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流行这样两句话:别让你的男人有红颜知己,因为红着红着你就黄了。别让你的女人有蓝颜知己,因为蓝着蓝着你就绿了。
南唐的小周后也深知红颜知己的危害,她自己就是由姐夫的红颜知己变成皇后,红着红着她姐姐大周后就黄了,她害怕别的女人也把自己整黄。不过,黄保仪在小周后眼里是个例外,她本来已经堂而皇之是皇上的女人了,小周后上任了,她被逼无奈退居到红颜知己的位置上。
黄保仪做李煜的红颜知己已经是退而求其次的角色了,红着红着她没把别人整黄,差点没把自己的饭碗弄黄,她本来就姓黄嘛,自然是永远的“黄”保仪。
和李煜后宫的那些女人们相比,黄保仪属于先到的。她从小在宫里长大,不是和李煜家有什么亲戚,是她变成无家可归的孤儿之后,走投无路进了皇宫。
黄保仪的老爸叫黄守忠,本来是江夏人,五代十国的时候,到处都是战乱,黄守忠举家迁移到湘湖,以为那个地方比老家好一些,真正走出家门才知道,天下乌鸦一般黑,哪里都是一样的兵荒马乱。黄守忠在楚国军营谋了个差事,官运亨通,后来做到楚国君主马希萼的马氏家族手下的副将。做到这个职位,也就到头了,不仅仅是官职到头了,生命也到头了。南唐著名将领边镐率领军队平定割据湖南的马氏政权,黄守忠为了保卫南楚江山,战死了,但是没人封他为烈士,因为南楚灭了,连马希萼都变成了南唐的臣民,黄守忠作为一个誓死保卫南楚,与南唐抗战到底的顽固派,属于死有余辜的。
边镐一鼓作气打到南楚的都城长沙,把南楚官员们的家属都俘虏了。在战俘中他发现一个长得非常美丽的小女孩,虽然只有几岁,却已经看出这是个小美人坯子,知情人告诉他她是黄守忠的女儿。因为这个小女孩确实美得不一般,边镐把她带回金陵,作为战利品献给了南唐元宗李璟。
战俘的妻女一般是没有好归宿的,有送到教坊当妓女的,有发配边关当军妓的,姿色出众的分配给功臣们做奴婢或者做小老婆。只有像黄保仪这种极品小美女,才有机会成为送给皇上的礼品。
但是,这小女孩实在太小了,先在后宫养着吧,养大了看看是什么成色再说。她就被养在后宫,那性质就相当于民间的童养媳。对于后宫的这个学龄前女童,人家南唐宫廷还算人性化,让她接受了最优秀的教育,琴棋书画都有人教,所以她的文化水平以及各种修养比后来从民间选入皇宫的妃子们都强得多。
从小没有父母,独自寄人篱下的孤苦伶仃身世,让黄保仪学会看人眼色行事,她比一般小女孩更精明更伶俐,懂得察言观色,知道怎样保护好自己。从南楚高官家的大家闺秀到称职的南唐宫女,黄保仪脱胎换骨,彻底变了一个人,她不再是任性娇气的官二代贵族小妞,而是见风使舵八面玲珑善解人意的后宫女服务生。
她稍稍长大一些,就一直在元宗李璟的书房伺候笔墨,掌管宫中典籍。李煜很欣赏这个俊美有才的小女孩,把她要到自己王邸做侍妾。大周后在世的时候,很喜欢黄保仪,也许因为这个小女孩和她的小妹妹年岁差不多,大周后总把她当成自己的小妹妹。她是个知恩图报的女孩子,谁对自己好一点,她都默默记在心里。大周后对她的好,她一点一滴都记着呢,一旦有了机会,便会尽心回报。后来,大周后病了,知道她因为亲妹妹和李煜**心情郁闷,黄保仪只要有机会就过去陪她,哄她开心。大周后暗想,这小美女比亲妹妹懂事多了,自己疼爱的亲妹妹在背后狠狠捅了自己一刀,横刀夺爱,把李煜的爱情抢走了,还不如一个无亲无故的外人。
