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坚不可摧的堡垒(1 / 1)

活出个滋味 黑土伢子 4360 字 1个月前

第十五章 坚不可摧的堡垒 文 / 黑土伢子 (粉丝群)

小伙子很理智地接受了,

可是,他的爱情却完了。

河堤两旁住着太多的老人,一旦发生洪灾,

他们毕生的成果就会毁于一旦。

他们要用祖宗定好的律法捆住新潮的汹涌

让一切归于和谐,

从此世上就少了天才。

……

时光像个充满幻想的小姑娘,总是蹦哒着追逐令人向往的节日。又到了七夕节,中国的情人节“七”、“吉”谐音,“七七”即双吉之意,是个吉利的日子,象征姻缘美满的日子。传诵了几千年的牛郎织女的爱情故事深深地打动着大姑娘们的心扉。谁不向往拥有一段如痴如醉的爱情啊?

纵观历史,细心的人不难发现一个事实,千百年来人类内部的斗争史就围绕着两个主题:土地权属的变更和挣脱限制自由恋爱的束缚。

凤山村的大姑娘们不敢公开大声地说出情人这两个字,但她们都知道,今天这个日子是属于她们的,任何杂事也甭想占用这个可爱的时光。家人们也默认了这个事实,主动承担起了这天的家务。一年一度的手工制麻线成为她们庆祝节日的节目。大麻成为了她们手中的原材料。

被誉为“人类至今以来发现的最完美纤维”的大麻纤维千百年来都是农家必备的生活资料,由它制成的麻线卫生、透气,为妇女们纳鞋底提供了重要的物质支撑,从而让家人穿上坚实暧和的布鞋。而缝制的背带,麻绳耐磨、耐腐蚀,更是承揽重物的不可替代的纽带。它同时也是制造兴奋剂和毒品的重要来源,恰如人的灵魂,同样有着至善与至恶的双重性。

纯朴的人们没有意识到大麻至恶的一面,每家都留出一块三四十平米的地给姑娘媳妇们种植大麻。

几个月来,小媳妇和大姑娘们就剥好了麻,辫好了淡黄色的麻线。

大清早,小媳妇大姑娘们就忙活开了,各自抬着大盆麻线到河旁找个平整的石板,用那颗使用了几代人的光滑的木槌砸麻线,将前几天用石灰泡在大盆里的黄色的麻线漂白。

河风习习,刚开始还有些晾意,阳光将斜长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时,温度就灼热起来。

珍凤与银丹挽起袖子和裤褪,将的确良衬衫在腰间绕成蝴蝶结,露出嫩白的腰腹和健美的小腿,光着脚丫直接踏入齐膝深的河水里,逗得小鱼鳅们好奇着争相围过来小心翼翼地亲吻着。

姑娘们俊俏的身影倒映在清澈的河水里,映射出令人浮想联翩的**。胸部因束起的衣衫的压迫,犹为丰满,荡漾着的绿波眩晕了双眼,仿佛要将衣襟撩开似的。珍凤无疑是娇娇者,嫩白的皮肤、若隐若现的绯红、长长的睫长、洁白整齐的牙齿让河水增添了无限的妩媚,让银丹妒嫉不已,拾起一块石子砸向珍凤的身边,溅起一滩绿水,浸透了珍凤全身。珍凤气恼不已,弯腰捧水向银丹砸去。水却将旁人的衣衫浸湿了,引发了一片混战。

大姑娘、小媳妇们一边砸着麻线,一边叽叽喳喳地打闹着。远远地,就飘过来那首悠悠扬扬的陕北民歌《知道不知道》:

“山清水秀太阳高,好呀么好风飘,

小小船儿撑过来,它一路摇呀摇,

为了那心上人,起呀么起大早,

……

一心想着他呀他,我想得真心焦,

为了那心上人,睡呀么睡不着,

我只怕找不到,那叫我怎么好。

……

除了他呀我都不要,他知道不知道。”

不远处就是小孩们的澡塘,都光着腚子懒洋洋躺在沙滩上,也不禁受到了感染,跟着唱起了“为了那心上人…”

而邓丽君演唱的《四季歌》更是姑娘们传唱的必不可少的歌曲,珍凤刚来一句:“春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窗下绣鸳鸯。”银丹就接唱起了下一句:“忽然一阵无情棒,打得鸳鸯各一旁。”

