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卡夫卡及其《变形记》(1 / 1)

弗朗茨·卡夫卡(1883—1924)是西方20世纪最重要的作家之一。这位欧洲文坛的“怪才”,西方现代派文学的宗师和探险者,以痛苦走进世界,以绝望拥抱爱人,以惊恐触摸真实,以毁灭为自己加冕……他是现代世界里唯一的“精神**者”,他独一无二的生活方式决定了他的创作,他的创作完成了他自己。

一、生平与创作

卡夫卡生于当时属奥匈帝国的布拉格一个犹太家庭,父亲是一个半行乞的乡下屠夫的儿子,后来积蓄了一份财产,成为小工厂的老板。父亲为人自信而偏执,这一点对卡夫卡的精神影响很大,卡夫卡一生都处在对父亲既恐惧又依赖的双重心理中。卡夫卡的生平非常简单:1901年到1906年他在布拉格大学学习德语文学和法律,获得法学博士学位,毕业后曾去法庭实习;随后在工伤事故保险公司任职员,1917年患结核病,1922年因健康原因提前退休,1924年病逝。

在简单的生平背后,却潜藏着卡夫卡复杂而独特的精神个性。在卡夫卡身上体现得最为深刻的是他的孤独。他被称为是现代世界里最孤独的作家。他害怕孤独,但更害怕失去孤独。他为描写孤独,宁可忍受孤独,从而失却了爱情、友谊和家庭。他在给朋友布罗德的信中将他对于孤独的矛盾心理表现得淋漓尽致:“极度的孤独使我恐惧。实际上,孤独是我唯一的目标,是对我的巨大的**,不是吗?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对我如此强烈渴望的东西感到恐惧。这两种恐惧就像磨盘一样研磨着我。”因为无法把握外部世界,卡夫卡便逃避、退却,隐匿在自己的世界中。

卡夫卡自开始工作,一直到1922年因病退休,均在保险公司。公司里无所事事的工作与他热烈执著的创作形成了令人绝望的对比。他的生存就是为了写作,而要生存首先得工作。工作带来不幸,不幸刺激写作,写作耗尽了生命。但是,卡夫卡在工伤保险公司里的15年经历,足以使他看清社会的黑暗和人生的荒谬。他的作息时间也非同一般:每天上午8点至下午2点上班;下午3点至晚上7点30分睡觉;接着散步、吃饭,晚上11点至凌晨3点写作。他正是在这种“颠倒黑白”的拼命中,将自己孤独地封闭起来。

卡夫卡从小酷爱读书,常常彻夜不眠地阅读,这严重地影响了他的身体。他潜心创作后睡眠就更少了。头痛、失眠和神经衰弱伴随着他的一生,他常常不得不中断创作,而中断创作更使他心急如焚,这又加剧了他的头痛和失眠。1917年他患了肺结核并咯血,但他并没有被疾病吓倒,反倒更加拼命地写作,甚至故意诱发自己的结核病,以逃避结婚、逃避家庭、体味疾病、体味人生,结果使他过早地结束了生命。而他临终前的最后遗言,又将护理他的克劳普斯托克博士难住了,他要求博士继续大剂量地给他用吗啡:“杀了我吧,不然,你就是凶手。”

卡夫卡的生活方式决定了他的创作。他在生活中体验着艺术,又以艺术还原他的生活体验。写作就是他生命中的一切。卡夫卡说:“在我身上最容易看得出一种朝着写作的集中。当我的肌体中清楚地显示出写作是本质中最有效的方向时,一切都朝它涌去,撇下了获得**、吃、喝、哲学思考尤其是音乐的快乐的一切能力。我在所有这些方面都萎缩了。”他正是为了写作拒绝了友谊、爱情、婚姻和家庭,选择了孤独。他大概可以算世界上最孤独的作家,而他的小说所表现的也正是现代人的这种孤独感。卡夫卡的生活与创作就在这里合而为一了,他成了在生活上最无作为而在创作上最有成就者之一。

