈轶草。及晋而有顾恺之之凫雁水洋图,顾景秀之蝉雀图,史道硕之八骏图等。及唐而始有曹霸、韩幹等以画马名,戴嵩以画牛名,韦偃、刁光胤以戏猫图名,边鸾、周滉以花鸟名。

宫室之画,前期所有。汉以后,如史道硕之金谷园图,梁元帝之游春苑图,亦其一类。至隋而始有展子虔、董伯仁、郑法士等,以台阁擅长。

画之中有为此时期所创造而发展甚速者,山水画是也。载籍所传,戴逵之吴中溪山邑居图,顾恺之之雪霁望五老峰图,殆为山水画中之最古者。其后宗炳作山水序,梁元帝作山水松石格,足见山水画流行之广。至唐而有三大家:(1)吴道玄,行笔纵放,如风雨骤至,雷电交作,一变前人陆展等细巧之习。(2)李思训,画着色山水,笔势遒劲,金碧辉映,时人谓之大李将军;其子昭道,变父之势,妙又过之,称小李将军,是为北宗。(3)王维,善泼墨山水,山谷郁盘,云水飞动,意生尘外,怪生笔端。始用渲淡,一变拘研之法,是谓南宗。山水画发展之远大,于此可见。

此千余年间,画之种类渐增,分工渐密,人物画之蕃变,已造极点。山水画亦已为后人开无数法门矣。

(乙)书之演进

书之进化,与画稍有不同。随时代之需要而促多数善书者之注意,汉代流传最多者,为篆、隶、分三体。自晋以后,竞为楷法,以行、草辅之。其他各体,偶有参用而已。

汉人近承周、秦,用篆尚多;在钟鼎上有类似秦刻石文者,如孝成、上林诸鼎是;有类似秦权文者,如汾阴、好畴诸鼎是;有体近扁僇者,如绥和鼎铭等是;有偏于方折者,如陶陵鼎铭是。其在瓦当文,往往体兼圆方;惟转婴柞舍,六畜蕃息等文,则偏于方折。其在印章,则匀齐圆润,不涉支蔓。其在泉币及镜背,则类似秦权,间参隶势。其在石刻,则尚存二十余种,其中以三公山之苍古,少室神道阙与开母庙石阙铭之茂密,为最有价值焉。三国,有吴碑二,苏建所书之封禅国山碑,以雅健称;皇象所书之天发神谶碑以奇伟称焉。自晋初以至隋末,凡三百五十三年,以能篆著称者,不过二十六人;唐代二百八十八年,能篆者八十一人。唐代时期较短,而能篆者几三倍于前时期,殆有篆学中兴之象。但前时期之二十六人中,有著《汉书》之班固与著《后汉书》之范晔,以草书著名之卫瓘,著《玉篇》之顾野王,撰集古今文字之江式,均非专以一技名者。而妇女中,亦有庾亮妻荀夫人,以兼善正行篆隶,于韦续《九品书人论》中,占上之下云。唐代八十一人中,有以楷书著名之欧阳询,著《书断》之张怀瓘;且有功业彪炳之李德裕,篆题阎立本之太宗步辇图,可称两美。其最以书法自负者为李阳冰,以直接秦刻石自任,所谓“斯翁之后,直至小生”者也。所书有谦卦爻辞、三坟碑、滑台新驿记等。其在缙云者,有孔子庙记、城隍神记及般若台铭三碑,篆文最细瘦。欧阳修(《集古录》)谓:“世言此三石皆活,岁久渐生,刻处几合,故细尔。然时有数字笔画伟劲者,乃真迹也。”赵明诚(《金石录》)则谓:“此数碑皆阳冰在肃宗朝所书,是时年尚少,故字画差疏瘦;至大历以后诸碑,皆英年所篆,笔法愈淳劲,理应如此也。”又有大历二年及三年瞿令问所书之元结峿台、浯溪、唐庼三铭,垂画甚长,亦仿秦篆者。其后有李灵省,为欧阳氏所注意,谓:“唐世篆法,自李阳冰以后,寂然未有显于当世而能自成名家者,灵省所书阳公碣,笔画甚可嘉。”盖灵省曾为阳公旧隐碣篆额也。

