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们在弗里奥山麓,正骑着马将一群烙有圆圈三角印记的牛赶拢到一起,不幸的是我的木马镫被一株枯死的牧豆树的枝桠钩住了,结果害得我扭伤了脚踝不说,还被迫在营地里躺了一个星期。
被迫休息了两天,第三天我实在躺不住了,便一拐一拐地挨到了厨房的营地。我依靠着旁边的一棵大树站立,听着贾德森·奥多姆这位厨师喋喋不休。天意弄人,对于贾德森来说,以他的话痨潜质不应该做一名厨师,因为这个职业注定了他将失去听众。
厨师都是自顾自地做菜,哪个地方会为厨师配备听众呢?然而我的到来,无疑成了他的灵食(《旧约·出埃及记》中记载:摩西率领以色列人逃出埃及,在荒野中漂泊了四十年,饥饿时,上帝便撒下灵食。这里喻指希望),就如同在满是风沙的沙漠中发现的一片绿洲。
很快,我便体会到病人的贪嘴需求,我很想吃一些除了大锅饭之外的东西。我想起了妈妈,想起了妈妈的橱柜,于是便不由自主地“像体会到初恋一样,又深情又充满哀怨”(引自英国诗人丁尼生的叙事诗《公主》中的歌曲)。
于是我问贾德森:“你会做薄饼吗?”
听到这句话,贾德森放下了手里的左轮手枪,因为他正要用它来砸开羚羊的排骨。之后他双眼闪烁着蓝色的冷光,一股寒冷咄咄逼来。当他走近我时,这种愤怒越加明显。尽管他没有暴跳如雷,但从他听似正常的语调中,依旧可以感觉到那股被按捺的愤怒,他说:“喂,小子,你是故意来问我会不会做薄饼,还是听了别人的什么话来取笑我?”
他的反应让我感到很疑惑,不过我还是很坦诚地说:“你到底是在说什么?我只是因为嘴馋,所以想用我的小马和马鞍向你换取一摞薄饼。就是那种用黄油烙的,酥酥脆脆的薄饼,上面还得抹上新奥尔良蜂蜜。不过,听你刚才那话的意思,好像关于薄饼还有个十分有趣的故事,是吗?”
贾德森确定我没有讽刺他的意思,之后,他的态度也慢慢缓和了许多。他默默地从装有炊具的车上取出来一个盒子和一个铁罐子,放在我依靠的树下。他熟练地忙活着:解开袋子上的绳子,一边干活一边给我讲那个关于薄饼的故事。
他说:“说来这并不是故事,而是一件我亲身经历的事情。我也不怕让你知道,索性和你说了吧。这件事情是发生在我跟一个从陷骡山谷来的牧羊人和威莱拉·丽莱特小姐三个人之间的故事。事情发生在圣米格尔牧场,那时候我正帮着老比尔·图米赶牛。
“有一天,我嘴馋了,突然很想吃一盒罐头,无论是什么罐头都行,只要不是肉类的。那种欲望实在是太强烈了,它迫使我立即骑上那匹还没有驯好的小野马,向着埃姆斯利·特尔费尔大叔的小店飞奔而去。他的店铺就在纽西斯河比绵塔渡口那里。大概下午三点的光景,我就到了那里。距离店铺门口不到二十米的时候,我下了马,然后将马拴在一旁的牧豆树上,便直奔店铺。我当时动作十分敏捷,纵身一跳,就坐到了柜台上。我对埃姆斯利大叔打趣道,看来水果们要遭殃啦。随后,我便一手拿着饼干,一手拿着一根长勺子,向各种口味的水果罐头展开了进攻。有菠萝的、青梅的、樱桃的,还有甜杏的,总之罐头的种类真的很多。以至于我一边吃,埃姆斯利大叔一边在一旁帮我开启罐头,主要是罐头外包装的黄色铁皮箍实在太难砍断的缘故。吃着罐头的我别提有多快乐了,就像是伊甸园中的亚当一样无忧无虑,当然,这是在他偷吃禁果之前。唉,怎么说呢,反正就像一个孩子一样快活,我一边吃,一边用马靴上的马刺有节奏地踢着柜台。当我偶然抬头的时候,透过店铺的窗口我看到了埃姆斯利大叔家的后院。就在那个后院,我看到了一位美丽的姑娘。
“这个姑娘真是动人得很,只需看一眼就知道她不是本地人。当时,她一边玩着槌球,一边偷瞄着像孩子一样贪吃水果罐头的我,并且时不时地偷笑着。我不好意思地从柜台上狼狈地下来,并且把手里的勺子递给了埃姆斯利大叔。我的这些反应都被埃姆斯利大叔尽收眼底,他说:‘她是我的外甥女,是从巴勒斯坦过来的,到我这里玩几天。她叫威莱拉·丽莱特,你想认识她吗?’