总之,卡夫卡的一生,单纯而又复杂,平常而又极易引起争论。“作为犹太人,他在基督徒中不是自己人;作为不入帮会的犹太人,他在犹太人当中不是自己人;作为说德语的人,他在捷克人当中不是自己人;作为波希米亚人,他也不完全属于奥地利人;作为劳工工伤保险公司的职员,他不完全属于资产阶级;作为资产者的儿子,他又不完全属于劳动者;但他也不是公务员,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个作家;而就作家来说,他也不是,因为他把精力常常花在家庭方面;但是在自己家里,他比陌生人还要陌生。”他无所归属,这反倒使他容易成为世界性作家。

卡夫卡生前发表作品极少。他对自己的作品极少满意,从不愿从抽屉里拿出他的手稿。他生前发表的作品,大多是在朋友的逼迫下,怀着希望和惋惜的颤栗心情交出来的。但这些作品仅占他九卷作品集中的一卷。而愈到后来,他对自己的作品愈不满意,最后给朋友布罗德留下这样一份遗嘱:“凡是我遗物里的所有稿件,日记也好,手稿也好,别人和自己的作品也好,草稿也好,等等,毫无保留地,读也不必读统统予以焚毁。”然而布罗德并没有遵从遗嘱,而是将卡夫卡的文稿陆续发表了。

卡夫卡的作品真正引起读者的注意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首先是存在主义者在卡夫卡那里看到了追求自由存在的痛苦和孤独;接着荒诞派在那里找到了自己需要的“反英雄”;黑色幽默派看到的是灰暗色调和讥讽意味;超现实主义者看到的是弗洛伊德式的心理分析和“超肉体感觉”;表现主义者看到的却是梦幻和直觉;而卢卡契索性认为他表现了社会和阶级斗争的本质……从此以后,卡夫卡及其作品就成了世界文坛关注和评论的热点。1996年由河北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卡夫卡全集》,将我国的卡夫卡研究推向了一个新的阶段。

卡夫卡除了写有大量的书信、日记和随笔外,真正完成的作品数量并不多。早期写作(1902—1912)只有一部散文小说集《观察》,共收18篇作品,此外还有一部未完成的长篇小说《乡村婚事》。1912年是卡夫卡创作的爆发期,《变形记》和《判决》就是在这一年问世。《判决》是他第一篇成功的短篇小说。这部作品写父亲判决儿子立即溺死,儿子便飞快地跑去投河自尽,临死前儿子轻声叫道:“亲爱的父亲母亲,我可是一直爱你们的呀!”小说虽情节荒诞,但寓意深刻。这篇小说通常被看作是一篇关于“父子冲突”的寓言。“父子冲突”不仅是表现主义的重要主题,也是整个西方现代派文学的关注重心。当然,卡夫卡在表现“父子冲突”的同时,也表现了父子之间的共存和联系。人们面对父亲的权威,常常陷入两难境地:既想冲破束缚,又不得不乞求帮助;既恐惧,又依赖;既憎恨,又敬爱。

从1912年至卡夫卡逝世前,他创作了许多短篇小说,如《在流放地》(1914)、《为某科学院写的一份报告》(1917)、《乡村医生》(1919)、《饥饿艺术家》(1922)等。《在流放地》写一位军官用一台特制的行刑机器极其残酷地折磨并处死士兵,但这位军官听说这种刑罚制度要被废除时,便自己投入到机器之中,同机器一起毁灭。这篇小说可以看作是一则有关罪恶、刑罚和殉道的寓言。《饥饿艺术家》写的是事业与生命、理想与现实的二律背反。艺术家将“饥饿表演”无限地延续下去,即使已经被人遗忘,他也要坚持到生命的终结。卡夫卡的一生就像是这位“饥饿艺术家”,在孤独中坚持,生命的意义就在于对艺术的追求,而这种追求最终又戕害甚至扼杀了他的生命。