八分书为汉人刻意求工之体(分与隶之别,异说至多;今从包世臣说,以笔近篆而体近真者为隶,笔势左右分布相背者为八分)。最工于此者为蔡邕,其最大之作品,为熹平四年之石经,即《后汉书》列传所谓:“邕自书册于碑,使工镌刻,立于太学门外者也。”然传称邕与堂谿典、杨赐、马日 、张驯、韩说、单飏等正定六经文字;而石经残本,于《公羊传》后有赵 、刘宏、张文、苏陵、傅桢等题名;《论语》后有左立、孙表等题名;故洪适(《隶释》)谓:“今所存诸经,字体各不同……窃意其间必有同时挥毫者。”其他若华山、鲁峻、夏承、谯敏等碑,有疑出邕手者,皆未可信。其他师宜官、梁鹄(或云孔羡碑为鹄书,然未确)、邯郸淳及蜀诸葛亮等,虽以善八分著,而作品亦未能确指。现在所见八分书各碑,除武班碑为纪伯元书、卫方碑为朱登书、樊敏碑为刘懆书外,虽均未能确定为何人所书,而每一种均各有独到之点,非工书者不能为。康有为谓:“骏爽则有景君、封龙山、冯绲;疏宕则有西狄颂、孔庙、张寿;高浑则有杨孟文、杨著、夏承;丰茂则有东海庙、孔谦校官;华艳则有尹宙、樊敏、范式;虚和则有乙瑛、史晨;凝整则有衡方、白石神君、张迁;秀韵则有曹全、元孙;以今所见真书之妙,诸家皆有之。”非溢美之言也。

自晋至隋,以善八分称者不过十人;而善草书之索靖,善隶行草书之王羲之,皆与焉。有陈畅曾书晋宫观城门,刘瓌之题太极殿牓。有唐一代,工八分者,百五十余人,而苦吟之贾岛,善哭之唐衢,作《法书要录》及《历代名画记》之张彦远皆与焉。欧阳修谓:“唐世分隶名家者,四人而已,韩择木、蔡有邻、李潮及史惟则也。”杜甫所作李潮八分小篆歌,有云:“尚书韩择木,骑曹蔡有邻,开元以来数八分,潮也奄有二子成三人。”史惟则外,又有史怀则,亦善八分,疑为昆弟。又有韩秀弼、韩秀石、韩秀荣三人,亦同时以八分书碑,疑亦昆弟也。李邕以真行著,而分书亦称道逸;《旧唐书》称:“邕所撰碑碣之文,必请张廷珪以八分书之。”廷珪分书之精,于此可见矣。

隶为秦、汉间胥吏应用之书体,不常用以刻石;汉石刻中,如永光三处阁道、开通褒斜道、裴岑纪功碑等,皆仅见之作也。其后稍稍参用八分书之波磔,则演为魏、晋以后之隶书,即后世所称为楷书,或真书,或正书者。自晋以后,公私文书,科举考试,经籍印行,无不用此体者,等于秦以前之篆矣。而美术性质之隶书,则托始于魏、晋之钟、王。