“实话说,那个时候我的脑袋里乱极了,思维乱得就好像一群四散的牛,即便我努力地将它们赶进了栅栏里,它们仍旧会在里面绕圈。我喃喃自语道:‘哦,巴勒斯坦可是圣地,是的,天使都在巴勒……哦,我当然……不过我真的有幸认识丽莱特小姐吗?’随后,埃姆斯利大叔就把我带到了后院,经过他的一番介绍,我们算是认识了。比起丽莱特小姐,我的表现简直糟糕透了。她是那样的落落大方,从容优雅,没有一丁点儿的羞涩和胆怯,而我呢,却是汗流浃背,说话也变得磕磕巴巴起来。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男人可以轻而易举地驯服一匹野马,可以在黑暗中刮胡子,却没有办法在漂亮姑娘面前保持以往的镇定自若。在很短的时间内,我们以极快的速度变得亲密起来,仔细想来好像连八分钟都不到。之后,我们一起玩槌球,玩耍时,我们简直亲密得如同表兄妹一般。她还笑我竟然可以吃掉那么多的水果罐头,我则机智地回应说,关于水果的问题在很早以前就开始了。那是在第一个天然牧场上,一个叫夏娃的女生惹出来的——‘却在巴勒斯坦结束的,对吗?’这句话是我的肺腑之言,当我讲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像用套马竿套住一匹一岁的小马那样灵活自如。
“从那之后,我对待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一直非常的真诚,也因为这样,我和丽莱特小姐的关系也越来越亲近了。那段时间,为了健康的缘故,丽莱特小姐一直住在比绵塔渡口。不过她的身体很健康,她来此的原因只是因了这里的气候更加适合居住,因为这里要比巴勒斯坦的温度高出百分之四十。此后的日子里,我每周都会骑马来这里看望她一次。不过这样的见面显然不够,所以后来我觉得如果我每周可以来这里两次的话,那么我见到她的次数就是原来的两倍了。
“不过问题很快就出现了,就发生在那一周内,当我第三次去看丽莱特小姐的时候。也就是从那次之后,薄饼和红眼睛的牧羊人插进了我和丽莱特小姐之间。那天晚上,我同样是坐在埃姆斯利大叔的柜台上,如往常一样往嘴巴里塞着一个桃子和两个李子。我问埃姆斯利大叔丽莱特小姐的身体最近是不是不好。‘为什么这么问?’埃姆斯利大叔说,‘她现在正和杰克逊·博德一起骑马呢,就是那个陷骡山谷的牧羊人。’听到这话,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不自觉地竟将一个桃核和两个李子的核都吞了下去。我想当时一定是有人拽着柜台,否则当我纵身跃下的时候,它必然会伴着一声巨响翻倒在地。我当时头脑已经不清醒了,气愤地一直向前走,直到撞上了那棵拴马的牧豆树才停下。
“‘她去骑马去了,’我对着那匹小野马的耳朵小声地喃喃着,‘她和一个名叫杰克逊·博德的人去骑马了,不对,不是马,他们骑的是骡子,是牧羊人租来的骡子。你能明白吗?’我的小野马如同听懂了我的悲伤,用它自己的方式为我哭泣着。我当然知道它对儿女私情根本一窍不通,因为从它生来就被训练做一匹只会赶牛的小马。
“后来,我重返埃姆斯利大叔那里,问道:‘你刚才说一个牧羊人?’‘嗯,我说的就是那个牧羊人。’埃姆斯利大叔说,‘你应该听说过杰克逊·博德,他可是拥有八个牧场和四千头品质最佳的美利奴绵羊。’听到这些,我又从店铺里走了出来,在一棵满是刺的霸王树下坐下来。阳光斜射过来,使我整个人都躲在店铺的阴影之中。我就那么颓废地呆坐着,无意识地用手抓起沙土然后灌进我的靴子里,我自言自语说了好多话,全都是咒骂那个名字里带有博德的牧羊人。
“一直以来我对那些牧羊人都很友善,从来也不欺负他们。有一次我看到一个牧羊人坐在马背上学习拉丁文,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打扰过他。虽然他们的行为总是让其他的牧牛人发怒,但我却不会。当你看见他们围坐在桌前融洽地吃饭,当你看见他们穿的那种灵巧而可爱的鞋子时,你又怎能忍心放下眼前的工作去攻击他们,去欺负他们呢?虽然我从来没和他们推心置腹交谈过,也没有推杯换盏的交情,但也不至于每次看到他们的时候都找他们的麻烦。我通常做的也不过是和他们聊上几句,或者谈论一下天气。这种感觉就像是将一只兔子放生一样,我从来都没有丝毫要欺负他们的想法。难道,就是因为我的仁慈,他们才会觉得我好欺负吗。如今,一个小小的牧羊人,居然欺负到我的头上来了,居然认为自己有资格约威莱拉·丽莱特小姐去骑马,这简直是对我的蔑视。
