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后主李煜一生最痴迷两件事:写诗词、泡美妞。据说他的生日恰好是中国农历七月七。传说中,七夕出生的人一般都比较重情,他不但生在七夕,也死在七夕,按照这种说法,应当比一般人更多情,李煜用他的人生简历验证了这个说法不无道理。
他一生喜欢过无数美女,最爱的是他的第一任皇后大周后周娥皇,其次是第二任皇后小周后,这两个周后是一对亲姐妹。
周娥皇本名究竟是不是叫娥皇,现在实在没人能给出准确答案了。她是南唐的“官二代”,老爸周宗曾经当过省部级干部。一个有文化的高官,给大女儿起名叫娥皇,二女儿叫女英,完全抄袭远古传说中尧的两个女儿的名字,不会这样没创意吧?即使名字抄袭得一字不差,两个女儿的人生经历居然也抄袭了尧的两个女儿,人家是姐妹俩同时嫁给舜做妃子,她们这对姐妹花都爱上了李煜,先后做了他的皇后。如果是文学作品,这样抄袭一准死定了,名字和人生的抄袭,却没人举报,甚至还被人们津津乐道,男人们艳羡的是李煜的艳福,女人们嫉妒的是两姐妹和李煜之间的爱情。
后来有人说周宗二女儿的真实姓名是周嘉敏,这就说明人家周老爸没有完全抄袭尧的两个女儿的名字,在抄袭的基础上有所创新。
毫无疑问,李煜不是一个好官员,不说做中央一把手,就是当个七品芝麻官,他也照样把一个县治理的一团糟。虽然他天生不是做官的材料,但是,他肯定是一个有品位的艺术家。
其实治理不好一个国家也不怪李煜,当初他老爸李璟在任的时候,从来没想过让他接自己的班,按照皇爷爷李昪的愿望,李璟死后皇位应该传给李煜的叔叔李景遂,即使不传给李景遂,李煜上面还有哥哥李弘冀,所以,他从来没把心思放在当官上,而是一心一意想搞点儿专业。他踏踏实实练书法,做文学青年的时候,李弘冀和李景遂为了皇位明争暗斗,最后,李弘冀让叔叔李景遂在人间蒸发了,消灭了这个强大对手,觉得自己应当胜券在握,老爸却不给他机会,死皮赖脸地活着,他没有熬到老爸让出皇位,就率先归西了,很短的时间内,老李家所有有点儿政治头脑的男人,差不多死绝了,实在没有办法了,李家再也找不到别的什么人可以做皇帝了,才无奈地把皇位传给了李煜,李煜也是无可奈何地接手了自己并不热爱的这项工作。
李煜上任后,确实利用职务之便给自己搜罗了不少美女充实到后宫,不过周娥皇还真不是他强买强卖自己找来的,而是老爸李璟送给他的小礼品。
出身官宦人家的周娥皇,从小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不单单是琴棋诗画,她接受教育的内容还多了一项歌舞训练,中央政府最高长官大司徒周宗发现,他美貌的大女儿天生是做演员的材料,歌喉婉转柔美,跳舞如风摆杨柳,特别是弹起琵琶,琴声悠扬,一般训练有素的琴师都难做到,而最重要的是她弹琵琶的姿态,伴随着轻柔的音乐,线条优美,古典优雅,静美脱俗,不懂音乐的人,但看她怀抱琵琶美轮美奂的姿态,就都是美的享受。
周宗把女儿训练的多才多艺,是有长远打算的。美丽的女儿不能仅仅做花瓶,只有多掌握一些征服男人的技艺,才能嫁的更好一些。他倒是没有野心让女儿当皇后,他的理想无非是想培养一个合格的高级官太太。周娥皇是个乖巧懂事的女孩,她的乖巧懂事体现在一切按照老爸设定的目标发展,不但才艺上是这样,容貌上也是朝着越来越靓丽的方向努力,当这个女孩子长成十多岁的少女时,各方面已经相当优秀了。
周娥皇弹琵琶的水平在南唐可没人能比,最终惊动了中央领导李璟。
这个能写出“小楼吹彻玉笙寒”绝美词句的文人皇帝,喜欢饮宴赋诗,他的宴席上少不得搞音乐舞蹈的的艺术家弹奏歌舞,因为懂得文化,所以李璟不像别的皇帝那样好敷衍,他必须要高水平的艺术家来献艺。特别是那次的宴会规格更是不一般,那是李璟的寿宴,能参加宴会演出的人员,一要技艺高超,必须是高级别的艺术高手,二要政治过硬,必须政审过关,也就是说必须德艺双馨,一般的教坊歌女不适合在这种场合露面,应当找个良家妇女比较合适。
有人知道大司徒周宗家有个女儿琵琶弹得全国一流,就举荐她到皇宫表演,起初周宗还遮遮掩掩的,他本心是不想让女儿到皇宫抛头露面的,天天出入宫殿,见过无数宫女的凄苦命运,他不想让女儿加入到宫女的行列,其实他最怕的是如果女儿进宫演奏,老爸级别的李璟万一看上她,要留下她充斥后宫,怎么办?
