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 国 壹 从肯辛顿到白金汉(1 / 1)

在伦敦的时间虽短,也一定得找到肯辛顿宫看看,为戴安娜。

从伦敦上空降落时就这么想过。

那一刻,看见泰晤士河在伦敦1/3处划了一个近乎半圆的优雅的S形曲线,一下子就觉得这位总在沉思往昔不待搭理现实的伦敦老绅士有了十足的韵味。像泰晤士河给了老绅士以生机那样,伦敦绅士是不是被戴安娜平民化了现代化了那么一点点或很多?

那天的阳光格外清丽明朗。

到了才知道,肯辛顿离住处很近,也就十几分钟的车程。虽在市中心,但先看见的却是望不到头的草地树林——著名的海德公园。海德公园与肯辛顿公园连成一片——戴安娜的肯辛顿宫藏在树林草地的深处。

来得太早了,离开门的时间还早。镀金的宫殿铁门紧闭,铁门下几束至少是昨晚摆放的玫瑰花继续枯萎着。

据说自从戴安娜遇难后,十多年过去了,差不多每天总有花束摆放在这里。

在宫殿周围走走,只见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新鲜嫩绿的草地间,晶莹圆润的露珠,在慢慢升起越来越强烈的太阳光的照射下,一个接着一个地消失着。

戴安娜曾经住在被镀金铁门封锁着的那一堆宫殿里。

被公众称为“英格兰玫瑰”的戴安娜曾经在铁门内外盛开过。

肯辛顿宫从17世纪末威廉三世时代成为王宫,一直是王室的寓所。戴安娜成为王妃后就住在这里,离婚后也住在这里,直到遇难。

1961年7月1日出生的戴安娜,本来就是一位快乐善良活泼可爱的少女。1981年与查尔斯王子结婚成为王妃后,到接连生了威廉王子、亨理王子,戴安娜应该都是快乐的。

伊丽莎白女王并不是不喜欢戴安娜,但女王的理性认为戴安娜待人接物的方式不适合王室传统。可是,悲天悯人的戴安娜却为王室吹进不少现代之风。她积极投身各种慈善事业,热心参与各种公益活动,照顾艾滋病患者、麻风病人、无家可归者,被民意测验显示为“王室最受欢迎的人”。她不是那种王室里的标准“王妃”,而是受人爱戴的童话故事里的“主角”,“人民的王妃”,甚至成为英国的“形象大使”。

戴安娜作为王妃的特立独行,的确给英国带来不少光彩,甚至带来了旅游业服装业等方面的经济效益。

肯辛顿宫因戴安娜而变化,宫里的气氛因戴安娜而轻松愉快。

不幸的是,1992年与查尔斯分居,1996年解除婚约,1997年,年仅36岁的戴安娜就遇难了。

明亮的朝阳把一棵大树的浓荫投放在嫩绿的草地上,正好与镀金铁门旁竖立的展览广告画面连接在一起,直令人觉得那个现代展更加现代了——肯辛顿宫正在举办与戴安娜有关的展览。

展览的名字好像叫“魔宫”。作品的名字有叫“王室的忧愁”的,抑或叫“恐怖”,还有叫“眼泪之裙”的。

戴安娜穿过的礼服,被木头做的模特穿着,站在打开的鸟笼子里。鸟笼子放置在一片白桦树林里。那件据说用2000多只纸鸟缝制的“眼泪之裙”,半悬在曾经是维多利亚公主的卧室里。

——确实来得太早了,开门的时间还没到,可是等待进去参观的人已经不少了。

又有新鲜的玫瑰花束增添在铁门下。

镀金的铁门虽然还紧锁着,“英格兰玫瑰”却已经早早地在铁门内外枯萎着并盛开着了。

在肯辛顿宫另一侧的草地上,维多利亚静静地沐浴着明媚的阳光。虽然关心她的人比关心黛安娜的人少得多,但她还是旁若无人地端足了国王的架势。

不知是石质的原因,抑或特意追求“磨砂”的艺术效果,纯白色的维多利亚雕像有点朦胧模糊——幸亏有这么点效果,再被清晨明丽的阳光和清爽的空气那么一过滤,维多利亚总算有了一些柔和与亲切。

肯辛顿宫是黛安娜的死地,也是几乎占据了整个19世纪的维多利亚女王的生地。

1819年5月出生在肯辛顿宫的维多利亚,虽然在出生8个月后父亲就去世了,但她在这里度过的少年时代还是无忧无虑的。唯一给她带来忧伤的可能是她的伯父——国王威廉四世——唯一的女儿的早逝。然而正是这一原因,彻底改变了维多利亚的命运。

