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太虚望气
?龙卷风,主要发生于沿海地带、夏季雷雨天气,破坏力极为惊人,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抵挡。只是出现在内陆却极为罕见,更不要说眼下只是春季,根本就没有任何形成龙卷风的条件,可它偏偏就发生了。
钟启抬头望去,只见那些黑色的云块迅速被中心吸引,形成巨大的积雨云,一道道闪电闪烁其中,刺目的白光不断划破天际,雷声滚滚,天威滔滔,骇人心魄。
云层下,一条上接天、下连地的巨大风柱横贯于其间,无尽的黄沙被卷进其中,像是一条万丈黄龙在仰天咆哮,其所过之处,一切俱毁,再无一丝完整之物。
渐渐的,斗大的雨点夹杂着沙泥开始落下,“噼噼啪啪”阵阵轻响变得密集起来,打在人脸上生疼。
众人一阵慌乱,想要逃跑、亦或是想找地方躲起来,却一时又不知该怎么办,只是满脸恐惧、手足无措的看着那愈来愈近的龙卷风。
董老两腿哆嗦,面色惨白,嘴里不住的喃喃自语,也不知在说什么,忽然,他一个激灵,摸了一把脸上的泥水,跌跌撞撞跑向队伍中间。
钟启看着天空中的龙卷风,却发现了一些不同,本来,这个时节无论如何是不能够形成龙卷风的,除非是人为,但这种极端天象,怕也不是一个简简单单之辈就能够弄出来。他前天就感觉到空气里的湿气加重,当时还在想是不是要下雨了,现在看到龙卷风,才明白过来,有人是在蓄谋。
那龙卷风不偏不倚,正冲自己而来,不用想钟启也能猜得出来,这是魏岩的手段,只是那云层翻滚不休,雷声不断,无数天地元气暴动,丝毫不像是受制于一个人之手。
钟启不由嗤笑一声,也想明白过来为何魏岩能够摆出这么大一个阵仗,无非是借了其余两位师叔的力,可他偏偏境界不够、修为也不够,是以渐渐失了对龙卷风的控制。
钟启看着眼前慌乱的人群,知道这些人要不进行有效防护,必死无疑,他运起真气,高喝道:“大家不要慌乱,和周围人合力挖抗躲进去,只要是在低凹处就不会有大问题!”说完也不理会这些人,快步向那龙卷风奔去,眼下只有介入另外一股力量,才能让之消弭,他也是见猎心喜,正好和魏岩印证一下新近所学。
“小兄弟不可!”董老听到钟启所说,欣喜之余,不由暗赞大小姐果然慧眼识英才,这种时候还知道如何行事。却又突然看到钟启送死之举,不由大惊失色,不明白他为何反而冲向危险之地。
钟启运用望气之法,不断寻找着天地元气的薄弱之处,每一步必踏在风雨间的空隙,时而斜拐,时而后退几步,时而又横移,他所行路线看起来似是毫无规律,但均避开了最为危险的地方,有好几道炸雷就落在了身侧,他却依然毫发无损,依然面不改色,在他的计划里,接近龙卷风中心之前,万万不能被风吹起,不然一旦意外离地,自己又没达到化气之境,必然会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再被隐藏在暗处的魏岩偷袭一下,他必死无疑,是以钟启才谨慎万分,宁愿运起极耗心力的望气之法。
愈靠近,风力就愈大,钟启暗暗运起体内真气,望气之法亦被施展到了极致,无尽的天地气机在他眼里被划分成一条条、一道道泾渭分明的线条,而他所行,正是其薄弱之处。
若天地气机平静如常,必无任何破绽,一旦暴动如斯,某些地方强大,另外一些地方必弱小,钟启要找的,便是这些安全之地。
望气之术原出自于中医,是根据病人之气色判断其病情,钟启一次读《内经》时,若有所思,便据此创出了望气之法。
在他看来,天地间的一切变化,包括神通术法、机关阵道,都如“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一般去其之一,这样才能化生无穷无尽。是以,变化要有“缺”,有“缺”才能变化,若是一圆满完整之体,无论如何都不能使之变化。“缺”正是一切变化之机,也是其破绽所在,他的望气之法正在于此,断“缺”之所在,以之推演天地气机变化,亦以之御敌,非是用更为强大的力量暴力去破坏对方之神通变化,而是为其补上“缺”,其变化自停,神通自消。
天地为体,元气为用,是为太虚。观天地之运行,明元气之变化,是以此法名“太虚望气”。若非有此凭仗,他也不会这般鲁莽,老老实实呆在太山上一心修行就是了。
钟启循着风的脉络,如鱼入水,踩着奇异的脚步,一步一步走进龙卷风中心。
龙卷风中心地带风力略小,向上之浮力却最大,但并没有外围那般毫无风向感,是以钟启才敢放开心怀,让身体随着风力向上而去。这是他第一次不依靠外人离开大地,心中倒无任何紧张,只是目光闪烁不定,看着周围天地间的元气变化,寻摸着其中的变化之“缺”。
“小子,你胆子倒是很大,敢只身闯进龙卷风之内!”魏岩沙哑的声音突兀响起,他能找到钟启,也算是花费了一番心思,最大的功臣自是那“大漠十八鹰”,让他知道钟启跟着这么一家商队,接下里便简单多了。
“魏师叔,你没有偷袭,这的确让我意外之极!”钟启体内真气流转,挥了挥手,身体便转向了左侧。
魏岩老脸一红,他还真有此打算,只是此地的天地元气越来越不受他控制,让他有些放不开手脚,不过看到钟启动作,心中不由一惊,道:“你又重新修炼出真气了?”这才一个月多一点而已,要知道他当初于第一步“凝聚真气”就花费了一年多,突破至“天人感应”更是花费了不下五年的时间,还是机缘巧合之故,直到二十年前那场大战,他还在“天人合一”前后徘徊,要不是戊土一脉上任首座死得早,他的那些师兄弟都死于那一战,首座之位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他。
钟启淡淡一笑道:“我境界尚在,都这么久了,重新修炼出真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魏岩眼中寒光四射,道:“好,好得很,果然是文儒生看重的人,也不枉我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我倒要看看你今天怎么活下去,也要看看谁还会前来救你?”