皇帝的命令不敢违抗,既然是他下令召周娥皇进宫弹琵琶,就必须按时进宫。
周娥皇一袭飘逸长裙,一抹薄纱轻挂臂弯,婷婷袅袅走进皇宫,走进皇帝的宫殿。她落落大方,不像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歌女舞女,见了中央领导就吓得像只瑟瑟发抖的小猫儿。悠然坐在为她备好的高脚凳上,一条腿轻轻搭在另一条腿上,坐出一个柔美的曲线,乐声从她修长的指间滑落,在空间悠扬地响起,美不胜收的音乐和美色,让李璟如醉如痴。当时,南唐宫中有一件一级国宝“烧槽琵琶”,是李璟最喜欢的宝物,平时别人碰也不能碰一下。李璟让人马上把那件宝贝取来,一高兴就赏赐给了周娥皇,他觉得只有她才配用这样好的乐器。
实话实说,李璟宫里确实没有这种尤物,他也有些动了心思把这个女孩子留下来做自己后宫的女人,但是,这个女孩子是自己的直接手下周宗的女儿,以自己的年岁,老牛吃嫩草找别人家的小姑娘自然是没人敢抗命,如果把周宗的妙龄女儿搞到身边,说不定会影响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造成君臣之间的不和谐。可是这样优秀的女子不能留在皇宫,实在是资源流失。
李璟偶然回眸,看到坐在一边的六儿子李煜看周娥皇的眼神儿满含爱意,他暗自有了主意:李煜和这个女孩看起来是天生的一对儿,一个写得一手好诗词,一个弹得一手好曲儿,琴瑟相合,年岁相当,天生绝配。
宴席之后,李璟把周宗宣来,问他周娥皇的年岁,周宗心里就开始紧张,以为李璟想把女儿搞到他身边当宫女,等听明白是准备给李煜当王妃,心情一下子就放松了。这个结局是他求之不得的,他拼命培养女儿,就是想让她嫁得好一些,他设想的最高目标不过是门当户对的高官家的少爷,没想到一下子钓到个金龟婿,皇上想让她去当儿媳妇,这远远超出了他的期望值,他没有理由不答应,没有理由不毫不迟疑地立即答应。
回家他把喜讯告诉女儿,周娥皇并没有欣喜若狂,她不知道李煜长什么样儿,那天皇宫的宴会上都是别人看自己,自己根本没有看清楚任何人的模样,甚至,连皇上究竟什么模样她慌慌张张都没看清,更不用说皇上的儿子了。
周宗说李煜比她还小一岁,英俊文弱儒雅的一个少年。
周娥皇心里默默猜想着那个少年皇子的容颜,他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儿?他会很爱自己吗?周娥皇还从来没有对现实中的哪个男孩子动过心,尽管她渴望爱情,却不想把美好的爱情随便送给哪个男人。
没有任何恋爱的过程,周娥皇就成了李煜的女人。她心事重重,带着好奇和渴望,第一次见到已经走入洞房的那个男人,心里忽地就踏实了:是的,梦想中的白马王子就是他,就是这个样子,就是这样的气质,这样的俊朗儒雅。
倘若穿越到现在,这个名叫李煜的气质男说不定鼻子上还要架上副无边近视镜,一个完全的牛奶小资小男生,或者很夺人眼球的高帅富形象。
周娥皇告诉自己:OK,这辈子就是他了,不论他当上皇帝,还是混为草民,我跟定他了,他就是照我梦中情人的样子定制的,命运既然这样惠顾厚爱我,我今生必须好好爱他。
在爱情奇缺的古代,李煜和周娥皇很奢侈地享受着婚内爱情。
对这个绝世佳人,李煜曾经用心爱过,他早年间写的《浣溪沙》,把真挚的爱恋之情记录了下来:
红日已高三丈透,金炉次第添香兽,红锦地衣随步皱。佳人舞点金钗溜,酒恶时拈花蕊嗅,别殿遥闻箫鼓奏。
从李煜笔下,读出周娥皇的美是那种**迷人,有女人味的妩媚,最能释解这个说法的还有《一斛珠》:
晓妆初过,沈檀轻注些儿个,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罗袖裛残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涴,绣床斜凭娇无力,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
周娥皇是那个时代最时尚的女子,她喜欢梳妆打扮,风情万种,会讨李煜欢心,“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这调情的方式很奇特,李煜在这种美女面前,不得不缴械投降。
一对小夫妻恩恩爱爱,把小日子过得充满文化韵味。他们两个人各方面的才艺水平,都是南唐最高的,基本上把南唐文化部、文联、作协这些国家省部级部的工作都包揽到了他们家。他们合作做的最辉煌的一件事,就是挖掘古文化遗产,把盛唐失传的《霓裳羽衣曲》重新修整挖掘,让古曲重见天日。
《霓裳羽衣曲》是唐玄宗李隆基亲自作曲的音乐作品,写这首曲子的时候,已经步入“开元盛世”的大唐帝国开始走上健康发展轨道,人到中年的李隆基心情也渐入佳境,有了闲心到女儿山观光旅游,有了情绪做悠闲的神仙梦。这位多才多艺的皇上,做梦都能干成一件大事,他居然根据梦中的仙乐奏曲,结合着西域传过来的《婆罗门曲》,谱成了举世著名的《霓裳羽衣曲》,这大约是公元718~720年间的事。
皇上亲自谱成的乐曲,全国上下争相传唱,一时间在大唐帝国掀起一股奏《霓裳羽衣曲》、跳《霓裳羽衣舞》的热潮,大江南北,宫廷内外,到处歌舞升平,歌女们如果谁跳不好《霓裳羽衣舞》,基本上就要被淘汰掉了。地球人都知道跳《霓裳羽衣舞》最出色的是李隆基的前儿媳杨玉环,但是那首著名的曲子刚谱成的时候,杨玉环还没出生,她成长的整个过程中,这首曲子一直是大唐帝国的主打音乐,长大后走进了皇宫的杨玉环,要讨得中央领导自己的公爹高兴,当然首要任务就是跳好《霓裳羽衣舞》,也正是因为跳得太出色了,才被公爹相中,由儿媳妇变更为自己的女人。
这首乐曲随着安史之乱中杨玉环的被自杀,再也没人敢在李隆基耳边奏响这伤心的曲子,从此《霓裳羽衣曲》在世间销声匿迹。
到李煜想起这首曲子的时候,历史已经走过了二百多年,厚厚的历史风尘把那首曾经风靡天下的曲子完全淹没了,即使有残缺的片段,也续不成一首完整的乐曲。李煜却忽发奇想,要周娥皇配合他把乐曲挖掘复制出来。
这项工作进行的很艰难,曲子失传了,只能从民间寻找丝丝缕缕的线索和记忆,再捋着那残缺不全断断续续的残曲,修修补补,补缀成一首完整的曲子。周娥皇沉浸在自己热爱的事业中,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就是有自己喜欢的男人爱着,有自己喜欢的事情干着,毫无疑问,周娥皇是南唐最最幸福的女人,那个时段李煜深爱着她,她可以全力以赴潜心研究自己热爱的音乐舞蹈,有这样好的条件,想不出成绩都办不到,她和李煜联手把《霓裳羽衣曲》去伪存真地修补成完整的曲子,周娥皇用琵琶完整地弹奏下来,天宝之音得重现人间,当时最牛的乐师都为之折服惊叹,周娥皇音乐方面的才能天下无双。
唐朝音乐的原谱曲子是舒缓的旋律,她大胆地改为急促的旋律,她修改过的音乐在激昂中戛然而止,对这个创新,比较迷信的朝中乐师曹生说:这样改谱儿,虽然很有特点,但是恐怕不是吉兆。后来的事实不幸被曹乐师言中,这是后话。