国王驾崩了,正在绿色的草地里、树林间求得安慰的维多利亚突然就由公主变成了国王。那年她刚刚18岁。其实早在11岁的时候,她就基本上被定为继承人,她的母亲已经做好“垂帘听政”的准备。可是国王恰恰在维多利亚18岁生日刚过才死去。第二年,维多利亚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加冕。第4年,与大表兄阿尔伯特亲王结婚,此后一连生了9个孩子。夫妇二人尽量多花些时间在孩子们身上——英国第一家庭的生活成为英国人的典范。

维多利亚亲自安排孩子们的婚事:长女成为德国皇后,一个孙女成为俄国末代女皇……在欧洲有了太多皇亲国戚的维多利亚,被称为“欧洲的祖母”。

1876年,维多利亚成为印度女皇;1897年,举行在位60年庆典;之后,又继续在位到1901年去世。维多利亚算不上伟大的君主,也非才华出众之人,但在她当国王的漫长时间里,大都有良相辅佐。她的聪明集中体现在她明白在君主立宪的体制下,必须按大臣们的意见办。正因为深谙此道,后来大臣们反倒越来越听她的话了。在她的时代,工业空前发展,科学、文化、艺术面貌一新,特别是工业革命的震撼带动了社会巨变。1800年,英国70%的人口从事农业;到1900年,只有10%的人口从事农业;但同时也几乎让英国乡村和工业区陷入前所未有的社会与精神的贫乏之中。工业城市的悲惨,寻常百姓的凄苦,被狄更斯真实地描绘在《雾都孤儿》《艰难时世》等伟大的作品中。

英国的维多利亚时代几乎与中国的慈禧时代重叠。

看到雍容富态的维多利亚的晚年肖像,就会想到一样雍容富态的慈禧的晚年肖像,只不过穿着打扮不同罢了。

至于智商能力也不能说二者谁高谁低,但是阅读过描述维多利亚女王译本的慈禧,却于1860年、1900年先后两次饱受维多利亚女王派出的军队的烧杀劫掠之害——此中原因,真让人寻思不尽。

在维多利亚时代,表现得最才华横溢最光彩照人的,非维多利亚的丈夫阿尔伯特亲王莫属。

在工业革命非凡成就的激励下,阿尔伯特突发奇想——为了庆祝、炫耀英国在19世纪中期成为世界帝国与工业巨人,于1851年5月1日- 10月15日举办也首创了世界博览会。

会场就设在肯辛顿宫前面的海德公园的绿草地上。

从最庞大的蒸汽引擎,到来自印度的最精细的金丝珠宝饰品,博览会汇聚了10万种展品。中国的丝绸、茶、中草药、蜡、棉花、扇子、漆器、鼻烟壶等产品参展,中国商人徐荣村选送的“荣记湖丝”获金、银奖牌各一。总计有令人无法想象的600万人参观了博览会。海德公园里为博览会新建的被称为水晶宫的巨大温室,大到可以把很大很大的大树栽在里面。

阿尔伯特在肯辛顿宫一手导演的“英国印象”,立刻让全世界瞠目结舌。

这个时代的英国的确有许多改变时代的伟大创造:世界第一条载客铁轨宣告建成;1833年全面废除奴隶制;1848年的麻醉剂消除了人们对手术的恐惧;1859年达尔文《进化论》问世;1870年实施全民教育到11岁;1880年代家家户户使用电力照明或取暖,驱走了阴霾雾塞的寒冷冬日;1882年发布古迹保护法;1895年组成国家信托基金会对乡间及其遗迹提供保护。

这一切的集中展示与陆续实现,与阿尔伯特关系密切。可惜的是,为维多利亚女王做足了宣传文章的阿尔伯特,在1861年42岁时英年早逝。

阿尔伯特这么早就舍维多利亚而去,成为女王一生中最大之痛。从此以后,这位风光无限的英国女王,开始了差不多可以称为“隐居”的生活。一年四季她都穿着黑色的衣服,一年中的大多数时间她都在远离白金汉宫的温莎堡度过,以致有人不无刻薄地把她叫作“温莎寡妇”。