大周后郁闷而死,死去之后,李煜六神无主,虽然有个情人小姨子,但那个小女子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根本不能给他心理上的慰藉。阴柔的男人需要温暖,更需要力量。当鳏夫的四年时间内,他除了那个地下情人小周后,也不断在他的后宫寻找安慰,已经长成优雅婉丽大姑娘的黄保仪就是在那个空档阶段成为了李煜的女人,并被封为保仪,保仪和昭仪之类的一样也是一种嫔妃封号,黄保仪不仅仅是李煜宠幸过的女人,还是李煜在宫中最欣赏的知音。她爱读书,文采出众,对历史典籍悟性强,后宫那些花瓶们只是美在表面,但她的美有内涵,只有她能坐下来和李煜进行深层次文化对话,一生钟情文化的李煜对这个文化女性另眼相看。一直在宫中待嫁的小周后掌握着宫里每一个女人的情况,对黄保仪当然也了如指掌,虽然对那些女人们有些嫉妒和仇恨,她也只能忍气吞声地等待着,等待着有朝一日有了机会一个个收拾她们,这些敢和自己抢男人的狐狸精们,总有她们笑不起来的那一天。
这一天终于等来了。小周后熬了四年,终于被正式娶进门,她成为国母的日子,就是李煜后宫佳丽悲惨生活的开始。谁勾引李煜多一些,谁是李煜的红人,她都有一笔小账,点点滴滴都记着呢,她开展的清理后宫运动让那些女人们人人自危。所谓后宫佳丽三千是个大概其的虚数,李煜的后宫未必有那么多人,但也是一个庞大的美女团队,经过小周后的一番认真清理,这支队伍纯洁多了,凡是年轻漂亮的该遣送回家遣送回家,该打包投放冷宫的投放冷宫,至于那些已经取得嫔妃上岗证的,一律吊销牌照和资格,全部归零,说是重新考录,事实上,自从她当了皇后,就没有再出现过嫔妃,她几乎就是李煜唯一的女人。
黄保仪没被吊销封号,实在是个例外。一是她们从小就熟络,算是一起长大的女伴,大周后在世的时候,黄保仪一直就敬着皇后的这个小妹妹。小周后成为皇后之后,她为了讨好新皇后,完全不把自己当做皇上的女人,降低身份像个全职侍女一样左右逢迎巴结新主子,哪个新上任的领导都需要卑躬屈膝的奴才,黄保仪的低调和隐忍使她保全了自己,虽然从此以后她由李煜的女人降格为红颜知己,可是能保全一个红颜知己的身份小周后已经很给她面子了。
李煜不敢得罪他的新皇后,虽然本心里很欣赏黄保仪,现在也只能当做红颜知己来欣赏了。他给了她一项新工作,专职做图书管理员。从上一代老皇上那时候开始,皇宫就大量收藏古书和名人字画,宫里藏书楼存的上万卷书画,都归黄保仪管理。从某种意义上说,皇宫的藏书楼在李煜心目中,比整个江山都值钱,江山可以丢,但是藏书楼里的字画一张都不能丢。屁股后面挂着一串文物宝库的钥匙,黄保仪和那些落魄的宫女们相比,就算是有实权的当权派了。
当红颜知己必须把握好和李煜的距离,小周后当然是希望他们越远越好,她自己内心深处却渴望离他近一些,近也近不得,远也远不得,近了惹不起小周后,远了对不起自己,她把持着一个度,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地过着其实并不快乐的日子。
宋朝人打过来了,眼看就要打到金陵了,江山马上就是人家大宋王朝的了,关键时候,文化皇帝李煜不是考虑江山社稷的大事,而是患得患失地唯恐他皇宫保存的那些古书和名人字画归了入侵者。那边宋朝军队已经兵临城下了,这边李煜还有心思安排他的皇宫收藏的后事。他匆匆忙忙让人把黄保仪叫到跟前,交待说藏书楼里的那些宝贝都是我最珍爱的,如果城没有守住,你就按照我的命令把藏书楼点一把火,宁肯把东西一把火烧了,也不能留给宋朝人。
黄保仪答应了,李煜的话不管对错与否,在她那里都是最高指示,她都会绝对照办。