小媳妇们不太会唱,就跟着众姑娘和着:“夏季到来柳丝长,大姑娘漂泊到长江。……冬季到来雪茫茫,寒衣做好送情郎。血肉筑出长城长,奴愿做当年小孟姜。”

啪哒的砸线声、欢快的嬉闹声配合着那悠扬婉转,如诉如泣的歌声,传达出了她们对亲人的挚爱、对爱情的忠贞和对美好爱情的愿望,就连古懂得有些僵化的玉字辈的老人们都侧着耳朵倾听着这些青春曼妙的歌声,他们的脚步仿佛会不由自主地迈向这个神圣的场所,虽然融不进这个场景,但隔着一二十米的距离抽着焊烟闲聊也同样能勾起他们对青春年华的追忆。

一群群蝴蝶自然禁不起那勾魂摄魄的节奏,蜂涌而至,绕着姑娘们跳起了舞来。

其他女孩大都订了婚,因出嫁姑娘要陪嫁妆的缘故,一些家境不宽裕的姑娘如李永亮家长女就自己嫁到湘塔村去了,丈夫叫威仔,到为家里省了一笔开支。

珍凤也谈起了恋爱,与猛仔(威仔弟)一起唱着情歌压了马路,私定了终身。西坝公路上又多了一对情侣的倩影。

凤山村村民咂起了嘴巴:“两辈姑娘同嫁一家兄弟,简直是伤风败俗,不知廉耻!”

“不知廉耻的东西!”玉化的山羊胡子也被气得乱抖起来。

毛福僵红了脸,眼里冒出了火:“这个该死的不要脸的东西,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你们要阻止我的婚事,我就替你们去死!”珍凤却毫不相让。

玉化见来硬的不行,就软了口气:“谁不知道猛仔?常年在外打架惹事,将来怕没好下场啊!再说,凤山村人会怎么说我们?”

山盟海誓,永结同心的**让珍凤忘却了害怕,对玉化和毛福回道:“我管不了你们那些事,你们就是顾面子,置我的婚姻于不顾,今生今世,我非猛仔不嫁!”

珍凤的母亲、村里的长辈也不断劝阻着珍凤。

珍凤还是坚持自己的恋爱观,为了回绝众人的劝阻,也为了向猛仔表决心,对猛仔说:“我此生就随你了,无论谁也阻止不了我,你过几天来帮我砸麻线。”

猛仔的到来,增添了七夕节的快乐,也让大姑娘小媳妇们多了一层担忧。多少年来,七夕节还没有一个青年出现在这个场面中。

香秀将珍凤叫到一边,小声劝道:“二妹,你还是让猛仔毛先避避吧,要是你哥知道了就…”

“嫂子,谢谢你了。今天我就是要做给他们看,要打要杀由他们。”珍凤紧咬着嘴唇,坚定地回道。

接下来的程序是将砸好的麻线放在锅里煮上几个小时,晒干后绕成团,众人都愉悦着准备回了。

玉化和毛福早听到了传闻,父子二人气得差点没昏过去,短暂商议后,毛福叫上永孝、幸福和永字辈的弟兄,决定趁这个机会教训猛仔一番,阻止二人所谓的自由变爱。

猛仔和珍凤抬着麻线回家时,正碰上院坝里气得咬牙切齿的毛福和一帮永字辈的青年。毛福与猛仔几言不合就吵了起来,珍凤怎样也劝不住毛福和同村的兄长,急得呜呜地哭了起来,玉化和家人忙将她带到了后屋。毛福见猛仔丝毫没有退让的意味,就来了狠劲,转身到屋里抄出了他那把杀猪刀。猛仔也是久经沙场的行家,见形势不妙,跑到二十米远的牛圈处抄起了一根扁担。这期间,全村男女老少早听到了吵闹声都赶了过来,将猛仔围在毛福家院坝中间。毛福梗红着脸,喘着粗气,双眼狠狠瞪着猛仔,项上和瞳仁的血管因血液流通的需要,在肾上腺素催化下临时增大了通道,通红的头部竟比平时大了好多。那气势,恨不得眼睛都长出角来,一下刺死猛仔。猛仔也不甘示弱,将扁担斜举在胸前,大有舍身取义的气慨。二人就微蹲着双膝对恃,谁也不让谁。永孝、幸福和院子里的年青人也各自拿着家伙站在毛福身边。一场捍卫李家门风的大战一触即发。场面窒息得只听得见蚊子嗡嗡的叫声和众人嘣嘣的心跳声,谁都不敢开口说话。村里唯一能与猛仔和永禄搭上话的香秀也在现场,她不想让这场无谓的争斗发生,就站到人群前面,对毛福大声说道:“禄哥,今天这场架不能打。珍凤与猛仔二人要在一起,这是他们的事,我们李家不同意,也阻止不了他们的行为,都成大人了,谁会时时跟着他们。要是你二人今晚打出个好歹,对大家都没好处,我劝大家都冷静下来,由他们去。”“不行,伤风败俗的事我家忍不下!”毛福胆大心细,听香秀这样一讲,火气就降了几分,声音也没刚才那么浓的火药味了,紧握刀柄的手也松了下来。谁都知道灿家的事,前车之鉴,谁也不愿以身试法。场里的气氛就缓和了好多。

