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纳尔梦见自己在莫伊公路上开着车,载着他的父亲,去往肯瓦拉镇。沿途新房林立,预示着国家富足。他梦见胖子开着大车,梦见路上的割草机,还梦见路边随处可见的垃圾桶。他梦见家中的厨房干燥又温暖,炉子里烤着肉,母亲从花园里走来,满手都是新鲜的甜玉米。

帕普游历四方散发字条时,有些人把他当成疯子,也有些人叫他圣人或者先知。有的欢迎他和他带来的消息,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而有些人则向他扔石子、开枪。有一次,一颗子弹射中了他的手肘,手臂将近六个月无法活动。还有一次,一群歹徒在路上碰到他,把他打得半死。他们抢走了他的帆布包和用品,留下了他珍贵的字条,那是他最重要的东西。

唐纳尔梦到电视机还有过去看过的节目。节目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仿佛在梦中做梦一样。人们出名、赢钱,获得奖品和汽车,一切都来得太容易了。节目中的插播广告更是夸下海口:想什么,就有什么;想借多少,就借多少;有了钱,买你所想的。

帕普继续游历,穿过如艾登那类军阀掌管的危险地带,也走过和平地区,人们齐心协力、互相帮助。沿途他到处收集其他古堡的故事,带着人们下去一一验证。他发现除去一座古堡外,其他的都能通过时间膜。

他还有未完之事。在热情款待的人家,他晾干皱巴巴的纸张,在新字条上写下新指令。一些年长者给予了他帮助,像将军一样替他写下一手好字。休息过后,帕普又精神饱满地向下一个住户和村镇走去。避开危险的军阀也不太难,因为人们非常愿意告诉他如何躲避那些人,但是躲避恶劣的天气却非易事。

唐纳尔梦到了购物中心。明亮的灯光,炽热的温度,永远敞开的店门,它们像嘴巴一样把人潮吸引进去。他梦到一双双付钱的手,堆得很高的货架,塞得满满的卡车、仓库和工厂。哪怕不知道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但他想要得到它们。

在帕普游历的第三年,另一场干旱降临。十五周没下一滴雨。井水干涸,花园枯萎,果树枯竭,人们成群结队地进入他们最近的古堡,前往奇那昂格。在第一场飓风来临时,干旱尚未结束。飓风冲垮了坚固的房子,如同碾碎纸箱一般,山顶矗立千年的巨石也陡然下坠。它咆哮着闯进爱尔兰的每个避难所,连根拔起果树,毁坏梯田,把菜园变成泥汤,卷走成吨的表层土壤。山坡底下的岩石松动掉落,连着房屋和花园一起滑下山谷。

帕普在湿漉漉的洞穴里躲避暴风雨。饿了三天后,飓风结束了。他再次出发去寻找幸存者。尽管幸存者已不多,这份工作依旧可叹可赞。他又接着奔波了两年,直到最后一张纸变得模糊不堪,只得口口相传下去。随着幸存者越来越少,他得到的食物也随之减少。他逐渐意识到,无论他的任务是否完成,他再也走不远了。于是,在太阳和一些重要路口指示牌的引导下,他终于回到了巴伦区和卡兰山。

唐纳尔梦到超市的货柜。梦里他看见了堆积成山的食物,还闻到了香味扑鼻的面包。然后,梦中的场景突然变了,他来到艾登的货柜,沿着肮脏的货架寻找着什么东西。这里有山羊和渡鸦,暴风雨和洪水在每个角落肆虐。他要找的东西不在这里。那是一个红色小和来手风琴,上面有二十个白色的按键和一个黑色的按键。艾登放哪儿去了?为什么找不到?

飓风的威力令人震惊。石塔变得只有原来的一半大小,山头四处散落着被风卷落的碎石。再往下,城堡和营房被整体拔起,然后沿着山坡翻滚而下。沿途散落着如同轻纸箱一样被风吹落的货柜。

帕普坐在石阶脚下,俯视眼前的一切,文明的终结已赫然书写在这片大地上。目之所及,岿然不变的只有那只巨型的白色山羊。它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帕普向它招手,它便用后脚站起来向他示意。那时,他突然想起来是时候回家了。于是,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决定在原地穿越时间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