卡夫卡还著有三部长篇小说:《美国》(又译作《失踪者》)、《审判》(又译作《诉讼》)和《城堡》,但都未完成。《美国》描写了16岁的少年卡尔·罗斯曼受到中年女仆的引诱后,被父亲放逐到美国的生活经历。小说中的“美国”并不是指历史上、地理上具体的美国,它只是一个象征符号,批评家和读者可以根据自己的理解将其指涉任何一种稳定而清晰的意义。譬如布罗德便认为小说探讨的是“个人进入人类社会的问题”,“同时也是个人进入天国的问题”;而更多的人却愿意将“美国”看作是一种人类美好社会的象征;也有人将小说当作是对美国社会的批评和揭露;当然,将“美国”当作是卡夫卡逃避布拉格的一种策略,或是一种对自由的向往,也不无道理。

《审判》是一部关于“审判”的小说。小说既被人看作是对无罪的审判,也被人们读作是对有罪的审判,同时还被人们解释为对“审判”本身的审判。主人公约瑟夫.K莫名其妙地在自己的寓所里被捕,最后被判处死刑,这是对“无罪”的审判;K在上诉的过程中渐渐认识到,自己作为这个罪恶世界中的一个环节,虽然为罪恶势力所害,但自己也在有意无意地危害他人,这便是对有罪的审判;在所有这些审判的背后还有一个最后的总审判,卡夫卡说:“我们发现自身处于罪孽很深重的状态中,这与实际罪行无关。《审判》是遥遥无期的,只是永恒的法庭的一个总诉讼”,这就是对“审判”的审判。从“对无罪的审判”来看,小说呈现出了社会批判意义;从“对有罪的审判”来看,小说渗透着自觉的伦理意识;从“对‘审判’的审判”来看,小说还散发着宗教的意味。

《城堡》是卡夫卡最重要的长篇小说,这部小说最能体现卡夫卡的创作个性。小说的故事很简单:土地测量员K深夜来到城堡附近的村庄,城堡近在咫尺,可是他无论怎样努力,也无法进入城堡。他在城堡附近的村子里转悠了一辈子,在生命弥留之际,有人告诉他:“虽然不能给予你在村中的合法居住权,但是考虑到某些其他情况,准许你在村里居住和工作。”“城堡”虽然具体实在,但它背后的寓意究竟是什么,却一直众说纷纭。布罗德认为,城堡是“上帝恩宠的象征”;存在主义者认为,城堡代表上帝;实证主义者认为,城堡是卡夫卡父亲的出生地沃塞克,卡夫卡写《城堡》就是克服自己和父亲不愉快的经验;社会学者认为,《城堡》是描写资本主义劳资关系的;有人干脆说,城堡就是卡夫卡时代奥匈帝国的代表;也有人认为,“城堡”是描写现代人的危机;还有人认为,《城堡》是批评官僚制度的。卡夫卡自己却声称:“我写的和我说的不同,我说的和我想的不同,我想的和我应该想的不同,如此下去,则是无底的黑洞。”“城堡”最后成了一个失却了谜底的谜语,虽然各种猜法都有道理,但真正的谜底却无人能够猜中,或许“城堡”原本就不存在什么真正的谜底。“城堡”寓意的复杂性、多义性,最后走向神秘,走向虚无,走向荒诞。

总之,卡夫卡用心灵描绘的那个艺术世界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窄,其终点就是那个小小的鼠洞。起初,《美国》的主人公卡尔·罗斯曼面对的还算是一个广阔的世界;而《审判》中的约瑟夫.K的活动场所就缩小到大街上、走廊上和工地上了;《城堡》中的K进而被限定在客栈与村庄里;老光棍勃鲁姆费尔德便只能龟缩在自己的房间里;绝食大师更进一步,被关在铁笼里;杂耍艺人的世界就是一根秋千;最后,鼹鼠钻入地洞,处在永远的绝望中。卡夫卡的世界由此而永远关闭。

二、《变形记》

《变形记》是卡夫卡最重要的作品之一,但显然不是他最难懂的作品。这部小说的故事其实十分简单,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写人变成甲虫。“一天早晨,格里高尔·萨姆沙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接着,变成甲虫的格里高尔惊吓到了秘书主任、父亲和母亲,并由此而被关在屋内,开始了孤独的生活。随后,他又吓跑了三位房客,父亲一气之下拿烂苹果砸他。最后他被赶进屋内,锁在里面。又一天清晨,当老妈子过来准备打扫房间时,发现他已经死了。