众人紧绷的神经才缓了下来,都暗自赞叹香秀的机智和勇气,这场架要是真打起来,毛福和猛仔那可是龙争虎斗,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就是院子里帮忙的人怕也脱不了干系。

香秀见众人都没反对,就走到猛仔那里,说道:“猛仔毛,你和珍凤好是你们的事,不要把家人带进来,把你的扁担先放下。”猛仔虽说平常打架次数多,出手狠,但今天一人面对李家众人,生死悬于一线,也是孤注一掷,身上早冒出了鸡皮疙瘩,冷汗浸湿了衬衫,见香秀出面调解,凶狠的眼神随即闪出一丝感激的眼神,全身的肌肉也松驰下来,像一只刚才还在草原上捕猎的凶残的狮子,见到母亲后立即匍伏在地上。缺少母爱的他平时就将乐观开朗的香秀当姐看待,与银丹好时香秀也没像其他人阻止过他,甚至暗中帮助过他。他从香秀那里体会到被人关怀的满足,人性的温暖,这头未经驯化的‘野牛’为了感谢香秀,常主动帮香秀家做些粗活。这次,他也无比信赖香秀,就将扁担交给了她。这边毛福还在说着气话,也在众人的劝阻下,慢慢消了。香秀就推着猛仔,叫众人让出一条路,让他走了。

传诵了几千年的美好爱情故事在众人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如此渺小。这个七夕节,如果在猛仔和珍凤之间系上一颗彩带,就比得上牛郎和织女相逢的鹊桥了。

转眼就是鬼节,七月半,鬼乱窜,凤山村每家都上街买了几块用酸汤点的豆腐,称两斤新鲜猪肉,安慰那些亡魂。

宇翔却没那份兴致,对传说中的鬼魂也是将信将疑,即或有,祭神祭鬼也不是他的责任。他在村口朝门处泼“水饭”(吃完晚饭后用木瓢盛些肉,豆腐、汤和饭到在路边,原意是给那些孤魂野鬼些好处,也过上节日,不要招惹家人)时,口中念着香秀教他的词:张家鬼、李家魂,不管你们是冤死的,天灾人祸死的,请你们饱点吃,远点走,前面六十里就是合岗城,心头装满的却是刚刚过去的珍凤事件。这些天来,亲眼目睹了那件‘棒打鸳鸯’的事后,他对从民间故事上看来的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传统爱情故事产生了怀疑,也对那些为了爱情而冲破阻碍的男女青年抱以诚挚的祝福,更为那些为了爱情而被沉猪笼、点天灯的男女青年深深地折服。他的那份祝福就送给了这些更值得为他们泼“水饭”的孤魂野鬼。

凄美是中华民族的斗争历程,是残酷的现实中的愿望,是喜鹊搭成的鹊桥,是高处不胜寒的广寒宫。越是凄美,越是反衬出民族渴求的心理特征。那点凄美,就成了艺术,艺术不断地变成现实,现实不断地成就艺术。现实到艺术的过程,就是历史的进程。