“距离天黑还有一小时的时候,他们两个才策马奔腾地回来,两个人的样子高兴得不得了。疾奔的马儿到了埃姆斯利大叔的家门口才停下,牧羊人将丽莱特小姐扶下马后并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他们两个人还站在门口聊了半天,那劲头相当地热乎。当牧羊人离开时,他还用手把他头上那顶像极了双把炖锅的帽子抬起又放下,之后他在马上向丽莱特小姐挥手告别,这才向他的羊圈奔去。就是这个时候,我敏捷地将靴子里的沙土倒了出来,然后快速地侧身上马,挥着鞭子朝那个叫博德的家伙奔去。马儿跑了半英里,便追上了他。先前我说这个牧羊人的眼睛是淡红色的,其实当我走近他看时才发现,他的眼球是深灰色,只是睫毛是红的,再加上他那黄棕色的头发,乍看之下,便觉得他的眼睛是浅红色的。他的身材也真的是瘦小得可怜,我甚至怀疑他真的能放羊?如果能,也就只能放几只羊羔罢了。一个男人不仅脖子上系着黄丝绸的围巾,居然连鞋带也打着蝴蝶结。
“我率先开口说:‘兄弟,下午好。现在和你并肩骑行的就是有着“百发百中”称号的神枪手贾德森。我想在我动手前,你总得知道你的对手是谁,我可不想让你死不瞑目。’‘啊哈,’他说,他说话的方式就是这个德行——‘啊哈,很高兴认识你,贾德森先生。我是从陷骡山谷来的牧羊人杰克逊·博德。’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一只眼睛看到了一只走鹃,它嘴里衔着一只毒蜘蛛正从山坡上下来,另外一只眼睛看到的是一只猎兔鹰,它正安静地停在水榆树的枯枝上。我干脆利落地拔出手枪,几乎在同一时间打死了它们。我是故意要在杰克逊·博德面前炫技的,之后,我用一副十分傲气的口气说:‘三次中也就有两次是这样的吧。我自己也很奇怪,无论我走到哪儿,这些动物总是爱往我的枪口上撞。’
“‘好枪法!’牧羊人就像在看一场表演一样,神情自若地说,‘不过在三次中还是有一次会失败,不是吗?上星期的那场雨你还记得吗?小草们因为那场雨水的灌溉而变得更加生机盎然了呢,贾德森先生。’
“‘威利,’我骑近他的马,说,‘你的父母一定是被亲情冲昏了头脑才会叫你杰克逊,但是当你被脱了毛,就会还原成一个唧唧喳喳的威利。别岔开话题说什么雨水、气候了,我直截了当地和你说了吧。你不该和威莱拉小姐骑马的,这对你来说可不算是什么好事,你要知道刚才那些鸟,在获得陪美女骑马的机会之前就已经丧命了。威莱拉小姐一定不会同意她的爱巢是由一只山雀用羊毛建造的。你想好了吗?是就此放手,还是要体验一下我的百发百中?如果选择后者,我会送你一个葬礼。’
“在听完这句话后,杰克逊的脸马上就红了,但在顷刻间又转为哈哈大笑。他对我说:‘贾德森先生,我想你是误会了。我确实去找过威莱拉小姐几次,但初衷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纯粹是为了品尝一种味道,解解馋。’
“听到这里,我被气得立刻将手伸向我的手枪,并且说:‘你这个色狼!竟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还没等我说完,他便抢着说:‘等一下,你听我解释。如果你了解我的生活,你就应该知道我根本不需要妻子。我自己会做饭,自己会缝补衣服,女人是我最不需要的。我的乐趣就是养羊,之后吃它们鲜美的肉。对,美味,我的乐趣就是美味,贾德森先生,你吃过丽莱特小姐做的薄饼吗?’‘薄饼?没吃过。’我很坦诚地说,‘我从来都不知道她还会做饭,更不知道她可以烹饪出美味。’