魏公卿将军上尊号奏及受禅表两石刻,相传为钟繇所书,然未能证实也。相传繇之墨迹,有贺捷、力命、荐季直诸表,及宣示帖等。其子会及其外孙荀勗,均能传其笔法。及晋王导,携其宣示帖渡江,导从子羲之,先学于卫夫人铄,嗣后参酌钟繇及李斯、曹喜、蔡邕、梁鹄、张昶之法,自成一家。所写黄庭经、乐毅论、东方朔画赞、孝女曹娥碑等,被推为“古今之冠”。羲之子献之。“幼学父书,次习于张芝,后改变制度,别创其法,率尔师心,冥合天矩。”(别传)所书有洛神赋、保母李意如圹志等。嗣后言隶书者,恒言师钟、王;或曰师王祖钟;或日出于大王(羲之),或曰师资小王;或曰书宗二王。虽繇同时之卫觊,二王同时之羊欣等,均未能与之抗衡也。晋代以隶书名者百十余人,其为受钟、王之影响无疑。嗣是而宋二十六人,齐二十三人,梁三十二人,陈十六人。中如陶宏景者,以所书瘗鹤铭,为后代所宗仰;然张怀瓘(《书断》)谓:宏景书师钟、王,采其气骨,时称与萧子云、阮研等,各得右军一体。又萧子云自云:善效钟之常、王逸少,而微变字体。可以见当时评书之标准,不离钟、王矣。

其在北朝,称善隶书者,魏三十余人,北齐二十人,周八人。魏初重崔、卢之书。崔氏以书名者,为宏及其子悦、简;卢氏则有伯源。宏祖悦与伯源六世祖谌,以博艺齐名,谌法钟繇,悦法卫瓘。谌传子偃,偃传子邈;悦传子潜,潜传子宏,世不替业。(见《北史·崔浩传》)是知魏代书家以钟、卫之派为多。周之王褒,萧子云之内侄也,子云特善草隶,褒少去来其家,遂相模范,名亚子云。赵文深,少学楷隶,年十一,献书于魏帝,推有僮王之则。是北方书家,亦钟、王流派也。

但北魏、北齐诸石刻中,有专用方笔一派,以龙门造像为最著,显与宋帖中所摹魏、晋人书不同,因而阮元有南帖北碑之说,谓南派有婉丽高浑之笔,寡雄奇方朴之遗。康有为则谓北碑中若郑文公之神韵,灵庙碑阴、晖福寺之高简,石门铭之疏逸、刁遵、高湛、法生、刘懿、敬显镌、龙藏寺之虚和婉丽,何尝与南碑有异?南碑中如始兴王之戈戟森然,出锋布势,何尝与张猛龙、杨大眼笔法有异?用以反对阮氏南、北之派,碑、帖之界。然康氏所举,不过偶有例外,就大体说,阮说是也。《礼记·乡饮酒义》谓:“天地严凝之气,始于西南,而盛于西北,此天地之尊严气也,此天地之义气也。天地温厚之气,始于东北,而盛于东南,此天地之感德气也,此天地之仁气也。”曾国藩尝引以说文学中阳刚之美与阴柔之美之不同,书法中温厚与严凝之别,亦犹是耳。南人文弱,偏于温厚;北方质实,偏于严凝。胡适《白话文学史》特揭斛律金敕勒歌之雄强,谓与南朝不同,亦足为旁证也。

隋祚颇短,而称善书者亦二十余人。其中如丁道护者,蔡襄称其兼后魏遗法,且谓:“隋、唐之间,善书者众,皆出一法,而道护所得为多。”又窦众谓:“赵文深师右军,赵文逸效大令;当平凉之后,王褒入国,举朝贵胄,皆师于褒,唯此二人独负二王之法,临二王之迹。”足见南北两派互竞之状态。然统一之初,渐趋协调,势所必至。康有为谓“隋碑内承周齐峻整之绪,外收梁陈绵丽之风,简要清通,汇成一局。龙藏碑统合分隶,并吊比干文,郑文公、敬使君、刘懿、李仲璇诸派,荟萃为一,安静浑穆,骨鲠不减曲江而风度端凝,此六朝集成之碑也”,可以观其概矣。