凤山村人超越不了现实,也不知艺术为何物,就让他们真实地活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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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冬月二十五日晚,漆黑的夜空罩上了一层黑布,和着冷风阵阵恐吓着生灵。李永才趁黑从街上回到家里,前面一个黑影总是挡着他的去路,他从背影判断就是熟人,骂骂咧咧一阵后,总算摆脱了纠缠。刚到村口,黑乎乎的树影嗖嗖晃动起来,接着李永思家的猪圈里闪过一道人影。他分明看清楚了,就射着电筒大喊抓小偷。祥爷家老四、老三,李永敏家昆仔,李永思家宇良等都从家里跑出来,问道:“什么事?”“我刚才听到猪圈门嘎的一声响,看到有人进去,但喊话又没人答应。”老四和昆仔就推开猪圈门,里面什么也没有。众人就问道:“李永才,你看错了吧?”李永才也挺纳闷,莫非是自己看花眼了?又向众人讲了刚才在街口遇到的事。众人大吃一惊,李永才刚才碰到的那个熟人已于昨晚死了,怎会拦着他呢?李永才听后惊出一身冷汗,喃喃道:“莫非撞邪了?”

十大叔家和毛福家相隔五十米左右,当晚院子里的狗就全跑到两家附近“汪汪汪”地狂吠着,而后头林子里那些野猫、野狗们整个晚上阴一声,阳一声地哀叫着,空洞的声音回荡在上空纵横交错着,又毛骨悚然地降落到每个村民心上,一种不祥的预兆扰得众人惶惶不可终日,都在心里念着:“不知要出啥大事了!”

次日清晨,永孝起床煮面条,那口用了几年的铁锅竟然从锅底一断为二,就没了心情,早餐也没吃就跟着众人出发了。

此时正值全村人到丰坝乡挑担子的全盛时期,除几个实在做不来这种苦活累活和不愿做这一行的小伙没去外,凤山村这天一共十二人到丰坝赶场。李永鹏因拉货到凤城,就没去。

丰坝与凤坝不像其他乡镇需绕道县城,再到凤城,加之水势极佳,各种农产品富积,经济发展自然最快,吸引着四面八方的商贩拥挤在这里,争夺这块诱人的蛋糕。

县城的商贩明显有些不爽了,虽然他们资金雄厚,拥有自己的货车和成熟的销售渠道,但明显没有这些农民吃得苦,下得累,也没有这些人渴望改变生活的意愿强烈。为了一元的利润,这些乡巴佬可以徒步五里的路程去赚取,也可以在中午趁他们午休时顶着烈日将农产品收购一空,甚至于好好吃顿饭的光阴也被他们挤得没了心情。这伙不知疲倦的猥琐破烂的家伙,竟将养尊处优的他们逼得几乎无立足之地了。可恶!

纵然是寒冬腊月,李永才依旧情绪激昂,一对神光左顾右盼,熟练地收购着农产品,货物多得都快盛不下了。正在他忙得不可开交之际,一小伙卖了一只鸡给他,李永才按正常称秤、付了钱,就准备装货往回赶。这个青年却认为秤不准,说李永才欺行霸市,无端地找他争执起来。李永才本没少他的秤,才开始做生意,谁也还没学会那些歪招。但那青年就是不依,抓着李永才的衣襟,踩断了李永才的秤杆。李永才很是委屈,不由分说与青年对抗起来。一旁四五个青年就围了上来,不由分说拳脚像雨点般落在李永才身上。李永才个小,虽奋力反抗,终不得摆脱,头发衣服被扯得凌乱不堪,满脸鼻血。李永才不堪忍受欺凌,弯腰拾起扁担反抗着。对方一青年见李永才竟敢还击,顺手抄起了一旁的扁担,趁李永才疏忽之际,狠狠朝李永才头上砸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扁担快落到李永才头上时,那拿扁担打人的人却大喊了一声“妈呀”就倒了下去。原来毛福一直站在李永才身旁,眼看扁担要落到李永才身上,就先用扁担打倒了那人。

那伙人见自己的人受伤后,就各自抄起了扁担,向毛福和李永才围了上来。凤山村众人见情势不对,也纷纷操起扁担对峙着。凤山村只有十几人,社会青年有几十人,力量明显处于劣势。开始时凤山村人还能站成一排进而围成一圈共同阻击着对手,一会就被分割开来,每人都被三四人围攻着。

