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辑 青春的自由与迷惘(1 / 1)

包办婚事

13岁的萧红,扎着辫子,整日幻想着外面的世界。

13岁的年纪,在当时也能谈婚论嫁了。

张廷举想到自己的好友汪廷兰有一个次子,叫汪恩甲,人斯斯文文的,看上去不错,最重要的是他爹爹是省防军第一路帮统,萧红嫁过去也不会受委屈,而且门当户对。于是,张廷举跟妻子商量了一下后,就定下了这门婚事,把萧红许配给了汪恩甲。

萧红在那个时候百般不愿意,她情窦初开,有着自己对爱情的描绘,就这样随便找一个人把她的终身大事给定了,她只觉得恨。而听下人说,那个帮统公子还是一个纨绔子弟。

“爹爹从小就不关爱我。现在,又随便把我塞给别人,想着我早早嫁。”萧红对小姨说,满心的不忿。她还说:“日后,你找婆家,不要净找有钱的。”

小姨点点头,不过她知道,嫁谁不由得她做主。她没有萧红的自由思想,也没有萧红的倔强。她就想,他日找一门人家,嫁过去就算了,谁家姑娘不是这样?做人继母的姐姐是这样,她的表姐是这样,她的舅母也是这样。

“你不要悲观,今时不同往日,你要是不愿意,难道他们能把你枪毙了吗?只要你不愿意,你就不从,你就拒绝,你就反抗。”

“很多事,也由不得自己吧。”

萧红激动不已,跳了起来,跺起脚:“怎么由不得自己?难道你就没有自己的想法,不能照着自己的想法做事吗?难道你就是一只羊、一头牛,非要被别人扬鞭,跟着别人的指挥走?”小姨纳闷了,她平日里跟着其他女孩儿一起学做女红时,总会相互取笑对方:“你绣的花,怎么是一对的?想着嫁人了吧?”被笑的女孩儿会马上脸红起来,怒骂道:“就你想得多,一双一对,不是好兆头吗?你看,你绣的,还不是一对鸳鸯。”其他女孩儿抢过来一看,果然是鸳鸯,马上又笑了起来。

这群女孩儿,只会在绣花的时候幻想着未来丈夫的模样,而不会要求他们能长什么样子。

小姨知道,萧红不同于这群女孩儿,她是如此特别,有着自己的想法,并且如此坚定。看着那群绣花的女孩儿,她能知道她们以后的命运,但是她看不到萧红的未来是什么样的。在小姨看来,萧红的未来是看不透也摸不准的。

“女孩子也许安安稳稳过一辈子才是好。”

萧红不作声了。她沉默下来,坐在小姨旁边,低下头。看着小姨前日绣好的花,摸着那朵紫金牡丹,良久,终于说:“难道你没有想过做自己的事吗?”

小姨疑惑:“我整日绣花,不是做着自己的事吗?我想绣牡丹就绣牡丹,想绣鸳鸯就鸳鸯,不用听命于谁,难道不是做着自己的事吗?”

“不是这些,是像男儿那样干着自己想做的事,去作诗写文,去经商从政。”

“那是男儿家的事,我们只管做自己的就好了。这叫各有分工,你哪见到过男儿去绣花的?”

“怎么没有?”

小姨哈哈大笑起来,也不和萧红争了。萧红的话,她有很多是理解不了的。她悠悠地说:“你要是男儿身,定是成就大事业的人。”

“为什么是男儿身才好?我偏要这个女儿身,做男儿也做不了的事。”

19岁,萧红将要初中毕业,那时候祖父刚去世没多久。她觉得世界塌了,没有人再爱她了。那时候的萧红是非常孤寂的。在学校里,倒不见得她有多么孤独,还是跟女同学嘻嘻哈哈,还拿着大剪刀去剪短自己的头发。

她一手拿着头发,一手拿着剪刀,对面的同学扶着镜子,她毫不犹豫地剪了下去。满地的头发,萧红见了也不心痛,其他女同学却跟着掉了眼泪。

萧红反而安慰道:“头发长了,梳理起来倒麻烦。再说,这不过是头发而已,身外之物,不值得掉眼泪。”