这篇小说被普遍认为是一则关于当代西方社会人的异化的寓言。人变成甲虫,在现实生活中显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在小说中却不仅可能,而且真实可信。卡夫卡一笔带过了“人如何变为甲虫”的具体过程,着重写人变成甲虫后的灾难感和孤独感。人变成甲虫,甲虫便带着人的视角去看人类,它所看到的是空虚冷漠的芸芸众生;从人的角度看虫性,甲虫就显得更加孤独、恐惧和不可理解了。格里高尔“说的话人家既然听不懂,他们就不会想到他能听懂大家的话”。主人公既是人又是虫,他所体验的是人与虫双面的痛苦;同时,他既不是人又不是虫,他远离人与虫的世界,无所归属,只落得凄凉死去的结局。“人变为甲虫”成了现代西方人生存状态与心灵感受的寓言。这就难怪当年17岁的马尔克斯在读到《变形记》时震惊不已,他心里想,“原来(小说)能这样写呀!要是能这样写,我倒也有兴致了”。卡夫卡的《变形记》创造出了一位伟大的诺贝尔文学奖的得主。

当然,就变形而言,这并非是卡夫卡的独创。古罗马时代的奥维德就写了《变形记》,但这里的变形是人类借以征服自然、支配自然的想象,突出的是神的权威。到了近代,果戈理也写变形,譬如他的小说《鼻子》,但这里的变形只是一种表现手法,为的是更好地表现小人物面对突发灾难无能为力的主题。有学者指出,卡夫卡令人吃惊地驾轻就熟地掌握了一种方法,即主人公变化为一种小动物。这种手法通常只有中国人能与之媲美。的确,在中国古典小说《聊斋》中写有大量的变形,但这里的鬼神狐怪往往都是理想中的人的化身,是一种美好理想的寄托,即便写人变成蟋蟀,也只着重写人变形后的事实与结果,并不在意人变成蟋蟀后的心理感受。而在卡夫卡那里,变形是现代人被异化的一种表现,异化已经成为卡夫卡的一种世界观。由于现代西方人普遍地被异化,卡夫卡又找不到异化的原因,所以,格里高尔突然莫名其妙地变为甲虫实在是十分自然的事。

主人公因为异化而变形,但他为什么要变成甲虫而不是其他动物呢?究其原因,主要有以下三点:

首先,这是弱者的表征。甲虫属于昆虫类,昆虫弱小,昼伏夜出又令人生厌,任人践踏而又不伤害人类,这些特征恰好吻合格里高尔的性格特征。格里高尔无疑是弱者的典型。作为一只巨大的甲虫,他样子虽然有些令人害怕,但却没有害人之心,也没有害人的能力。他甚至都没有自卫能力,极易受到伤害。一只伸在他头上的脚,一把举在他背上的椅子,都很有可能置他于死地,而最后就是一只苹果要了他的命。

其次,具有孤独的品格。甲虫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喜好孤独的生活。奥地利卡夫卡研究专家索克尔认为,正是孤独使格里高尔最终变成了甲虫。“这种孤独状态使格里高尔的变形得以最后完成。因为,只要其他人还能理解他,他就不完全是虫子。他的精神无疑一直保持着人的本性;可是一当失去人的嗓音,其他人就再也看不出他是人了。”格里高尔是孤独的,因为没有人能够理解他。而从某种意义上说,卡夫卡就是《变形记》中那只孤独的、不幸的甲虫。卡夫卡在孤独中体验到了甲虫的心境和处境,甲虫的孤独则表达了卡夫卡内心深处的渴望和绝望。

再次,这是时代的缩影。法国昆虫学家法布尔这样描绘甲虫:“金步甲是消灭毛虫的能手……这残忍的吞噬者,吞吃力所能敌的一切猎物的怪兽,自己最终也被吃掉了。被谁吃掉了呢?被自己的许多同类。”同类相食是许多昆虫的共同特征,从某种意义上说,格里高尔的死也因为同类相食。小说正是通过主人公变成甲虫揭示了社会竞争中的冷酷与无情。