“杰克逊一脸向往的神情对我说:‘那金黄色的薄饼,色泽如阳光一样金灿灿的,咬上一口,酥脆的甜美滋味就会从舌尖**漾开来,简直就像是用伊壁鸠鲁天厨的神火烤出来的。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自己两年的寿命去换取那个薄饼的烹饪方法。而我时常去找丽莱特小姐的原因也正是源于此。’杰克逊的神情一转,继续说,‘只是我现在还没有将那个秘方搞到手。我听她说,那是丽莱特小姐家中祖传的烹饪工艺和配方,到今年已经有七十五个春秋了。我多么希望我能掌握这个美味的烹饪方法啊,这样我就可以自己亲手做了,只要我想吃,就可以做,那样我就什么都不奢求了。’
“‘你真的只是想要配方,而不是知道配方的人吗?’我问道。
“‘当然,’杰克逊说,‘我承认丽莱特小姐确实很不错,但我真的没敢奢望能和她发生什么,我只是单纯地想要饱饱口福……’博德看到我又将手伸向枪的时候,他马上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地方失言了,于是改口道,‘是为了得到制作薄饼的配方。’
“我压抑着心中的愤怒,尽量心平气和地说:‘其实你还算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幸好你没有其他想法,否则你的小羊们就变成无人照看的孤儿了。这次饶了你,你只需要好好讨要薄饼的配方,不可有任何越轨的想法,否则下一次我可没这么容易就放过你。估计那时这个牧场上也就听不到你的歌声了。’
“‘我保证我说的句句是真话,如果……’牧羊人说,‘如果可以,你能帮我去拿那个配方吗?我知道你和丽莱特小姐的关系很亲近,她不愿意把那个薄饼的配方给我,但是她一定愿意把这个配方给你。只要拿到配方,我就再也不去打扰丽莱特小姐了。’
“‘好,就这么办。’我握了握他的手,继续说,‘我很高兴能帮你促成此事。’之后我们就互相道别,各走各的路了。他转头走向皮德拉的大梨树平地,直奔陷骡山谷;我则选择西北方向,回老比尔·图米的牧场了。
“一连五天我都没有时间去比绵塔,后来我见到威莱拉小姐的时候,我们在埃姆斯利大叔的家里度过了一个十分快乐的夜晚。她不仅唱了歌,还用钢琴演奏了许多歌剧的插曲。我也给她讲了一些我深谙的事情,比如我亲自模仿响尾蛇的样子,还告诉她‘长虫’麦克菲自己摸索出了一套剥牛皮的新方法,当然还有我在圣路易斯的旅行经历。我们各有擅长,所以彼此都十分欣赏。那时我认为,只要杰克逊·博德不进来插足,那么我一定会和威莱拉小姐结为连理。于是我想起了关于薄饼配方的事情,我一定得想办法快点把配方搞到手,那样的话杰克逊就再也别想见到我的威莱拉小姐了。所以,大概在晚上十点的时候,我满脸堆笑地对威莱拉小姐说:‘说真的,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我在茫茫的绿草原上看见红色的马儿更让我欣喜的事情,那应该就是吃上一张刚出锅的、涂着蜂蜜的美味薄饼了。’
“威莱拉对我那句话的反应很不正常,她原本坐在钢琴凳上,可是当她听到这句话时,身体微微一震,之后满脸的惊诧。她说:‘是啊,薄饼是很美味。你刚才说在圣路易斯的一条街丢了帽子,那条街叫什么名字来着?奥多姆先生。’‘是薄饼大街啊,’我调皮地向她眨了眨眼,我是想幽默地告诉她,如果她不说出薄饼的配方,那么我就不和她聊别的话题了,我有些心急地对她喊道,‘好啦,威莱拉小姐,你就告诉我你的薄饼是怎么做的吧。’因为这个时候我满脑袋都是薄饼的事情,我期盼她快点告诉我——五百克左右的面粉、八打鸡蛋……乃至所有做薄饼的配方,比例、火候等。可最后等来的却是威莱拉小姐说:‘对不起,我得失陪一下。’之后她没有正眼看我,而是快速地斜瞄了我一眼后,从钢琴凳子上起身离开了。
“威莱拉小姐走到另外一个屋子,埃姆斯利大叔却来到我正待的屋子里。他没穿衬衫,手里拿着一个水壶。当他转身拿杯子的时候,我的天,我看见他的裤兜里居然有一把四五口径的手枪。我当时心想:‘他们家把薄饼的配方看得太重要了,即便有血海深仇也不至于带着枪过来吧。’‘喝点水吧。’埃姆斯利大叔递给我一杯水说,‘贾德森,你今天骑了太久的马,一定是累坏了,我们谈一点轻松愉快的话题,不要让自己的情绪太过紧张。’我没理会这句话,只是迫切地想要知道配方,于是我锲而不舍地问道:‘埃姆斯利大叔,你会做薄饼吗?’
