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第 139 章(捉虫)(1 / 1)

今日是个好天气,明媚的日光从大门倾泻而进,徐徐铺开。

光很亮,有春日的味道,还带着几分春寒。

想起梦中的场景,陈聪聪如坠冰窟。

“啥”高玉姣拧着毛巾过来,听到这话还有些不明白,“梅子和大荣,他们怎么了”

“是啊,”老大爷陈成华也不放心,心揪了揪,有些花白的眉都皱到一处,下头是不像年轻人那样清亮的眼睛。

几分浑浊,眼珠子带了点灰白。

他看向潘垚,有一些忐忑。

“小大仙,咱们不是在说聪聪的事么,怎么扯到梅子和大荣了”

潘垚看了陈聪聪一眼。

都一个村子的,村子里的事潘垚也都知道,过年时候,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陈聪聪的爸爸陈大荣和妈妈高娟梅都没有回来。

只捎了信,电话都没一个。

别瞧芭蕉村偏僻,大队那儿也是有电话的。

一般打个电话回来,让里头上班的乡亲喊一声,约好下次再打的时间,家里人等在那儿就成。

只是这时候打电话很贵,赚钱辛苦又难赚,每一分都是血汗钱,大家都舍不得乱花。

一分钱掰成两半来用,那不是夸张的说法。

毕竟,汗水砸在地上,那还能成八瓣呢

大家都很珍惜,就是打了电话,说话也跟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几下,一股脑地将话都倒出来。

不给自己,也不给电话线另一头的人喘气的机会,最好是赶在五十九秒处挂断,不多不少刚刚好,还不浪费。

“聪聪哥做的梦,它不单纯是噩梦,我在里头嗅到了祈禳之法的烟气。”

潘垚将陈聪聪的梦说了说。

陈成华和高玉姣两人听了后,一下就慌了。

“人变成畜生,要不停地做活,还有像鬼一样的大个子抽鞭子这这”高玉姣一拍大腿,心痛不已,声音带出两分哭腔。

“天爷啊,大荣和梅子,他们不会是被当猪仔卖了吧”

之前没往那方面想,如今一想,简直处处都不对劲。

“肯定是出事了。”老太太抖着手,颠颠着小脚在屋里来回转圈,自己喃喃叨叨个不停。

“大荣老实,梅子对我们也孝顺,以前在家里时候,见我年纪大,手脚不够利索,梅子二话不说,都帮着家里做活聪聪也在家,这老的老,小的小,他们怎么就舍得过年不回来瞧瞧呢”

高玉姣恍神地喃喃。

她懊恼自己没早些时候想到这一茬,只以为儿媳儿子为了省钱,为了几张大团结,走远了,见了外头的世界,老爹老娘老骨头丢在家里,过年也舍不得回来。

那时候,她还和老伴儿吵嘴,最后一家还去闺女儿家过年了。

“哎哟喂”她又一拍大腿儿,憋不住心慌,眼泪淌下来,“梦里变成畜生了我的天爷,指不定我们过年,他们还得被人控制着干活啊”

陈家人着急又心慌。

潘垚知道什么是猪仔,以前时候,国家处在战火中,一些人被骗着出国做工,其实是被卖到外头做苦力。

人命如草芥,似畜生一般没有自由和尊严。

想着陈聪聪的梦,潘垚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说不得还真是被骗在某一处,卖力地做工

“先别急”于大仙声音沉沉,语调平又稳,莫名地让人没那么着慌。

“当务之急得把人寻回来,我听爱红说过,梅子和大荣是跟着亲戚去外头做活的,这亲戚是哪个梅子和大荣又跟着人去了哪里,做的是什么活”

