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安全起见,珍妮化身为一只野兔穿过人群。幸亏她这样做了,否则后果难以想象。在她跳到离一个士兵靴子只有两步远时,士兵大叫着去追她,并拿起枪准备射击。只见她灵活而巧妙地避开,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安全地躲进了光怪陆离、热气腾腾的白雾中。

她听到追赶她的士兵在不停地咒骂,向别人描述刚才所看到的怪事。她还听到人们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小孩充满恐惧的恳求声,还有一个男人催促着“继续往前走,继续前行,跟上”的声音。

那边不会还有更多的世人要进去吧?一共有多少人要去永恒之地?珍妮以灰色的岩石打掩护,一点点地靠近地宫的入口。哇,果真没错。时间膜这边的人和出现在奇那昂格的人一样多。这些人一个接一个滑进了地宫泥泞的入口,将他们的箱子和盒子递给前面看不见的数双手里,然后跟随其后进入里面。孩子们害怕得嗷嗷大叫。女人向士兵们求情。一个人扔下了自己背的箱子,打算逃跑,士兵两步就上前把他捉住,一把把他拽到队伍的前面,推进洞里。珍妮承认这个场景看着确实有点骇人。她能想象得出,那些人被推进黑暗的地洞里时内心有多么恐惧,当他们发现时间膜另一边有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时,又是多么难以置信。

最后一个人进洞后,一小群士兵还守在洞边,往里张望。他们谁也没有说话。珍妮感觉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士兵有点面熟,他长得有点像吉吉。她忽然认出他是谁,心里感到既震惊又害怕。是他,那个从小和她一起长大,跟她年龄相仿的弟弟,现在居然成了一个年迈的老头。

她蹲在岩石后面,思绪混乱。她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同样的事情在吉吉和艾斯琳身上也发生过,可是感觉却不一样。吉吉和艾斯琳曾经是她的父母,他们会有头发花白和终将老去的一天。但是,唐纳尔却比她小两岁,至少过去是这样。她蹲坐着,望了几眼唐纳尔。他不仅年老,而且瘦弱不堪。她看到唐纳尔站着的时候不停地左右换脚,表情非常痛苦,却试图不让周围的士兵注意到。

从洞中首先露出了几只步枪,接着三个浑身是泥的士兵爬了出来。

“所有人都过去了吗?”唐纳尔问。

“长官,全都过去了。”一个士兵回答道,“两个暗室都空了。”

“很好。”唐纳尔说,“穆尼?现在你被晋升为上校。”

“是的,长官。”穆尼回答道,“谢谢,长官。”

“所有人解散返回营房,等待下一步指令。”

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响亮的“嗖嗖”声,一只硕大的渡鸦低空穿过迷雾,飞过他们的头顶。士兵们弯腰躲避,其中一个人举起了枪。唐纳尔伸手把枪压了下去。

“不要浪费弹药了。”他说。

不管怎样,渡鸦已经飞走,消失在潮湿的白雾之中。珍妮认出了安古斯,因为不管化成何种形态,仙族和他们的后裔都能认出彼此。她也想化身为一只渡鸦,跟着安古斯。但此刻的她对这儿发生的一切更感兴趣。

士兵们离开这里,朝山上走去,很快就消失在雾中。唐纳尔在古堡里多停留了会儿,作为长官的紧张和职责压得他很累,他担心没有足够的体力和能力来保证自己的权威并做好分内之事。如果他弟弟不碍事的话,事情就会容易得多。他不止一次想杀掉艾登,而且完全可以做到。他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随意来到统帅身边并且可以单独与其相处的人。问题是,杀了艾登,在他离开艾登房门前,打手们就会抓住他,他无处可逃。一旦发生这种情况,某个打手就会接替艾登的位置,很可能比艾登还残暴。

杀掉弟弟,唐纳尔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杀人不是他天性,统率一支军队同样也不是他喜欢的事情。他曾经不得不做的一些事成了他的梦魇,挥之不去。他违背过最重要的原则,这点他永远不会原谅自己。有一件事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就是他对奇那昂格的日益向往。地宫的入口开始产生了一种有形的吸引力。为什么不穿过时间膜,然后告别一切呢?据说在奇那昂格不会有后悔的感觉,是真的吗?

不过,他不能后悔,至少现在不能。只要他还有一口气,他就一定要坚持下去。他每次送过去一个可怜的不幸者,都会挽救一条生命。另一方面,这些可怜人带去的东西或许更加重要。更为关键的是,得让某些地方的某些人,哪怕是仙族们,知道人类不仅仅制造了战争、灾难、自我毁灭和无休无尽的痛苦,他们也创造了很多精致、拥有永恒之美的东西。唐纳尔货柜里的物品就是世人们所创造的不朽之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