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12月24日 星期五(1 / 1)

亲爱的吉蒂:

之前我常常写道,我们在这儿总是容易受环境的影响。在我身上,最近这种情况越来越糟。歌德有一句著名的话“欣喜之巅,或绝望谷底”。这句话用在我身上恰如其分。一想到与其他犹太孩子相比,我们躲在这儿是何其幸运,我就仿若攀上了“欣喜之巅”;可当克雷曼太太讲起她女儿吉碧加入曲棍球俱乐部、划独木舟、参加学校的话剧演出、和朋友们喝下午茶,我又会跌入“绝望谷底”。

我不嫉妒吉碧,却渴望拥有一段真正快乐的时光,能够放肆地大笑一场,哪怕笑到肚子疼也无所谓。

我们就像麻风病人似的躲藏在此,与世隔绝。尤其到了冬天,到了圣诞节和新年,更显得形单影只。其实我不应该这样写,因为这样显得太不懂感恩了。可我没办法把一切都埋在心底,于是我要重复日记一开始的那句话:“纸比人有耐心。”

每当有人从外面进来,衣服中还带着风,脸颊上还留着寒气,我就会把头深深地埋进被子里,以阻止自己的念头:“我们何时才能走出去再次呼吸新鲜空气?”可是我又不能总把自己埋在被子中。相反,我必须把头扬得高高的,换做一副勇敢的样子。但即便如此,这些念头还是反反复复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相信我,如果你被关上一年半,有时也会忍不住的。不管这种感受显得有多么不公平,多么不知感恩,都无法将它忽略。我渴望骑自行车、跳舞、吹口哨、看看世界、享受自由自在的感觉,可是,我却不能让这些感受表露出来。试想如果八个人都自顾自怜,脸上全是不满,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呢?我有时在想,是否有人会理解我的想法,是否真有人会忽视我的不知感恩,是否真有人能不在乎我是不是犹太人,只把我看作一个渴望普通人乐趣的小女孩。我不知道,也不能把这些心思告诉别人,因为只要我一开口,肯定会哭。其实,哭泣能释放情绪,缓解痛苦,只要不是一个人偷偷地哭泣。

尽管我明白所有的道理,也尝试过所有的方法,可是每分每秒我都渴望有一个能理解我的妈妈。正因为如此,无论我写什么或做什么,都想象着将来自己要当一个什么样的妈妈。我心目中的妈妈不会太过在意他人的言语,而是把孩子摆在首位。看来要表达清楚我的思想不太容易,不过“妈妈”这个词本身已经包含所有。你知道我是怎样称呼妈妈的吗?为了让自己在叫妈妈时听起来是在叫“妈妈”,我常常管她叫“妈姆西”。有时简短一点叫“妈姆”—意思是一个不完全的“妈妈”。还好她没有觉察出我的叫法有什么不同,不然她肯定会不开心的。其实我好希望自己可以发自肺腑地叫她“妈妈”。好了,就写到这儿吧。写了这么多,心情好些了,不再处于“绝望谷底”了。

安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