“‘会,只是我不大精通厨艺,做出来的东西也不好吃。做薄饼无非就是用些生面团、石膏粉,再往里面加点儿小苏打、玉米面、鸡蛋、全脂牛奶,把它们一起混合就行了嘛。’埃姆斯利大叔岔开话题说,‘对了,今年春天老比尔还会把牛肉卖到堪萨斯城吗?’
“那天晚上,关于薄饼的配方我也只能套出这些内容了。怪不得杰克逊迟迟不能完成心愿呢,如果再纠结这件事恐怕不太好,所以我只能暂时将薄饼的事情搁置,和埃姆斯利大叔聊一些七七八八的事情,完全不挨边儿,直到后来威莱拉小姐进来和我说‘晚安’,我才骑马回牧场去了。又过了一周左右的时间,我在去比绵塔的路上正巧遇到了杰克逊·博德,他刚从那边回来。于是我们就在路边聊了会儿天。我问他:‘你拿到薄饼的制作方法了吗?’杰克逊说:‘还没有,这太难了,恐怕我拿不到了。那你呢,你帮我问了吗?’我回答说:‘我试着帮你问过了,不过确实太难了,就好比让我用花生壳去挖草场里的犬鼠。他们那么守护薄饼的秘方,可见它对于他们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和宝贵。’杰克逊有些失落地说:‘这么看来,我是肯定拿不到配方了。我还是放弃吧。唉,我无非只是贪恋那种美味,而且也只是做给自己吃而已。有的时候我躺在**总是想着那个味道而失眠很久。’他语气中的伤感与无奈让我觉得这一切好像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他一样。所以我对他说:‘先别那么早放弃,再努力试试看,我也会继续帮你的。我猜想不用多久你我之中总会有一个人能得到薄饼的配方的。不过现在我得先走了,再见杰克逊。’
“你看见了吧,那个时候我们两个人就像是亲密的战友。当我知道他不是觊觎我的威莱拉小姐的时候,我对那个牧羊人真的好得没话说。为了帮助他拿到配方,为了能让他解馋,我总是在威莱拉小姐的面前提到薄饼,但每逢我这样做的时候,她的眼里就闪烁出忐忑。如果我再不识趣地追问下去的话,她就会找各种借口逃跑,之后就和前面发生过的事情一样,埃姆斯利大叔就会拿着水壶进来,当然裤兜里还揣着枪。
“后来有一天,我像往常一样骑着马去拜访威莱拉小姐,不过我还带着礼物,是我亲手在草原上摘的一束蓝马鞭草,它们很美。但当埃姆斯利大叔看到我时,他眯着一只眼睛,表情有些尴尬地问:‘难道你还不知道吗?’我立刻问:‘什么?牛涨价了吗?’埃姆斯利大叔说:‘昨天,威莱拉与杰克逊·博德举行了婚礼。我是今天早上看到他们给我写的信才知道的。’
“我把那束马鞭草插到了正在吃的饼干桶里,之后努力让自己的身体慢慢地消化这个震撼的消息。先是耳朵,之后是心脏,直到脚底。我整理了一下心情问:‘埃姆斯利大叔,您刚才说的是什么事情?我的耳朵好像出问题了,没听清楚。是不是说优质品种的小牛犊已经涨到四块八一头了?还是别的什么?