接着,她又告诉女同学,现在流行短头发,看起来清爽可爱,有着别样风姿。

“国外不正流行短头发吗?那些新女性都是短头发,她们看起来时髦又漂亮。”

被说服的女同学,也请萧红帮她们剪头发。

一日,她收到了家里的来信,说为她准备了张汪两家的婚事,等着她一毕业,就与汪恩甲完婚。她看完信,随手就烧掉了。信中说着他们两家如何商量嫁妆,如何准备新房。萧红觉得,她拿错了信,信中说的尽是与她无关的事。

不久,她收到了小姨的信。一直以来小姨都是萧红的闺友,她知道萧红的心思,也明白萧红对这桩婚姻的抵触。

她在信中好言相劝,让萧红放下倔强,接受这门婚事。

萧红越看越痛苦,觉得有一条条看不见的铁线,紧紧地系着她与她的命运,让她无法反抗。她一动,铁线上的刺就刺得她浑身是血。

晚上的自习,萧红干脆不去了。她学会了抽烟饮酒,在烟雾中大口大口地喝酒,然后再大口大口地吸烟吐气。她希望自己能进入一个轻飘飘的世界,当头重脚轻时,她感到最快乐。那时候,她忘了自己还要回家完婚。

情窦初开

下一次家里又有信来时,除了弟弟的信,她一概不看,全部扔进火炉中。“这场婚事,主角不是我,是他们。”萧红苦笑着对陆振舜说。

陆振舜是萧红初二认识的同学。陆振舜没有见过哪个女孩儿竟能像萧红这般,做着自己想做的事,说着自己想说的话,完全是自由的,不受任何人束缚。在陆振舜看来,这样的女孩儿,有着非同寻常的魅力。萧红也喜欢他,在祖父死后,她觉得他就是她能依靠的人。

两人在一起常常谈文学、论局势。两人的学识相当,有着相同的抱负,自然有着说不完的话,于是便互生情愫。终于,千军万马也敌不过两颗青涩而萌动的心。

可是,就算再对的人,出现在错误的时间,也不外是一场悲剧。

不只是萧红有婚约在身,陆振舜同样不是自由身。他早已结过婚,妻子是哈尔滨法政大学的学生。

“如果把你许配给我,你愿意吗?”

萧红心里是一百个愿意,可是她想了想,还是说:“我不要许,也不要配,我向往的是自由婚恋。若是家人强迫的,你再好,我也是不愿意。”

陆振舜听了并不觉得生气,这正是他迷恋萧红的原因。她是不自由的,但她拼了命也要去追求那自由。这样的女子,怎能不叫人迷恋?

不是“同道中人”

其实,早在陆振舜之前,萧红也曾妥协,尝试着去了解汪恩甲。

萧红曾经见过他,他看上去是一副柔弱书生的样子,还带着几分秀气,实在不像纨绔子弟。他们通过书信,但并不频繁,偶尔一封两封的。每次萧红收到信也不着急回信,就算回,也只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偶尔,她也会试探他的想法,看看他是不是“同道中人”。

在慢慢地了解中,萧红发现,汪恩甲虽不是浪**游子,但也不是有深度的人。在她眼中,汪恩甲竟带着点迂腐。“无话可谈,怎么与这人过日子?”

后来,遇上了陆振舜,她才知道了什么是爱恋的感觉,便愈发不愿意回家完婚了。

“你说,就凭我们两个,能养活自己吗?”萧红问陆振舜。

“能是能,不过现今世道不好,恐怕要吃很多苦头,才能讲经济上的独立。”

“吃苦头,总比不自由好。”萧红咬咬牙说。

不愿妥协,又没有经济上的独立,在面临人生的道路选择时,萧红很是痛苦。她抽烟抽得越来越厉害,喝酒也是,但依旧无法驱赶心中的苦闷。她希望初中毕业的日子慢点到来。她知道,一旦毕业了无处可去,就要回到家中,那时父亲就要硬逼着她完婚。

可是,那天还是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