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侵蚀是无法抵挡的,岁月有足够的力量,让山河破碎,令王朝消亡。人类最早期的四大文明中,古巴比伦、古埃及、古印度都已经灰飞烟灭,唯有中国文明,历经千年,源远流长,传承不朽。这其中,到底是什么原因,造就了中外文明如此迥异的结局呢?
古巴比伦的《汉谟拉比法典》与辉煌的空中花园未能抵挡住波斯大军的铁蹄。
古埃及的象形文字与伟大的宗教,也无法战胜罗马帝国染血的刀锋。
大英帝国工业革命的浓烟,飘过重洋,遮住了泰姬陵上方的蓝天,在震耳欲聋的枪炮声中,古印度的尊严与文明,支离破碎。
如此看来,武力,可以摧毁文明。
古代华夏文明初期发展之时,也遭到了周边异族的侵扰和破坏,其中以北方胡人为祸最甚。西周政权的倒塌固然是天子昏聩,而北方游牧民族的强大武力,也当仁不让地成为了最致命的屠刀。时至春秋战国年间,北方各路诸侯,无一幸免,或多或少都遭到了胡人的侵扰和打击。甚至秦赵长平之战的背后,也有胡人对赵国施加的强大压力在作祟。待到秦灭六国,终结乱世之后,北方匈奴对华夏文明的冲击,也越发强烈。
战国时期,中原各国战事激烈,无暇北顾,天性彪悍、弓马娴熟的游牧民族如鱼得水,四处劫掠。至战国后期,来去如风的掠夺为狂野凶狠的欲望积累了大量物质基础,匈奴社会逐渐开始从游牧文明向奴隶制社会进化,北方燕赵多次受到胡人侵扰,只得凭借山险修建长城,采取守势。秦灭六国后,广袤的国土带来的不只是令人沉醉的权力,随之而来的还有更加漫长的防线。匈奴部落逐渐向外扩张,最顶峰时,已经攻占至河套地区,对当时华夏文明的政治经济中心——咸阳,产生了巨大的威胁。而在硝烟和烈火中开创王朝的秦始皇,自然无法容忍这种压迫,于是,大将蒙恬,率百战秦军精锐三十余万,由始皇长公子扶苏亲做监军,挥师北上。
公元前215年,秦始皇三十二年,夏秋交替之时,已经卫戍咸阳十余年的蒙恬,奉旨北征,兵分两路,自率一部出上郡,自榆林,突进河套北部;另一部由义渠,取萧关之道,向河套南部推进,两军谨慎推进,沿途击溃匈奴部落不计其数,至当年初冬,将河套地区匈奴势力全部肃清。两部会师之后,蒙恬集结部队,沿黄河南岸驻军休整。秦军向北推进之初,秦始皇已下令全国修建统一驰道,其中以给北征军所用交通线为最先,全国筹集粮草军饷,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前线,秦始皇首次出巡,即是至此。
华夏农耕民族先进的科学技术和文明为蒙恬军提供了稳定的支持,而缺乏物资过冬的匈奴军则饥寒交迫,战斗力锐减。公元前214年春,修整了一冬的蒙恬先发制人,不等匈奴各部恢复战力完成集结,就亲率主力部队强渡黄河,攻阴山,突破贺兰山高地,在高阙、阳山等地拉网扫**,搜寻匈奴领袖,当发现头曼单于所部主力及北方各部匈奴集结之地后,果断发起决战。经历了严冬的匈奴军队元气未复,而修整完备的秦军士气正旺,两军一番激战之后,秦军大胜,正在由游牧向奴隶制转化发展的匈奴社会,遭到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头曼单于引残兵向北后撤七百余里,退入生存条件极其恶劣的阴山以北地区,不久,遭到其子冒顿的刺杀,匈奴内部发生了极其血腥的权力争夺,短期内,再无南侵之力。
战后,始皇大规模迁徙人口,设九原郡,置下三十四县,屯垦建设,蒙恬也迅速按照既定战略,拆除原秦赵、赵燕边防城关,征发民夫,修葺连接秦赵燕三国北部长城,开始建立一条西起临洮、东至碣石的万里长城。
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
——贾谊《过秦论》
长城修建之初,得到了全国百姓的鼎力支援,三十余万秦军威震匈奴,形成了“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的磅礴气象。对中原华夏汉族文明起到了良好的保护作用,使中央集权制的封建王朝体系得到了宝贵的发展空间。而随着大秦帝国王权的发展和执政者欲望的膨胀,修建长城的浩大工程渐渐充满了残暴血腥的味道。沉重的徭役和恶劣的环境令无数民夫埋骨荒山。民心生变,以至于修建工程本身,从保护百姓生存空间,变成了充满血泪的压迫。击败匈奴的蒙恬,至死也没有想明白,那一段段巍峨的城墙,披坚执锐的骄兵悍将,并不是真正的金汤要塞。最坚固的长城,其实一直在老百姓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