当然,不要想像成电影里那种奋不顾身,身材矫健,躲闪腾挪的场景。这是现实社会,挨上一扁担可能你就躺下了,都是扁担碰着扁担试着进行,打的是气势,打的是胆量,打的是人格尊严,不是为了打斗而打斗。这些朴实的庄稼汉子,只要别人不欺负上脸来,谁愿意冒着抛妻弃子、血洒乡场的危险去和别人斗狠。因此,打架的人是先求自保,只要对方不过分,也不想置对方于死地。而越是高大,壮实的对手越容易成为对方的眼中钉,也往往成为混战中的焦点和最先倒下的对像。

赶场的人从没见过这样大型的斗殴,都被吓得瞪目结舌的,忙躲闪到一边。凤坝乡来赶场的人也惊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平时这个院子里的人勾心斗角的,关键时刻却这样团结,那同仇敌忾的气势,丝毫没让对手占据多大优势。

斗殴场中,不时传来扁担碰撞发出的噼噼啪啪的声音、有人忍不住疼痛发出的哀叫声。

北风凄厉,呼呼扯动着衣襟,仿佛在控诉着满身的血迹。那些矮小的木房子更是经不起这种制激,摇摇欲坠起来。旁人都缩紧了心脏,捏紧了手心,仿佛那一扁担随时砍在自己身上一样。

斗殴一会儿后,双方均有人倒下,但明显是社会青年仗着人多占了上风,凤山村众人只得且战且退。

已经被逼到了死角,十大叔与永孝两个精兵干将又被围得脱不开身,再经不起对手的一阵逼攻了。

众人心里都陡然生起一股寒意,莫非今日要命悬此地?

忽然,整个形势一下子变得主动了,众人都感觉身边的对手不再狠狠相逼,也都深深缓了口气,抬眼望去,原来对手渐渐转移围攻毛福去了。

毛福一人站在场中央,一条扁担舞得虎虎生威,将围困他的七八人逼得东藏西躲。只见他抡开膀子,一人挡在前面,对付着对方几个狠角色,对手一扁担砍过来,他使劲格开后,顺势辟倒对方,再无人敢近身。他是杀猪匠,平常双手可将一头猪夹得动弹不得,而血液只会让他更加兴奋和刺激,满身的煞气就足以振慑场中所有的对手,让人不战而顿生恐惧心理。

突然,对方一人喊道:“围攻他!”众社会青年就朝毛福围了过去。

毛福却越战越勇,东格西挡,左奔右突,一手持着扁担的一头,横空一扫,就将十余人硬生生逼了开去,而一旦被他突破口子,他就一个箭步跨上去,追击弱小的对手。包围圈刚合拢,又被他冲得七零八落。而让对方无法近身的原因不仅是他势大力沉的重击,更来源于他振声如雷的怒吼。每一扁担砍下去,就伴随着他的嗨、嗨的吼声,先将对手的气势压了下去。众人见他太过勇猛,就弃掉对手,纷纷向他围攻过来。围攻毛福的人越来越多。毛福身上稍不留神就中了一扁担,有些部位甚至痛得缓不过劲来,但对手逼得太紧,来不急顾虑,看准一个有些惧色的对手后猛地冲上去,对手惊恐中闪在一旁,毛福用力过猛,收势不住,扁担砸在地上,嘣地一声折了。毛福慌忙之中瞧见了右边一米的距离就有一根扁担,遂用力格开一人的攻击后,一个箭步跨上去夺取扁担。正在他弯腰捡扁担之际,一人从背后攻过来,毛福眼疾手快,用扁担从胯间狠狠戳过去,一下戳在那人腰间。那人来势较猛,冷不防被毛福戳了一下,收势不住,被戳了个四面朝天。毛福抓住时机,转身朝那人狠狠砸去。只听见“妈呀”一声,那人就躺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由于毛福用力太大,刚拾起来的扁担又咣地一声折断了。众人见毛福手持半截扁担,又呼地围了上来。

一寸长,一寸强。毛福见武器吃亏,僵持下去不占便宜,就丢下扁担,随手捡了两个秤砣,扭头跑开了。他知道只有派出所才是最好的解困办法,就径直朝上场口跑去,由于慌不择路,人又多,竟跑到街外的一片土里。毛福重新理了思路,顺着派出所的方向跑去。突然,前面是一丈多高的土坎,毛福也顾不了这么多,屈着硕大的身躯跳了下去,落地后人的本能使他顺势一滚,竟没伤着。追赶的二十多人到了这里,也没了办法,单个人跳下去又怕不是毛福的对手,就有些迟疑。又跑出了几米远的毛福就吼道:“你狗 日的几个下来,哪个先跳下来老子就一秤砣砸死他!”这通话到也起了作用,没人敢往下跳。其中一人就说道:“我们抄近路,到前面去堵他。毛福见这伙人穷追不舍,思付道:看来怕也没用了,不如横下一条心,死也要死个值得,谁要敢靠近,自己就拼死几个摆在那里,要死也拉几个垫背。就这样,他跑了几公里的路程,摆脱了几十人的追踪,到派出所报案去了。至于那些人为什么没追上,人们分析,还是毛福煞气太重了,就是追上怕也讨不了便宜,就没了勇气,放弃了。

