贲 离下艮上(1 / 1)

《贲》,《序卦》:“嗑者合也,物不可以苟合而已,故受之以贲,贲者饰也。”物之合则必有文,文乃饰也。如人之合聚,则有威仪上下,物之合聚,则有次序行列,合则必有文也,贲所以次噬嗑也。为卦,山下有火。山者,草木百物之所聚也,下有火,则照见其上,草木品彙皆被其光采,有贲饰之象,故为贲也。

贲:亨,小利有攸往。

物有饰而后能亨,故曰无本不立,无文不行,有实而加饰,则可以亨矣。文饰之道,可增其光采,故能小利于进也。

《彖》曰:贲亨,柔来而文刚,故亨。分刚上而文柔,故小利有攸往。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

卦为贲饰之象,以上下二体,刚柔交相为文饰也。下体本乾,柔来文其中而为离;上体本坤,刚往文其上而为艮,乃为山下有火,止于文明而成贲也。天下之事,无饰不行,故贲则能亨也。柔来而文刚故亨:柔来文于刚,而成文明之象,文明所以为贲也。贲之道能致亨,实由饰而能亨也。分刚上而文柔,故小利有攸往:分乾之中爻,往文于艮之上也。事由饰而加盛,由饰而能行,故小利有攸往。夫往而能利者,以有本也。贲饰之道,非能增其实也,但加之文采耳。事由文而显盛,故为小利有攸往。亨者,亨通也。往者,加进也。二卦之变,共成贲义,而彖分言上下,各主一事者,盖离明足以致亨,文柔又能小进也。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此承上文言阴阳刚柔相文者,天之文也;止于文明者,人之文也。止谓处于文明也。质必有文,自然之理。理必有对待,生生之本也。有上则有下,有此则有彼,有质则有文,一不独立,二则为文。非知道者,孰能识之?天文,天之理也;人文,人之道也。

观乎天文,以察时变;

天文谓日月星辰之错列,寒暑阴阳之代变。观其运行,以察四时之迁改也。

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

人文,人理之伦序。观人文以教化天下,天下成其礼俗,乃圣人用贲之道也。贲之象,取山下有火,又取卦变,柔来文刚,刚上文柔。凡卦,有以二体之义及二象而成者,如《屯》取动乎险中,与云雷《讼》取上刚下险与天水违行是也。有取一爻者,成卦之由也,柔得位而上下应之,曰《小畜》,柔得尊位,大中而上下应之,曰《大有》是也。有取二体,又取消长之义者,雷在地中《复》,山附于地《剥》是也。有取二象兼取二爻交变为义者,风雷《益》兼取损上益下,山下有泽《损》兼取损下益上是也。有既以二象成卦,复取爻之义者,《夬》之刚决柔,《姤》之柔遇刚是也。有以用成卦者,巽乎水而上水《井》,木上有火《鼎》是也,《鼎》又以卦形为象。有以形为象者,山下有雷《颐》,颐中有物曰《噬嗑》是也。此成卦之义也。如刚上柔下、损上益下,谓刚居上,柔在下,损于上,益于下,据成卦而言,非谓就卦中升降也。如《讼》《无妄》云刚来,岂自上体而来也·凡以柔居五者,皆云柔进而上行,柔居下者也,乃居尊位,是进而上也,非谓自下体而上也。卦之变,皆自《乾》《坤》,先儒不达,故谓《贲》本是《泰》卦,岂有乾坤重而为泰,又由泰而变之理?下离,本乾中爻变而成离;上艮,本坤上爻变而成艮。离在内,故云柔来,艮在上,故云刚上,非自下体而上也。乾坤变而为六子,八卦重而为六十四,皆由乾坤之变也。

《象》曰:山下有火,贲,君子以明庶政,无敢折狱。

山者草木百物之所聚生也,火在其下而上照,庶类皆被其光明,为贲饰之象也。君子观山下有火明照之象,以修明其庶政,成文明之治,而无果敢于折狱也。折狱者,人君之所致慎也,岂可恃其明而轻自用乎?乃圣人之用心也,为戒深矣。象之所取,唯以山下有火,明照庶物,以用明为戒,而贲亦自有无敢折狱之义。折狱者,专用情实,有文饰则没其情矣,故无敢用文以折狱也。

