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大多数垂暮之人只剩“哀叹余生”不同,邓稼先做好了人生最后一击的充分准备。将中国核武器带到更高的水平,使之足以与其他核大国分庭抗礼,这是邓稼先最后、也是此生最大的追求。他不是超人,因而能力有限,在他内心里,如果能做好这件事,已对得起寄予自身殷切希望的祖国和人民。至于是否对得起自己和家人,他无暇考虑了。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躺了许久,直到感觉妻子已经睡熟,邓稼先才来了一个艰难的翻身,成功了!居然没用许鹿希帮忙,他很是高兴。看了看表,它正好从23日翻到了24日。他内心涌起一个小小的得意:瞧,我连翻身都这么踩着节拍儿!
可惜,许鹿希刚刚睡着了,他没法子跟她吹嘘一下。他甚至想孩子气地将她弄醒!
他努力让自己抓紧睡着,好在梦里跟妻子重温往事。好景不长,几分钟后,他感觉到体内又开了锅似的热闹起来。这种感觉一般人体会不到,是那种有如一条蛇在体内啃噬的感觉,而且飞快地蠕动。邓稼先清楚,这是放射物在咬他。
他在与放射物的搏斗中,艰难地捱到了天亮,似乎放射物也需要打个盹儿,他略微感觉舒服了一些。我们知道,这是长久疼痛之后的麻木。
1985年8月24日上午,张爱萍上将收到301医院呈送的第一期《邓稼先病情报告》,他的目光凝聚在这一排黑体字上面:癌细胞转移,准备化疗。
充满希望的等待,让邓稼先老老实实地接受了医护人员的告诫:暂且把工作先放放,尤其是那种需要费神思考的东西,无论是事务性的工作还是科研课题。
无论如何,这是邓稼先一年疗病期间最愉快的一段时光,仅仅因为希望。
当然,还有自由。时光如果能够停滞在这时候倒也不错,因为回忆突然如流水潺潺般的顺畅,在极痛的身体里,给了人一个歉疚的补偿,他的回忆闸门霍然大开,往事如走马灯般地一件件轮转起来。
画外音:
那时,我在台上口若悬河,你在台下静静地做笔记,多么认真,多么单纯!我大不了你几岁,却成了你的老师,我们的结合居然是师生恋,可这是多么纯粹、多么美好的师生恋啊!希希,你是上天派来帮助我的天使,这当然是无疑的。可我没有给你带来一个稳定而温馨的家,你得到的天伦之乐少得可怜。岂止,我连给你的爱情后来都成了虚无缥缈的神品,像祭坛上的供果一样,只能看着,却不能吃上一口!岂止,受我的牵累,你居然还成了被批斗的对象!岂止,我们的典典刚刚读完初中二年级,就去了遥远的内蒙古那半草原半荒漠的地带插队!更别提我没给你们带来物质上的享受了。虽然,你不在乎这些,可典典还那么小,她什么都吃不到,她还在长身体啊!
许鹿希无比震惊地看到,在“从不哭泣”的邓稼先眼中,一滴清泪摇摇晃晃,蓄势待发。她轻轻地抚摸他的胳膊,然后向上,轻轻地移转,终于摸到了那双疲惫的眼睛,她用手接着,等待着泪水的滴落。
画外音:
在我最盛年的时候,我都无法给你们带来一丝丝帮助,现在,我是可以轻松一些了,我该做的差不多都做完了,我终于有时间可以为你们做点什么了——可是,我现在能做什么?
我只是一个躺着待死的废物了!我就是一个废物!无论我的事业是不是比一千个太阳还辉煌,对你们来说,我就是一个废物。
今生,我如何回报你们?
巨大的愧疚感,让邓稼先忽然从回想中清醒过来。他眨了下眼睛,两滴泪水落在许鹿希已张开好久的手中。
对许鹿希来说,这极为罕见的泪滴,此刻真实地卧在她长满老茧的手心。它呈椭圆状,轻微地晃动,隔着斑驳的树影,缓慢地摇曳在热辣辣的午阳中。
她含着泪,轻轻地嗔道:“这是谁做的诗啊?‘罗布泊的风沙,让每一滴苦涩的水,都分外可亲。这是一百万,不敢轻易掉泪的,辉煌的铁军!’”