城毫无悬念地被攻破了,就在宋军冲进城门的刹那,皇宫的藏书楼已经浓烟滚滚,黄保仪不愧是李煜久经考验的铁杆红颜知己,她非常忠于一生最爱的这个男人,平日里她貌似一个优雅的文化女性,在皇家藏书楼里熏得一身书香,说穿了,那一点书香气就是给李煜看的,正因为别的宫女身上缺了这点东西,她才显得与众不同,她才配得上做红颜知己。现在皇城要丢了,有没有这座藏书楼做道具已经不重要了,既然李煜要她放一把火,她想都没想就把那把火点燃了,根本就没想过这把火给中华历史文化造成的损失会有多么惨重。她烧的那些古籍字画,都是历朝历代名人大家的书画艺术珍品,那么多无价的文化珍宝被她烧了个精光,一件都没留。这件事让李煜成为了中国文化的罪人,黄保仪自然也脱不了干系,她是亲手毁灭文化宝藏的罪人,在这个问题上,如果李煜是主犯,她也是主犯,决不能算是从犯。李煜口口声声标榜自己是文化人,从他毫不心疼毁灭中国历史文化这件事上来看,他根本不配做文化人,也不配说文化。文化宝藏不是你李煜一个人的,是中华民族的,他们这次焚烧事件,凉了中国文化的心。
李煜被俘后,离开金陵北上,小周后当然要跟着一起出发。都混到这个份儿上了,在后宫哪个女人有资格跟着李煜北迁的问题上,她们还在那儿争风吃醋论资排辈呢。黄保仪这样的红颜知己焚烧藏书楼有功,自然可以争得一个名额,另外一个就是会裹着小脚跳采莲舞的窅娘,小周后当然不喜欢那个忸怩作态狐媚的舞娘,但窅娘已经对李煜表过决心哭着喊着要跟着一起去,拗不过李煜也坚决要带上她,小周后知道这不是自己使小性儿的时候,别别扭扭很纠结地和那些女人一起被列入北迁名单。
李煜带着满腹的失落和惆怅,带着他的几个各怀心事的女人,踏上了前往汴梁的路。虽然大家已经落魄成俘虏了,小周后还端着皇后的架子摆谱呢,迎合趋奉她已经成了黄保仪的习惯性动作,她也知道此时的小周后已经不再是金陵皇宫那个呼风唤雨的女人了,她没必要惧怕她什么,她应当挺起胸脯昂起头,活出一点骨气和傲气,那才更像个文化女性。
小周后名义上还是李煜的女人,实际上早就是赵光义的女人了,李煜表面上装得不在意,内心深处是非常在乎的,不仅仅是在乎自己懦弱无能到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更在乎的是头上那顶屈辱的绿帽子。小周后对自己成为李煜和赵光义共用的女人这个角色非常不适应,妻不是妻,妾不是妾,妓女不是妓女,这尴尬的角色让她越来越神经质,心理越来越变态。李煜忍受着多种折磨,他心里有痛,只能对他的红颜知己黄保仪倾诉,偶尔也对窅娘说说他的苦楚,窅娘怕自己成为小周后第二,跳采莲舞的时候从舞台上跳下去自杀了。
黄保仪意识到自己这辈子恐怕也别想有什么骨气傲气了,她一边要安慰李煜受伤的心,一边还要照顾好有严重心理问题的小周后,她没有窅娘自杀的勇气,她必须活着,为了李煜,为了小周后,更为了自己。李煜需要小周后,小周后需要她,她需要李煜,她不甘心一辈子就做李煜的红颜知己,命运却注定了她别无选择,只能以红颜知己的名义守候在他身边。
那个七夕之夜,赵光义送去的一壶毒酒结束了李煜的生命,也结束了她的一切幻想。几个月后,小周后郁郁死去,黄保仪后来的日子是怎么度过的,没人记载,只是说她最终也死在了汴梁。作为铁杆红颜知己,她会追随李煜而去吗?对于李煜,她一生都在自作多情。男人生命中有三个女人,妻子,情人和红颜知己,红颜知己是三个角色中付出最多回报最少的尴尬角色,聪明的女人是不做男人红颜知己的,黄保仪无奈做了这个最不聪明的女人,心甘情愿地守候在那个男人的生命里,执迷不悟地为他奉献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