卡夫卡成功地掌握了现代语言艺术,革新了文学观念。在《变形记》中卡夫卡独到的艺术手法主要体现在如下几个方面:

第一,运用悖谬与怪诞手法。卡夫卡异化的世界观必然导致他通过悖谬与怪诞的手法来加以表现。翻开他的作品,悖谬与怪诞随处可见:城堡近在咫尺,但永远可望而不可即;莫名其妙的被捕与审判,法官对被告也一无所知;法门专门是为你开的,但你一辈子也进不去;在流放地,行刑者突然自愿成为受刑者,与行刑机器同归于尽;饥饿表演者的表演成了绝食;老光棍怎么也摆脱不了跟在屁股后面的两只赛璐珞球;人猿将自己的经历感想打报告给科学院……在卡夫卡看来,人在本质上便是荒诞悖谬的。因此,推销员格里高尔一个晚上就变成了甲虫,被全家人唾弃。这种悖谬并不只是存在于作者的想象和幻觉之中,它原本就是现实生活的真实写照。

第二,富有寓意性与多义性。这种寓意由于作品本身的复杂和作者意识的紊乱而使得人们几乎不可能破译它,这就必然导致作品的多义性。就像谜语失掉了谜底,人人都声称自己找到了答案,但谁也未能真正猜中。索克尔说:“卡夫卡深邃多变的艺术本质,决定了任何单独的研究都无法充分把握住这篇多层次的作品。每一研究仅能在索解其奥秘的道路上前进一步;这个奥秘的核心,也许永远也不能揭露无遗。”对于“变形”的各种理解都是有道理的,但是,这里没有绝对的唯一正确的理解。对于卡夫卡的理解,就连卡夫卡自己也只能是寓意式的:卡夫卡所说的和他所写的,所写的和他所想的,所想的和他所应该想的,并不是一回事,它们之间的裂隙,比人们通常所想象的要大得多。

第三,具有梦幻性和神秘性。卡夫卡习惯于深夜写作,梦幻般的创作。每当夜深人静、恐惧感袭来时他便开始写作,并且往往是一气呵成,不能自已。同时,他也常常按照梦的法则进行创作:故事没有开头和结尾,没有过去和未来,只有现在和“这里”。就像没完没了的梦境一样,他的小说也往往没有写完。《变形记》可以看作是一个梦,小说的开头只需稍稍改动,其梦幻特征就显露无遗:“一天晚上,格里高尔·萨姆沙进入了不安的睡梦,发现自己躺在**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卡夫卡的世界还是一个神秘的世界,他把现实推向了极端,使人“陷入某种沉闷的深奥之中”,以至连爱因斯坦初读他的作品时也感到自己的“脑子还不够复杂”。

第四,具有冷峻与客观的语言特色和叙述风格。这一点他从福楼拜那里获益匪浅。他牢记福楼拜的教诲:“艺术家在自己的作品中,应该像上帝在世界里一样,人们看不到他,但他十分有权。人们处处感觉到他的存在,却看不到他。”因此,卡夫卡在创作中尽力避免作一个全知全能、游离于故事之外的叙述者,尽量不加入自己的意见,不干涉客观事物本身,即使内容十分惊骇,他也不动声色,保持冷静。凡是特别带有艺术色彩的笔法,凡是可以使叙述的内容稍微带有感情色彩的东西,作者都小心地避免了。形容词只是定语,名词只是表明事物的名称,动词就是单纯表明行动。卡夫卡就是叙而不议。这无疑使他的作品包含着更大的容量,但也给读者带来更多的歧义,同时也增加了作品的晦涩性和神秘性。

卡夫卡说,“写作是一种祈祷的形式”,“是砸碎我们心中的冰海的斧子”。他通过创作,捏到了生命的痛处,不仅震撼了现代人的心灵,而且竭力拯救着那些失去了精神家园的人们的灵魂。

思考题

1.卡夫卡小说创作表现了现代人怎样的心理困境?

2.如何理解《变形记》的异化主题?

3. 什么是卡夫卡式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