邓稼先刚要说话,门轻轻地响起来,九院的人来了。
“你能行吗?累了就闭眼睡觉!”
邓稼先只是微笑了一下,示意自己完全没问题。他的眼睛忽然明亮起来,好像刚刚的疼痛和无力只是一个梦。
每天这个时候,邓稼先都要在病房接待九院的同事们,主要是几位副院长和一些中层干部。当然,任何一个科技人员有问题都可以随时来访,邓稼先从不显示出倦意,他毫无怨言,每次都是热情接待。事实上,来这里看他的人络绎不绝,如果不是医院后来特意做了硬性规定,估计这里比菜市场还要热闹。作为院长,很多事务大家还是想来找他商榷,待他定夺,这么多年来邓稼先已实实在在地成为了九院的定海神针。
但对邓稼先来说,目前探讨的这件事,他不想参与都不行,兹事体大,确乎关键。
历史最终证明,这是事关中国能否牢固树立核大国地位的关键性的一次战略磋商,虽然是完全集中在核武器研制领域的学术问题,但其结果却跟政治息息相关。大家坐在桌子旁,开始了安静的讨论,连于敏这个一贯大嗓门的氢弹专家都刻意压低了声调。邓稼先则坐在一个酷似轮胎的大橡胶圈上——他是直肠癌,臀部一旦接触硬东西就痛得厉害。虽然,他的臀部现在已是个摆设——在做完直肠癌切割手术后,医生在邓稼先下腹部左侧做了一个人造肛门,一个让他非常不方便因此极度烦恼的“构件”——但即使这样,别人坐在那里很轻松,他也是边写边不停地擦汗,不是热出来的汗,是痛出来的汗。
画外音:
是的,还有这些相伴了几十年的同事!这二十多年来,哪一个同事不是默默无闻地低头工作?别的不说,那些被我选上来的“28星宿”,哪一个不是晚恋、晚婚、晚育,晚到了不能再晚?你们跟着我,饭也吃不饱,家也回不了,好衣服穿不上,一个个成天灰头土脸的,还有被很多人最看重的“青春年华”,统统都交付给了苍穹!而广袤的苍穹下,芸芸众生有几个人听说过你们的名号?
我知道,你们或许都不是很在意这些,当你们从我兜里肆无忌惮地掏烟卷时,我就知道了!可我在意这些。我更在意,你们千万不要步我今天的后尘。
这可敬、恐怖、该死的原子弹,必须要快速有个大结局了!希希,这正是我的最后一个欠账。
完不成这个任务,我会揪心地死去,这是你不愿意看到的。28年来,你越来越清楚,我是做什么的了。那么,我相信你,一定会支持我,支持我一直干下去,干到底,就像我在这条路上,已经无法刹住车子一样。
车?他的内心小小地温暖了一下,他想到了国家在他住院之后,特意给他配置了一辆小汽车。他是如此容易就被温暖的一个人,不管自己所获得的是多么的微不足道,所付出的又是多么的巨大惊人。在他的心里,没有关于这种得失的计算公式。他什么都曾计算过,爆轰物理、流体力学、状态方程、中子输运……此生,他独独没有这方面的计算能力。即使曾经遭遇过最不公平的对待,但他从没因此说过一句愤怒的话。
邓稼先的弟弟邓槜先清楚地记得,哥哥曾写过这样一封信给自己:
“治理这么大个国家,我们党没有经验,尽管上层出了一点错,给我们个人带来很大影响,但我们一定要体谅党;我们的党是廉洁的,有希望的,局面会改变,错误也会纠正。”
哥哥还建议说:“你到党校教文化课,教工农干部学点文化知识,还是有意义的。”
这是1959年邓槜先被错划为“右倾”之后,哥哥邓稼先给他写来的信。自己的亲人(其时,许鹿希也被错划为“右倾”)身心受到如此屈辱,却还在想着要为国家、为人民做一些积极的事!事实上,邓稼先和许鹿希各自的两个家庭,家人都是这样胸襟坦**,包括每一位长辈、每一个小辈,毫无例外都是这样的人。邓稼先一直觉得很庆幸,自己的家庭没有像很多家庭一样,在历次政治运动中出现兄弟阋墙、父子告扞、夫妻反目的尴尬。那不仅仅会给工作和学习带来无限的烦恼,现在看起来,不,即使当时看起来,也是一种人生的悖论。
配给他的这辆车,现在看起来并不起眼,只是一辆普普通通的吉普车,但在那个年代,出来进去都坐汽车,那绝对是“身份人”的象征,普通老百姓只有望洋兴叹的份儿。但邓稼先只是在汽车第一次开过来的时候,象征性地上去坐了一小圈,以表示对国家照顾的感谢之情。
之后,他再也没坐过这辆国家给他配的专车。他的家人,从来都没上过这辆车。
他对这些没兴趣。1971年,邓稼先第一次去内蒙古乌特拉前旗,看望在那里插队的女儿时,身为九院的中流砥柱,当时组织上给他配备了警卫员,也有专车,但他都没用,他从乌鲁木齐坐上火车,一连坐了三天两夜,在包头又转乘长途汽车,一路颠簸到达乌特拉县城,再从县城到了女儿驻地,他坐的是一位老农民用来拉粪的平板车!