“‘他们昨天结婚了。’埃姆斯利大叔说,‘现在他们两个人正在维克和尼亚加拉大瀑布度蜜月呢。难道你一点都不知道,甚至连一点迹象都没看出来?就是他们一起去骑马那天,杰克逊开始对她展开追求的。’
“‘可是,’我几乎是吼出来的,‘那薄饼的事情呢?他跟我说的薄饼配方是怎么回事?’
“当我提到‘薄饼’这两个字的时候,埃姆斯利大叔显然十分警惕地向后退了几步。
“‘薄饼是一个阴谋!’我说,‘你肯定知道真相,你快告诉我这整件事情是谁的主意,是谁要陷害我?我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否则,我不是会走的。’于是我纵身越过柜台,去追埃姆斯利大叔。他本想去拿枪的,但由于枪在抽屉里,距离他还有一段距离,所以我趁机抓住他的衣角,将他逼进一个墙角。我对他说:‘告诉我薄饼是怎么一回事,否则你就会变成薄饼!威莱拉小姐会做薄饼吗?’
“‘她肯定不会,至少我没见她做过一张饼。’埃姆斯利大叔安慰道,‘好了贾德森,冷静一下,你现在太过激动了,这样会让你头上的旧伤复发,让你神志不清的。我们现在不要再想薄饼的事情了,好吗?’
“‘埃姆斯利大叔,’我立刻反驳道,‘我的脑袋是笨了些,但那也是天生的,我的头从来没受过什么外伤。杰克逊·博德跟我说,他接近威莱拉小姐完全是因为她会做很美味的薄饼,而他只想得到做薄饼的配方。他还求我帮忙,所以我才会不断地问你们这个问题。难道我是被那个该死的红眼睛牧羊人骗了?还是有其他隐情是我不知道的?’
“‘你先松开我,’埃姆斯利大叔说,‘之后我告诉你,我所知道的。如果你所说的事情是真实的话,那么你确实被杰克逊·博德骗了,然后他抱得美人,并溜之大吉了。其实,在他和威莱拉小姐一同骑马后的第二天,他特意来拜访我们,并且告诉我们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你一提到薄饼,我们就要小心谨慎地对待。他说,因为你以前在营地烙饼的时候,曾有人用平底锅砸过你的头。从那之后你就留下了后遗症。只要你一激动,无论是高兴还是伤心,都会引发你头上的伤势,从而影响你的神经,让你发疯,并且不停地谈论薄饼。他还说只要我们将话题引开,你就没什么危险了。所以我和威莱拉小姐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埃姆斯利大叔叹了口气,继续说,‘哎,看来杰克逊·博德还真是一个狡猾的牧羊人啊。’”
其实在贾德森刚开始给我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就已经熟练地将袋子里和罐子里的东西搅拌在一起了。当故事快讲完的时候,他的薄饼也出锅了。他亲手把这刚完成的金灿灿的薄饼端到我面前,还将他私藏的上等黄油和蜂蜜从一个秘密的地方拿出来给我。
我问他:“这件事情发生在什么时候?”
贾德森回答我说:“大概在三年前。现在杰克逊和威莱拉小姐还一直住在陷骡山谷,只不过我再也没见过他们了。我听别人说,就在杰克逊把我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装扮他的牧场了。在那里,他新配了摇椅和窗帘。其实,这件事情我早就释怀了,只是我的那帮兄弟总是将这件事作为笑料,不停地说。”
我问他:“那你现在做的这个薄饼,是你按照他们家的秘方做的吗?”
“你没听明白吗?根本就没有什么配方。”贾德森说,“关于薄饼的制作方法我是从报纸上看到的,之后就剪了下来。因为我的那群兄弟总是用薄饼来开我的玩笑,后来他们也真的很想吃,所以我才按照剪报上所说的制作方法做给他们解馋的。你品尝一下,看看如何?”
我由衷地赞叹道:“真的很美味!贾德森,你也吃啊。”在听到答案之前,一声夹杂着复杂情感的叹息声清晰地传入我的耳朵。
“我呀?”贾德森说,“我从来不吃薄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