对对,现在不是慌的时候。

高玉姣和陈成华看了一眼小脸白惨惨的陈聪聪,右手重重一捏左手,振作精神,让它们别这样不争气地抖。

儿子儿媳不在家,他们俩老家伙得顶事,没得让小孩子着急又害怕。

亲戚是高娟梅远房的一个表亲,她和老太太一个村子出来的,同姓高,祖上数几代也有亲缘在,这表亲,他也算是老太太高玉姣的一个侄子。

和夫妻俩都有亲,所以,陈家谁也没有设防。

见蛇敦伦大凶,陈聪聪的梦境里,他妈妈倒在了地上,潘垚也跟着忧心,陈聪聪的爸妈情况怕是不大好了。

甲马符一贴,潘垚带着老太太去了她娘家的村子,湖头村。

打听了一通,那亲戚过年也没回来,电话倒是留了一个,打过去是个小卖部,细问,却说没有这个人。

芭蕉村,陈家。

“怎么样那亲戚有没有什么消息”见到潘垚搀着老太太,潘三金一下就迎了过去,立马问道。

一旁,周爱红也着急。

潘三金替潘垚和陈聪聪请了假,不放心陈聪聪,两人就来看看,这一看,发现孩子没事,有事的竟然是孩子他爸妈

外出打工的人丢了,还很可能是被卖了猪仔,这是大事,周爱红和高娟梅是朋友,高娟梅和陈大荣外出做活,周爱红平时也没少关照陈家。

杀了鸡炖蘑菇,炒一盘新鲜的菌子炒肉,那都会装一碗过来给陈聪聪。

爹妈不在身边,即使是外出赚钱这样的正事,对于留在村子里的小孩来说,那也格外的可怜。

是以,潘三金和周爱红也着急。

潘垚摇了摇头,“那人过年也没回来,电话和寄件来的地址也不一样。”

桌子上摆了个饼干盒子,里头装了八封信,潘垚拆了信,看了里头的时间,开始是一个月一封,后来是一个半月一封,再后来则是两个月一封。

时间在悄悄地拉长。

潘垚听说过,一些被困着打黑工的,一开始都会故意让人给家里报讯,怕的就是家里人察觉不对,报了警。

在这中间再慢慢拉长联系的时间,减少频率,营造出是人自己和家里生疏的情况。

后头再寻人,那就没那么好寻了。

尤其一些姑娘被卖去不好的地方,就是这样。

爸妈也只骂骂咧咧自家闺女翅膀硬了,不帮衬家里了,却不会怜惜担心,是不是孩子出了什么事。

陈成华拿着一封信捏在手中,“我、我去闺女儿家,找女婿和我一道去信上的这个地址瞧瞧,好好问问周围的人,说不定会问出大荣和梅子的消息。”

“这地址还不知道是真是假,你就别瞎忙活,回头把自己也跑丢了。”

于大仙叹了口气,他刚刚就听潘垚说了,电话打了,也问了那儿是哪里,和信的地址不一样。

人还茫茫,人掉到人堆里,就和石头掉到大海里一样,没个地址怎么寻

潘垚倒是有一个法子,想要试一试。

之前时候,帮赵来景寻找失了记忆丢在外头的赵父,潘垚根据炁息,只是指了个大概的方向。

后来,赵来景又是着人打听,又是刊登报纸的,寻了几日,这才寻到了赵父。

如今,潘垚修为精进了一些,倒是能画出寻亲符,范围要是没那么远,兴许能寻成。

“只是,这寻亲符依托的是血缘羁绊,得用亲人的鲜血做引。”

“用我的用我的。”陈成华和高玉姣激动。

老太太更是利索,直接进了厨房,再出来时,手中拿着一个白底蓝纹的大海碗,另一只手拿着家里剁鸡的砍刀。

砍刀是新磨的,黑背白刀锋,沉手极了,一瞧就知道,剁骨头肯定特别好使。

“装一碗够不够,不够我再去拿个海碗。”

潘垚

可怜天下父母心哟

她讪笑了下。

“倒不用这么大的刀子和碗。”

这大砍刀吓人,潘垚没用上,灵炁化作一根细针,扎了扎老太太和老大爷一针,血缘做引,符纹一闪,虚空中有一道红光指引,指向南方。

甲马符一拍,潘垚冲几人点头示意,也不多说,脚步一抬,直接步入虚空。

她顺着红光往前走。

周围的景色不断地往后,像是打了马赛克的背景,这是甲马符运行到极致,空间似有种扭曲之感。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红光没入之处一片的黑,明明是青天白日时候,周围却黑得厉害。