即使这样,邓稼先不仅乐在其中,还不忘对老农有所“表示”,他将自己正抽着的一盒高级烟送给了老农,老农受宠若惊。
这不是邓稼先装出来的清高。我们可以设想,假如当年邓稼先听从美国同事(其中包括一些华人同事)的劝告留在美国,一辆小汽车是算不了什么的。假如在1971年杨振宁来到大陆后,邓稼先听从了这位美国挚友的建议,他在有生之年拥有一辆自己的小汽车又算得了什么呢?杨振宁在得到诺贝尔奖后,普林斯顿高等物理研究所给他开的年薪达到了50万美元,那是在全中国人民都节衣缩食的六十年代啊!
但是在1985年7月31日,当邓稼先坐着九院的小汽车驶进301医院时,内心还是起了一些微微的波澜。他看到了路上有行人侧目。这非常正常。这一天,首都北京的天气如往年一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当这辆汽车风驰电掣驶入南楼时,很多骑车或步行的路人纷纷扭头观看,在那个年代,能够坐小车来医院的绝非等闲之辈,一定是高级干部才有可能。而路人所侧目的,还不仅仅是一辆汽车,还因为这辆车开进了南楼。
谁也不会想到,车里只是一名科学家。而且,估计任何人都不可能想到,这个人还是一名当时名不见经传的科学家。
没错,这时的邓稼先在九院(正式名称为“中国工程物理研究院”)当然是大名鼎鼎,而且也是高级干部了,但中国老百姓有几个知道邓稼先是干嘛的。
邓稼先的嘴角咧了一下,露出一丝并不暧昧的苦笑。即使现在全国人民都知道了中国已独立研制出原子弹和氢弹,即使这方面的消息已陆陆续续开始在媒体上有所披露,即使自己已经累倒、病倒,结结实实地躺在了病**,还是“天下无人识稼先”!
邓稼先不知道,从现在开始不足一年的时间里,他的大名将会如雷贯耳,他将成为每一名中国人热捧的新时期英雄,成为神一样的人物!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邓稼先的大名越来越震响,如同在他麾下,一颗一颗当量值越来越巨大的连绵起爆。
张爱萍上将曾经对这批核专家们说过,“你们是会被封神的!”这句掷地有声的预言,若干年后果然在神州大地应验了!
但我们不得不说,这太晚了,当我们想对一个英雄表达发自内心的敬意时,他却已经听不到了!一生辛勤付出,辉煌却自身后始,让人情何以堪!
在人群熙来攘往的南楼门口,路人所热观的,还不仅仅是因为这辆车开进了南楼,更是因为看到了成群结队出门迎接的主治医师们。
这样的规格,难不成是中南海里的大干部?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派头呢?