初九,贲其趾,舍车而徒。

初九以刚阳居明体而处下,君子有刚明之德而在下者也。君子在无位之地,无所施于天下,惟自贲饰其所行而已。趾取在下而所以行也。君子修饰之道,正其所行,守节处义,其行不苟,义或不当,则舍车舆而宁徒行,众人之所羞,而君子以为贲也。舍车而徒之义,兼于比应取之。初比二而应四,应四正也,与二非正也。九之刚明守义,不近与于二而远应于四,舍易而从难,如舍车而徒行也。守节义,君子之贲也。是故君子所贲,世俗所羞;世俗所贵,君子所贱。以车徒为言者,因趾与行为义也。

《象》曰:舍车而徒,义弗乘也。

舍车而徒行者,于义不可以乘也。初应四正也,从二非正也。近舍二之易,而从四之难,舍车而徒行也。君子之贲,守其义而已。

六二,贲其须。

卦之为贲,虽由两爻之变,而文明之义为重。二实贲之主也,故主言贲之道。饰于物者,不能大变其质也,因其质而加饰耳,故取须义。须,随颐而动者也,动止唯系于所附,犹善恶不由于贲也。二之文明,惟为贲饰,善恶则系其质也。

《象》曰:贲其须,与上兴也。

以须为象者,谓其与上同兴也。随上而动,动止惟系所附也。犹加饰于物,因其质而贲之,善恶在其质也。

九三,贲如,濡如,永贞吉。

三处文明之极,与二、四二阴,间处相贲,贲之盛者也,故云贲如。如,辞助也。贲饰之盛,光采润泽,故云濡如。光采之盛,则有润泽。《诗》云:“麀鹿濯濯。”永贞吉,三与二四非正应,相比而成相贲,故戒以常永贞正。贲者饰也,贲饰之事,难乎常也,故永贞则吉。三与四相贲,又下比于二,二柔文一刚,上下交贲,为贲之盛也。

《象》曰:永贞之吉,终莫之陵也。

饰而不常,且非正人所陵侮也,故戒能永正则吉也。其贲既常而正,谁能陵之乎?

六四,贲如,皤如,白马翰如,匪寇婚媾。

四与初为正应,相贲者也。本当贲如,而为三所隔,故不获相贲而皤如。皤,白也,未获贲也。马,在下而动者也,未获相贲,故云白马。其从正应之志如飞,故云翰如。匪为九三之寇仇所隔,则婚媾遂其相亲矣。己之所乘与动于下者,马之象也。初四正应,终必获亲,第始为其间隔耳。

《象》曰:六四当位,疑也。匪寇婚媾,终无尤也。

四与初其远,而三介于其间,是所当之位为可疑也。虽为三寇仇所隔,未得亲于婚媾,然其正应,理直义胜,终必得合,故云终无尤也。尤,怨也,终得相贲,故无怨尤也。

六五,贲于丘园,束帛戋戋,吝,终吉。

六五以阴柔之质,密比于上九刚阳之贤,阴比于阳,复无所系应,从之者也,受贲于上九也。自古设险守国,故城垒多依丘坂,丘谓在外而近且高者。园圃之地,最近城邑,亦在外而近者。丘园谓在外而近者,指上九也。六五虽居君位,而阴柔之才,不足自守,与上之刚阳相比而志从焉,获贲于外比之贤,贲于丘园也。若能受贲于上九,受其裁制,如束帛而戋戋,则虽其柔弱,不能自为,为可吝少,然能从于人,成贲之功,终获其吉也。戋戋,翦裁分裂之状。帛未用则束之,故谓之束帛;及其制为衣服,必翦裁分裂戋戋然。束帛喻六五本质,戋戋谓受人翦制而成用也。其资于人,与《蒙》同,而《蒙》不言吝者,盖童蒙而赖于人,乃其宜也,非童幼而资贲于人为可吝耳,然享其功,终为吉也。

《象》曰:六五之吉,有喜也。

能从人以成贲之功,享其吉美,是有喜也。

上九,白贲,无咎。

上九,贲之极也。贲饰之极,则失于华伪。惟能质白其贲,则无过失之咎。白,素也。尚质素,则不失其本真。所谓尚质素者,非无饰也,不使华没实耳。

《象》曰:白贲无咎,上得志也。

白贲无咎,以其在上而得志也。上九为得志者,在上而文柔成贲之功,六五之君,又受其贲,故虽居无位之地,而实尸贲之功为得志也。与他卦居极者异矣。既在上而得志,处贲之极,将有华伪失实之咎,故戒以质素则无咎,饰不可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