由于这位“欧洲祖母”自此之后的深居简出,皇亲国戚便接踵而至,温莎堡几乎成为欧洲皇族的宫殿。

在肯辛顿公园的另一边,紧邻宽阔的大马路,与肯辛顿宫前面小巧、洁白、柔和的维多利亚女王雕像形成鲜明对比,阿尔伯特高耸雄伟的金色塑像在太阳照耀下放射着夺目的金色光芒。

这是维多利亚为自己钟爱的丈夫建立的直上云天的金色纪念塔。

马路对面,稳重而典雅的半圆形音乐厅就叫作阿尔伯特音乐厅,也是女王为纪念丈夫建立的。并且,自建成之后,每年一度的国情报告都在这里举行。

在温莎堡圣乔治大教堂旁边,维多利亚用大理石和花砖重建了纪念阿尔伯特的专用教堂。

据说在英国各地,到处可见关于阿尔伯特的纪念建筑——大概这位女王的后半生,基本上沉浸在对丈夫的怀念中了。

不过,抛开女王个人的感情和握有的权力不说,阿尔伯特倒真是位值得纪念的了不起的人物。就凭他举办了首次规模空前的世界博览会,建起和筹划了至今仍是世界著名的两座博物馆,就值得让后人纪念。

这两座博物馆,一座是维多利亚及阿尔伯特博物馆,一座是自然历史博物馆。

“欢迎来到世界上最伟大的装饰艺术博物馆”——维多利亚及阿尔伯特博物馆醒目的宣传词,表明这座由阿尔伯特亲自督建的博物馆,以藏品最丰富、最兼容并蓄成为世界上最大的装饰艺术博物馆而自豪。

阿尔伯特建造这座博物馆有两大目标:一是收藏首届世界博览会的展品,一是期望成为英国建筑艺术、建筑工匠的骄傲。这座博物馆不仅规模宏大,且内部结构异常复杂。迷宫般的展线长达10公里以上,数不清的展室展品大致可分为艺术与设计、工具与技术两大类。就建筑本身而言,教堂式的圆顶尖顶、华丽丰富的外墙结构与装饰,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起来均显经典的风范。

与建造这座博物馆同时筹划的自然历史博物馆,仅隔一条不宽的马路与维多利亚及阿尔伯特博物馆高高并列。自然博物馆从外到内,类似大教堂的法国罗马式建筑,更能显示出维多利亚风格。

来到白金汉宫,已是日暮时分。

英国是古老的,但白金汉宫作为皇宫却是年轻的;这里至今仍然是皇宫,并且不知道会延续到什么时候。

最初由白金汉公爵于1705年兴建的这组叫作“白金汉屋”的建筑,不久就被乔治三世买下送给他的妻子。19世纪20年代、20世纪20年代经数次扩建;1931年用石料装饰了外墙面;此后白金汉曾做过大英帝国的纪念堂、美术馆、办公厅、藏金库。

白金汉作为皇宫的历史是从维多利亚开始的。1837年,维多利亚女王即位以后,这个地方正式成为皇宫。所以,在白金汉宫前的广场上,维多利亚女王塑像在金色的天使翼下毫不客气地唯我独尊着。

在这座现在拥有600多个厅室,除皇室起居与皇务活动外还收藏和展览着各类艺术品的英国皇宫前,每天上午11时半,头戴高耸的黑毛皮帽,身穿红衣黑裤的皇家卫队,准时举行引人注目、动作有些夸张的换岗仪式。

今天的换岗仪式是看不到了,但看见国旗在暮色里飘扬着,便知道女王正在宫中。还看见白金汉宫一侧的长条海报,知道宫中的“女王”美术馆正在举办维多利亚夫妇“双人展”。

长条海报正中的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彩色头像在暮色里格外醒目,笑容可掬:可能是从某幅油画中挖出来的。虽不知展览的是什么内容,但一看这海报,又立刻想到维多利亚及阿尔伯特博物馆,想到这座博物馆有点另类的名字。再想想倒也没什么不妥:女王执政,丈夫从文;算得上丈夫为女王,女王为丈夫的一对绝配。

白金汉宫在海德公园的东头,肯辛顿宫在海德公园的西头。可这一东一西就大不一般了。

从维多利亚到黛安娜,英国的、英国王室的许多事情传下来了,但绝对不是无论什么都可以传承下来。

比起维多利亚来,黛安娜的笑容更加灿烂。因为灿烂,所以枯萎;因为枯萎,所以更加灿烂。如现在肯辛顿宫镀金铁门下的玫瑰,天天枯萎,天天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