唐代二百八十八年,以工隶书名者及七百余人,可谓盛矣。其间活用古法,自成一家者,虞世南、褚遂良等,继承南派之姿媚,而参以北派之遒劲;欧阳询、柳公权等,袭北派之险峻,而参以南派之动**;徐浩之骨劲而气猛,李邕之放笔而丰体,颇拟融和南北,而各有所偏;其能集大成而由中道者,其颜真卿乎!朱长文(《墨池编》)云:“观中兴颂则闳伟发扬,状其功德之盛;观家庙碑,则庄重笃实,见其承家之谨;观仙坛记则秀颖超举,象其志气之妙;观元次山铭,则淳涵深厚,见其业履之纯,点如坠石,画如夏云,钩如屈金,戈如发弩,纵横有象,低昂有态,自羲、献以来,未有如公者也。”诚确论也。

行书和隶书之小变,张怀瓘(《书断》)谓:“桓、灵之时,刘德升以造行书擅名。”陆深(《书辑》)谓:“德升小变行法,谓之行书。带真谓之真行,带草谓之草行。”卫恒(《书断·引》)谓:“胡昭与钟繇,并师于刘德升,俱善草行,而胡肥钟瘦。”羊欣(《能书人名》)谓:“钟繇书有三体,三曰行押(谓行书),相关者也。”知行书实托始于行押,而独立成一体,则在魏、晋之间。

以善行书著名者,晋三十六人,宋、齐、梁、陈四朝三十七人,魏、北齐、周三朝十人,隋五人,而唐则百六十四人。晋人中,自以王羲之为巨擘,其最著之作品为兰亭序;而刘琨、谢安,皆其选也。陈之江总,周之庾信,亦以行书名。唐代,如欧阳询、褚遂良、柳公权等,善楷书者,无不兼善行书;而李白、杜甫、顾况、张籍、杜牧诸诗人之行书,亦为时人所宗尚云。

草书者,王愔(《文字志》)谓:汉元帝时,黄门令史游作急就章,解散隶书,粗书之。张怀瓘(《书断》)谓:“存学之梗概,损隶之规矩,纵任奔逸,赴俗急就,因草创之义,谓之草书,后世谓之章草。”(《后汉书》)称:“北海敬王睦善文书,及寝病,明帝使驿马,令作草书尺牍十首。”草书始于汉代无疑。

善草书者,汉及三国二十五人,晋七十四人,宋、齐、梁、陈四朝六十人,魏、北齐、周三朝二十六人,隋十九人,而唐则百二十七人。汉杜度为齐相,善章草,见称于章帝,上贵其迹,诏使草书上事。崔瑗师于杜度,点画之间,莫不调畅。张芝学崔、杜之法,因而变之,以成今草书之体势,韦仲将谓之草圣。晋卫瓘与索靖俱善草书,论者谓瓘得伯英(张芝)筋,靖得伯英肉。王羲之自谓比张芝草,犹当雁行。常以章草答庾亮。翼(亮弟)与书云:“昔有伯英十纸,过江亡失,常叹妙迹永绝;忽见足下答家兄书,焕若神明,顿还旧观。”足见自汉迄晋,均以张芝为标准矣。

王献之幼学父书,次习于张。陆深(《书辑》)谓:“羲、献之书,谓之今草。”张怀瓘(《书断》)谓:“逸少与从弟洽变章草为今草,韵媚宛转,大行于世。”是知二王出而草书又革新。张融善草书,常自美其能;齐高帝曰:“卿书殊有骨力,但恨无二王法。”答曰:“非恨臣无二王法,亦恨二王无臣法。”足见当时二王法之盛行矣。羲之七世孙释智永草书入妙,临真草千文八百余本。

至于唐代,孙过庭草书宪章二王,工于用笔,作《书谱》。张旭自言见公主担夫争道,又闻鼓吹而得笔法意;观公孙舞剑器,得其神。杜甫《饮中八仙歌》云:“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主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可以见其豪情矣。李笔(《国史补》)谓:张旭草书得笔法,后传崔邈、颜真卿。据《书史会要》《书苑菁华》等书,则张旭传邬彤,邬彤传怀素,而怀素自谓得草圣三昧焉。

经此时期,易籀篆之世界而为行楷之世界,分书草书,虽亦曾盛极一时,然自此以后,与籀篆同为偶然寄兴之作,不及行楷之普遍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