甲马符闪了闪,似有骏马仰身,抬蹄咴律律,潘垚的速度慢了下来。

她环顾周围。

空气里有臭鸡蛋的味道,手一碰周围,立马染上了一层的黑。

潘垚多瞧了两眼,认出了手上沾的是煤。

她恍然,天光一下这么黑,不是像在地里,而是自己确实是在地底。

这一处是煤矿

陈聪聪的梦里,她妈妈驮着东西跌在地上,背上的麻袋散开,掉出了许多东西,一块一块黑糊糊的,想来,那就是黑煤。

煤矿弯弯绕绕,地面不平又崎岖,越往下走,空气越浑浊,臭鸡蛋的味道也愈发地浓郁。

地底深处。

陈大荣无力地坐在地上,背靠着矿壁,石头硌得让人发疼,他却没太多的反应。

和他一道被困在下头的还有三个人,前天时候,一截的矿道坍塌,堵住了出口,不上不下,没个生路。

最小的根子绝望地哭了。

几人都有带手电筒,这会儿也不敢多用,就怕等电池用尽了,大家提着的那道心气也会散掉。

“呜呜呜”根子蹲坐在角落里埋头哭,泪水冲刷得那张黑糊糊的脸上有两道浅浅印记,瞧过去可怜又可笑。

“别哭了,留点力气。”陈大荣有气无力。

“老板会救我们吧,应该会救我们吧。”有人喃喃。

陈大荣苦笑了下,会救吗一个他也值30张大团结。

去年春分过后,他满怀希冀,带着媳妇和远房的表兄一道出门发财,哪里想到,他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也会被卖掉,和媳妇一道卖到这煤矿。

两人被困在这边,想要有吃的,那就得挖煤。

表哥牵拉一个男人进来是三百块,女人力气不够,不下矿,在矿场里做些洗洗刷刷煮饭的活,或是在地面背煤,介绍费少一些,只两百块。

“该死”陈大荣想起那点钞票,对着管事点头哈腰的表哥,一砸地面,恨得牙痒痒,啐了声该死

要是人在面前,他死都要拉着一道垫背。

空气越来越稀薄,陈大荣从希望盼到了绝望,抖着手将揣在怀里的饭团拿出,狼吞虎咽,准备做个饱死鬼。

不吃快一些也不成,地下煤灰大,不吃快一点,吃的就是煤渣。

手电筒也不吝啬的留着了,按钮一推,昏黄的光圈打在甬道上。

光晕中,陈大荣瘫坐地上,眼角有泪。

他记得自己给儿子买了个故事书,上头写了,外国一个小姑娘冻死前划蜡烛,光亮中见到自己喜爱的亲人,这会儿,他的情景也差不多吧。

“聪聪啊”大汉子脸上淌下泪,哭的压抑又悲伤,四肢都在抽动。

“大荣叔”这时,黑暗中传来一道声音,是女娃娃的声音,清脆极了。

几人一僵,以为自己听错。

根子慌乱,“是阴差来勾魂了”

潘垚往前一踏,步出虚空,依着血缘羁绊的那道红光,视线落在陈大荣面上,又喊了一声。

“大荣叔”

说实话,几个人都是黑糊糊模样,她还真认不出哪个是陈大荣。

“小大仙”陈大荣被惊喜砸中,“你这是从哪里来的”

潘垚往回瞧了瞧,甲马符的符光淡去,虚空之境掩去,这会儿又是黑黢黢的矿道。

“哦,也能说是阴路吧,我从阴路过来的,这样快一些。”

阴阳相背,阳间有路,阴间自然也有路。

那儿上不见日月星辰,下不见土地尘埃,瞧过去虚无缥缈,还没什么障碍物,就像抄近道一样。

她方才心急,干脆就走了阴路。

一句阴路,不明所以的根子几人又吓坏了。

他们瞧着这手中提灯的潘垚,上牙打下牙,咯咯咯地说不出话来。

是阴差勾魂来了。

还、还拎着一盏张牙舞爪的灯。

“阴差,真的是阴差,我们要死了呜呜,我上有老,下有小,还不能死,呜呜。”

成年人,活着难,死亡也是奢侈。

潘垚

她瞅了瞅自己,连忙宽慰几人道。

“不是啦,我是人,不是阴差,你们别哭了。”

“别哭别哭,真不是阴差不信你们多瞅瞅我,有我这样年纪小的阴差吗要真有,地府算是用童工行公职,犯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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