邓稼先只记得上级给他的温暖,从来没有不良情绪,比如,这时他原本可以感觉到一丝丝的苦涩。可邓稼先的心里,现在剩下的只有感恩,对老领导的衷心感谢。张爱萍上将的一个电话,让医院立刻对邓稼先的病情高度重视起来,活检报告按常规需要一个星期出来,现在只用了短短的20分钟冰冻切片的结果就出来了。这就是差别。
邓稼先当然不会对此浮想联翩,他不是一个愤青。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邓稼先无疑却是最高级别的愤青,他当年的愤怒程度,远非今天的网络水军们鼠标一点能轻易等同的。
没错,当年如果没有对帝国主义的满腔愤懑,他不会选定核物理作为自己的研究方向。虽然,这里有他父亲邓以蛰的忠告:“孩子,不要像我一样学文,学文对国家没用!你一定要学理!”虽然,“二战”之后的核物理学科是一个最热门的学科,可以说时髦得很,但邓稼先的性格决定了他不是一个喜欢赶时髦的人,精忠报国之心早在他读初中时就牢牢扎根了。
也许,只有经历过十年浩劫的人,才能彻底懂得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是什么。但这种最宝贵又的确是因人而异的。比如,很多人从此远离政治,销声遁形,过上了“平安是福”的小日子,但远离政治,真的就能确保平安吗?恩格斯说过,真正的政治跟每个公民都关系紧密。这个道理,是不是每个人都明白呢?
对邓稼先来说,“抢时间”已经成为生命中头等重要的事情。十年浩劫无端消耗掉了太多精英们的太多时间,而现在留给他的时间更是少得可怜。一想起这些,他就心悸——他不是怕死之辈,当然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认为邓稼先是怕死之辈,谁有这样的想法,是无知可笑到了极点。且不说以核物理学家的身份踏入原子弹研制领域,这等于是预判了自己的死刑(这一点,在邓稼先死后,许鹿希曾经探访“两弹一星”元勋以及其他参与原子弹、氢弹研制的科学家,调查结果是令人震惊的:这批在新时期的枪林弹雨——核辐射中穿行的先驱们,大多数死于恶性肿瘤!据许鹿希最初的考察,倒也不是没有特例。1964年任中国首次核试验办公室主任的李旭阁中将,活到73岁时仍然安然无事,包括许鹿希在内的人都以为这是上帝创造的一个“奇迹”或一个疏忽般的“遗漏”,但最终,李旭阁仍未能跑出肿瘤魔咒——2001年,他被检查出患了肺癌,只说在1979年中国发生的第三次核试验事故中,邓稼先制止住众人独自去寻找、验证那颗没按计划爆炸的核弹头,那已是一种“习惯性”地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超然之举了。
极目天下,有几人能坦然做到如此?
这样的人,怎么会在病**哀叹时日无多?
但心悸却是真实存在的。这一切,只因为“计算机模拟爆炸”七个字!
邓稼先的一切散漫思绪终于又回到现实世界。面对来谈工作的同事,他为自己刚才短暂的神游天外而抱歉,但同事们都马上进入了正题,他们都清楚巨大疼痛带来的“暂时性失魂”是怎么回事。
作为医学专家的许鹿希,当然知道这是邓稼先一贯为人谦逊的个性。作为当事人的邓稼先又岂能不知?面对这一群时刻都把事业供奉在心头的铁汉子们,邓稼先几乎热泪夺眶。
1985年的8月下旬,是邓稼先一年疗病期的开始,但实际上这一时期很关键——化疗即将开始,有可能成功,也有可能失败,一旦失败,谁都明白意味着什么。
邓稼先是唯物主义者,他对生命充满了渴望,甚至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渴望过。但他知道,他的生命主控权自此已交付给了头顶上的苍穹。欢欣的等待和不祥的预感交替出现,无论如何,在这人生倒计时里,他越来越真切地听到了催命符般的鼓点,如此密集,如此惊骤。
在他的人生大计划里,这最后的任务已泰山压顶般落在他的肩上。
烈日炎炎,国际列强们的军备竞赛如火如荼。继美国、前苏联之后,英国也“按部就班”地完成了在实验室内用计算机模拟核爆炸试验,现在五个核大国中只剩中、法两个国家,还没有实现这核配套工程的最后一击。邓稼先想起1967年6月17日,当罗布泊的科学家们比毛主席的命令提前一年,比聂荣臻元帅的部署提前半年,完成惊人的氢弹空爆时,戴高乐总统在遥远的法国,面对法国原子能总署的专家时把桌子拍得山响:
“你们这帮草包,怎么中国能这么快制出了氢弹,我们的原子弹都搞完多少年了?你们必须检查原因,尽快完成氢弹爆炸,否则,你们就立马集体辞职!”