李煜和周娥皇的爱情有一个致命的硬伤,周娥皇这个南唐最幸福的女人并不是李煜唯一的女人,她只是李煜最爱的女人,和她秀恩爱的同时,天性风流的李煜绝对不可能从一而终,他利用自己的皇子身份,也为自己搜罗了一大群美色。他身边的其他女人,未必比周娥皇美丽,未必比她多才多艺,但是男人需要的是猎奇,需要通过征服女人来显示自己的能力,甚至,他还把周娥皇的妹妹发展成了自己的地下情人。当今天有些女人不明就里地热羡古代爱情的时候,她们根本没搞懂古代爱情究竟是怎么回事,说穿了,古代爱情就是男人的爱情,作为女人,你能够被爱情就已经不错了,当一个男人在拥有了三妻四妾之后,还能把你当做他爱情的重点,这就是古代最感人的爱情。
周娥皇的幸福爱情,放到今天,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感觉到幸福,十个女人有八个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和李煜离婚,谁愿意和N个女人共一个丈夫啊。
周娥皇能把李煜的大部分感情和精力吸引到自己这边来,在那个时代,已经属于相当成功的女性了。因为艺术家的心理是相同的,她太了解李煜了,他们不但是夫妻关系,还是艺术上的知音和知己。
李煜和周娥皇专心致志玩艺术的时候,并没有更高的欲望,他们踏踏实实做一些文化上的事情,当最终李璟别无选择地把皇位交给李煜的时候,还深深沉浸在浓郁文化浸染中的李煜夫妇诚惶诚恐,他们还从来没有想过怎样当好皇帝和皇后,那年李煜二十五岁,周娥皇二十六岁,他们恋恋不舍放下琴棋诗画,懵懵懂懂坐上宝座,一切恍然若梦。
周娥皇成为李煜的皇后,也成为李煜其他女人羡慕嫉妒恨的对象,那些嫔妃们气不忿儿,天下的好事怎么都是她一个人的啊,她美丽高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是琵琶高手、跳舞高手、围棋高手。她不光美貌有才,还会生儿子,一口气为李煜生了两个活泼可爱的小儿子,他们的小儿子李仲宣就是周娥皇刚刚当上皇后那年出生的,这个孩子聪明、活泼、可爱,后来几乎成为了周娥皇的全部精神寄托。
其实,天下的好事并不都是她周娥皇一个人的,她也有失意的时候,特别是后来她感觉到了李煜对她的感情有了变化,横刀夺爱的那个女人恰好是她的亲妹妹,她有苦难言,抑郁成病,身体越来越差,她不敢再照镜子,不愿面对自己憔悴的容颜。只有小儿子李仲宣在自己面前欢蹦乱跳的时候,周娥皇才能露出一丝笑颜。虽然李煜也经常过来看她,有时候甚至亲自尝药之后才喂她吃,但是,周娥皇知道,李煜的心已经被妹妹占去了,她现在不过是他的皇后,已经不是他最爱的女人了。
真正让周娥皇失去活下去勇气的是小儿子李仲宣的死,四岁的小儿子突然得暴病死去,她难以承受这个打击,那年初冬,在瑶光殿的西室,二十九岁的周娥皇带着不舍离开人世,临死,她告诉李煜:她的葬礼不可奢侈,现在国家不富裕,薄葬就可以了,但是,一定要给她带上她的烧槽琵琶陪葬。
她的生命,就像她修改的那曲《霓裳羽衣曲》的结尾,在激昂中戛然而止,她带着她最喜欢的烧槽琵琶上路了,去到另一个世界完成她的音乐之梦。
失去了周娥皇,李煜才发现,自己一生最珍贵的东西已经失去了,再也找寻不回来了,他写了一篇悲悲切切的祭文《挽辞》:
珠碎眼前珍,花雕世外春,未销心里恨,又失掌中身。玉笥犹残药,香奁已染尘。前哀将后感,无泪可沾巾。艳质同芳树,浮危道略同。正悲春落实,又苦雨伤丛。秾丽今何在?飘零事已空。沉沉无问处,千载谢东风。
可是,再凄婉哀伤的文字,也唤不回他的周娥皇了。飘零事已空,随风飘零的不仅仅是千古红颜周娥皇,还有李煜的江山,十年之后,风雨飘摇的南朝政权也沉沉无问处了,这已经是周娥皇身后之事,一切都与她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