派出所的民警早就到了现场,所里只留下两民警值班。

战斗现场惨不忍睹,到处是血和折断的扁担。这些扁担都是用上好的木材阴干几年做成的,质地坚硬且韧性好,平时就可承受三四百斤的重量,要想折断它绝非易事。而倒在地上的人痛苦地呻吟更是声声敲击着旁人脆弱的神经,恰像走进了地狱,听到了世间最为真切的哀痛。对方有三人倒在地上,凤山村人也倒下三个,在民警的指挥下抬到医院医治去了。

当凤山村众青年都众志诚成时,幸福却胆怯了,他没有勇气像别人一样挥着扁担冲上去,站在一旁瑟瑟发抖,小便也不自禁地尿湿了裤裆。这也怪不着他,面对如此凶险的场合,没经过历验的人都不免害怕。当他看着他哥永孝被几人围攻痛苦地倒在地上时,他僵硬的双手忽然来了力量,双腿也像上了弹簧,猛地冲上去,用力格开几人的扁担,疾声呼叫着,才引来了几个青年,将永孝救了出来。

斗殴双方都被请到了派出所。派出所民警很快查清了打架原因:合岗县城的商贩比凤坝乡的人先一年多时间在丰坝收购农产品,以前生意尚好,凤山村人来后,自然就少了很多买卖,就请县城的地痞想办法把凤山村人挤出丰坝场。只要挤掉这些人,其余人则不足谓。这伙地痞压根没把凤山村人当回事,不就几个乡巴佬嘛,吓唬吓唬就行了,就应承了下来。见李永才个子小就先和李永才动起手来,却没想到凤山村人这样团结。他们这帮靠打架为生的团伙居然没占到便宜,一共伤了四个,趟在医院里人事不省。

凤山村伤着的是永孝、十大叔和李永才。每人头部都出了血,但神智清醒,应没大碍。其他人身上都挨过几扁担,但这些庄稼汉子不在乎这几下,铁打的身子,经得起。

派出所见情况紧急,知道这个小所也处理不了这样重大的刑事案件,忙电话联系了县公安局,公安局派了三十多个民警也赶了过来。

情况调查清楚后,怎样处理这件事也相当剌手。主要是合岗县城第一个被打倒的人神智完全不清醒,合岗县城的人就放出话来:“明天还要聚集更多的人重新打过。”

公安局也怕事情闹大了,第二天一早就安排民警将凤山村的人护送回了凤坝,基本的处理意见就是各医治各的伤员。

凤山村人下午从那些赶场回来的人口中得知丰坝打架的事后,村庄上空就笼罩着不安和恐惧的情绪。去赶场的人家一家老小整晚就没睡着觉,这么大的事,哪个睡得着啊!直到第二天中午人都回来后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稍后一段时间,政府出面协调了几次,因是县城里的人主动闹的事,双方是打群架,没人承头,就不了了之了。而合岗县城被打成重伤的那人医治了好几年才缓了过来,成了终身残疾。

有人会问,他们这样做有意义么,值得么?

凤山村的汉子们没有时间思考这个问题,当祸从天降后,他们灵魂深处吼着:谁也不能无端欺负我们,谁也不能夺走我们做人的尊严,用原始的、野蛮的、粗暴的行为捍卫着村民的人格,维护着这个古老村庄的光荣。

这群乡巴佬没让人瞧不起!

我们可以嘲笑他们的行为就是传统礼仪的现实反映,也可以鄙视这种以血缘亲疏划分的利益团体阻碍着人类文明进步的暴力行为。将来,它会随着社会的发展受到不断的冲击,必将被摈弃在历史的垃圾桶里。但是,我们能以文明的方式去对待历代的农民革命么?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不必过份地苛责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