钟启目光一冷,道:“二十年前那一战,你‘戊土一脉’几乎被打残,其他各脉也均是元气大伤,若不是老师尚在,太一宗早就被人灭了,你并没有任何资格对老师不敬!”
魏岩哼了一声,道:“那本就是他私为叶无尘出头所致,怪不得别人!我戊土一脉的凋零反倒是九成九都是他造成的!”
钟启懒得跟他废话,当年之对错,站在不同角度自是有不同看法,不过若是自家师兄弟被人欺负了,自己还龟缩不出,那太一宗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就说眼前,各脉弟子间互相赌斗,看似谁也看不上谁,但一旦到了生死存亡之际,那必是同仇敌忾,因为他们无论如何都同属于太一宗,有分歧,那是因为理念、因为所学不同,并不意味相互间生死相向,这是太一宗的底线,不然也不会叫太一宗,而是什么五气宗了!
当然,这一切对于魏岩来讲都是除外,他是个异数,太一宗上下对他不大看在眼里也是有原因的,因为没有人会像他这般枉顾底线。就像徐卓,即便他想杀自己,也不会出手,而是暗地里使手段,先驱逐自己,然后再撺掇魏岩,非是他不敢,而是凡事均有个规矩、均有个度。
钟启心中转着念头,又道:“看来魏师叔这次是下血本了,连其他两位师叔都能够说动,借用其一道真气。不过就是这番控制手段,令人称赞!”
魏岩岂会听不出钟启语气中的揶揄,不由恼羞成怒,道:“将死之人,也敢妄言!”说完双手一搓,七八道黄色沙鞭被他自风中凝聚而出,在半空中噼啪作响,朝钟启当头打下。
钟启淡淡一笑,体内真气涌动,双眸顿时大亮,像夜明珠一般在昏沉的天色中发出灼灼之光,让人不敢逼视,他右手伸出两根手指头,当空点去,便听“咔、咔”一阵脆响,每一指点下,都伴随着一根沙鞭爆碎,转眼间,魏岩随手而出的手段便被轻描淡写的破去。
魏岩一阵惊骇,道:“你这是什么手段?竟然能直接破去术法?难道是文儒生私授?”若是对方以术法对术法,以更强的力量压到自己,他也不会这般惊骇,但偏偏这种自己看不懂的手段让他有些不自然,更是恐惧的很,因为这是他所不能理解的!
钟启远不似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毕竟两人之间境界相差很大,所谓一力降十会,当力量大到一定地步后,所有的技巧便都无用,好在魏岩和他之间的差距还没达到那种地步,不然换了其他任何一位师叔来,他自也不是这种手段。
钟启淡然道:“正是温师兄所说的望气之法,名‘太虚望气’,师叔早应见识过才对!”
魏岩这才又想起月余前钟启看破温长生遁形之事,不由失声道:“当真是你自己所创?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他上一次还不太相信,直到钟启现在亲口承认,更觉得不可思议,在他看来,根本就是难以理解的事情。
钟启嗤笑道:“五卷经书由初祖发端,又连同其弟子才书写出来,而后一切神通术法也均是人所立,既然前人可以,我辈之人为何不行!”
魏岩双目通红,只是一遍又一遍的说道:“那不可能,那不可能,你是在骗我,你年纪轻轻,岂会有那般大才?我要杀了你,一定要杀了你,你必须要死!”他心中一阵恐惧,边说边捏动法诀,无尽的风沙夹杂着泥水被他纳入掌中,化为一条条张牙舞爪的长蛇,向着钟启撕咬过来。
接着,魏岩双眸中黄光渐浓,那携着亿万沙尘的龙卷风忽然一震,从中分出一道风柱来,朝钟启卷去,他也是看出钟启问题所在,一旦失去了平衡,就再无挣扎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