这段话是1985年“法国快堆之父”万德里耶斯访问中国,同钱三强交流时亲口说的。当然,他绝没有忘记向钱三强询问:“你们的氢弹怎么那么快就制造出来了?”
现在,是继续抢在法国前头,成为世界上第四个拥有“核全套”的国家,还是被法国反超,成为国际第五?但邓稼先清楚,现在排名次已经毫无意义。美苏正紧锣密鼓地联合预谋出台《核禁试条约》,一旦获得联合国批准,什么叫功亏一篑邓稼先比任何人都清楚。
也许,那时的被动局面,就叫“千年打柴一担烧!”
这是邓稼先作为制造原子弹和氢弹领导者的非凡眼光。说穿了,这是一个干大事的人才具有或者说必须具有的远见卓识。
邓稼先很清楚,对美苏这两个核大国来说,技术设计水平已然到了瓶颈,即使再有提高和发展,也如百米赛跑的世界纪录一样,即使艰难地打破,也无非是提高了0.01秒左右,量的积累再不会发生质的变化了。而计算机模拟技术的成熟,将使这两个国家迅速祭出“禁试”大棒,彻底封杀其他欲在核领域追赶的国家。当前,主要就是针对很不讨美国喜欢的法国和尤其不讨美国喜欢的中国。
此时,邓稼先比谁都清楚,中国目前的核武器小型化水平、核武器威力水平已经赶上或接近美苏的水平了,但在很多方面,比如核武器在实战条件下的对生存、可靠性的认识,以及核武器对人员、装备的杀伤效能的认识上,还存在着相当大的差距。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的起步时间太晚、发展底子太薄而导致核试验做得太少。美国已经做了一千多次核试验,前苏联做了七百多次,中国只做了三十几次,中国在核试验方面取得的数据和经验,相对美苏来说少得可怜。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在禁试条约出台获准之前,加快完成计划中包括一些计划外必须进行的核武器爆炸试验,获得最丰富、最全面的实践数据,这样才能在接下来的计算机上进行模拟爆炸,也就是从实爆到机爆。这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完成这一步,中国就可以胸有成竹地在禁试条约上潇洒签上自己的大名。从此,中国的核武器试验就将更秘密地在计算机上进行,国外将更加忌惮中国的核威慑能力,从而确保中国能永远屹立在世界民族之林。这样八国联军入侵、南京大屠杀那样的屈辱与悲惨的往事,才会真正一去不复返!
邓稼先为什么能名列“两弹一星”功勋阵容?为什么张爱萍独独为邓稼先题写了“两弹元勋”的题词?邓稼先为什么能年纪轻轻就担当重任,被中国高层领导选中,成为中国核武器理论设计负责人?
这一切,绝非他有什么特殊的背景,有什么超人的资历,邓稼先一次次用自己远超他人的远见卓识证明了,有一种忧虑叫未雨绸缪,有一种智慧叫望穿千年。
“老牛亦解韶光贵,不待扬鞭自奋蹄。”这是诗人臧克家当年在自励诗篇《老黄牛》中的佳句。多年以后,很多老干部的办公室中都悬挂着这幅字画,或为明志,或为激励,但更多最终都成为装饰品。然而,这句诗用在此刻的邓稼先身上,真是太合适不过了。
然后,邓稼先心里突然从未有过地冒出一个热烈的念头。
画外音:
然后,我就好好享受一下退休的生活,我要出去走走,去普渡大学再看一看,也看看那艘“威尔逊总统号”是不是还在服役;看看杨振宁、李政道,我所尊敬的吴健雄博士,看看我的导师德尔哈尔先生。亲爱的希希,我要让你看看,我不是没有朋友,我可是知交满天下啊!我还要在国内多走走,去怀宁老家我的祖屋看看,也去你的老家九江看看庐山。当然,绵阳科学城也是要再看一看的,金银滩草原是必须看看的,至于颐和园,当然得去,从佛香阁到十七孔桥,还有那一条条野路,我们都要再走一走。希希,至于白塔啊、后海啊你说我们能不去吗?那是我们谈恋爱的地方啊,我当然更要去看看。最重要的,每一次出行,我都要带着你,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说真的,我实在太想吃你做的红烧鱼了!
这种念头,渐渐在他的身体内燃烧起来了。他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烧得浑身火热,他甚至觉得自己压根儿就是“蓄谋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