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1)

活出个滋味 黑土伢子 3228 字 1个月前

第八章 风波

饮着魔鬼的饮料,扛着神灵的毒药,品味邪恶的枷锁。

每个人都感觉坚定,从不怀疑迷失了自我。

可是,都是些无效的药,甚至比不上万能的清凉济,

而那无力的手,反而在你徬徨时将你推向万却不复的深渊。

阿弥陀佛,我保佑菩萨

这不是沉沦,

也不会伤害身体

快使无知的迷雾消失吧,

不要再使它们显得如此不可思议!

必须对他们的心灵进行重组。

……

凤山村很久没有兴旺过了,自有记忆来,同辈男孩的数量就一直没上过三十人。而祖宗们是兴旺的,很几辈以前的男人们都是个高形俊,文有文才,武有武能。至从将院子里的约三百平米的大石板敲碎修围墙抵御土匪,青石板流了三天浑黄的水,恰似苍天流的血一样,凤山村就一代不如一代。而与此相反的是嫁出去的姑娘却争气,发家发人,比如李永敏家二姐,李永鹏家大姐等都兴旺发达。而这种现象持续了无数代,村民们不得不反思现状,到底缘于何故。

李玉化、永孝等人请了阴阳先生来寻个究竟。阴阳先生看后说,是你们老祖宗的一间女坟葬在了“龙脉”上,压着了男娃,导致女娃强于男娃了。必须将这痤坟迁移方能化解。

迁坟事大,众人怕适得其反,就将此事搁置起来。

恰逢官坝的阴阳先生曾念善到玉信家中玩,玉信就向大伙推荐了曾念善。村民们知道附近的先生就算有真本事,也未必会说真话,就聚在玉信家里,咨询起来。

永孝眯着眼,似乎有意考量一下曾念善:“曾先生,你看我们村的地理和风水如何?”

“我随便说说,说得不对见谅。凤山村前倚河流,背靠大山,左侍白龙岩,右距虎界,正前方又是一望几十公里的平地,街道犹如莽带束腰,两旁的大山似两条巨龙围绕。凤山村就是龙头,呈二龙抢珠式,在凤坝镇算地理位置最好的了。”曾念善微笑着谦逊地回道,“但是,我想说句心里话,不知妥否?”

载哥接话道:“先生有何看法,尽管道来。”

“凤山村唯一的败着就是村子四周的柏树将村子围得太严了,站在院子中间,无法看到外面的景象。按凤水理论来说,白龙岩与虎界这两扇天然屏障也压不过这些树。”

凤山村众人见曾念善将本村的地形观察得如此祥细,不由得更加崇敬起来,各自表达着看法。

载哥:“先生说的也是道理,我们以前请先生看时,也这样说过。但这些柏树都是祖宗栽下的,目的就是不让外姓人家进入这个圈子,也没谁敢乱砍。”

李永强嘿嘿笑道:“祖宗有祖宗的想法,要是我们将这些柏树砍了,没了院子的界线,另姓人混杂在其间,就算村子发展了,但对我们李姓人家也没好处。不如这样保守些好。”

众人对李永强的话纷纷赞叹不已。

曾念善就笑着说:“永强弟说得也对,村民们团结和睦比大发展更重要。”

永孝缓缓说道:“风水这个东西,也不能说破就破。我们村这些年虽然没出现了不起的人物,但也不比别村的人差,甚至残疾人都没一个,哪个站出来都一个个的。”

李玉化叨着老烟斗懒懒说道:“是呀,祖宗的风水不能乱破。这些树砍了要是人财两发还好,要是破了后就败了,那才得不偿失。湘塔村一户人家出了个乡长,听了一个先生的话,如果迁坟官就能做得更大。你们没看见格,那葬了十多年的身体一点都没坏呀,可是打开棺木不到半小时,那身体见风就化了。从此,那乡长就走霉运了,不但丢了官,还进了班房。”

李永强的声音总是铿锵有力:“阳宅只管一代人,阴宅却要管几代人。不要说我们老百姓,蒋介 石都要挖毛泽 东的祖坟。某某先生看了真地给主人家,就瞎了一只眼,但主人对先生好哦,一直给先生养老…”

毛福却是个反对派:“这些东西是有些玄,但我就不信邪。前年,我去把观音庙的板子拆了还不是没事。”

众人知道永禄不信鬼神,也不敢接口,生怕神灵迁怒时连累自己。

李永敏家媳妇赖氏身材肥胖,满脸横肉,浑身是胆,极端支持永禄的话:“我啥,日妈就不信什么鬼神格。老子给它们送东西,我都想它们送点给我喽。”

永孝以他的经历将鬼灵附体的场景反驳道:“这些东西我以前也不信,但有些事让你不得不信啊。上半年五月间我从中宝劳动回来,走到平上天就黑了。突然,一男一**森森、凄厉的声音一前一后沿着山路顺风追了过来,那脚步声就在我身后五米的距离寸步不离,并有人不断朝我下山的方向撒泥土,回头又看不到人影,当时就把我冷汗都吓出来了。那声音和脚步声一直跟了我四五分钟才走了格。我壮胆朝那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看个究竟,原来是两瓣花朵迎风发出的声音,我摘下花朵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鲜血,骇得我下坡腿都打颤。唉,以前我都不信,但今年我就是不顺,牛也摔死了,猪也没喂大。不信不行啊!”

载哥家媳妇严氏揉了揉常年干涩的眼睛后激动地说道:“酆都是鬼城是假的喽?官坝药王菩萨显灵,杉溪观音菩萨托梦是假的?你们不信,我就信。”

香秀插言道:“毛福哥什么都不信,不说鬼神,算八字该是真的吧?说你好的你可以不信,说你不好的啥一定准。”

其余众人也都不断反对永禄:不信?这辈子做人作恶啥,下辈子就变成畜牲了;八个字给你定好的,该你吃半斤,绝不给你八两…

村民们杂七杂八讨论着他们斟破不透的风水、鬼神、命运、轮回。

妹娃则是一个完全超脱了的半仙人物,他小时发表了一通惊天地、泣鬼神的短句:“阿弥陀佛,我保佑菩萨。”将传诵了几千年的“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我)。”更改了主语,骇得凤山村老老少少目瞪口呆,还以为妹娃是真神下凡,几个年长的善男信女竟差点跪下去求拜了,待发觉妹娃是疯言疯语后才又全起而攻之,吼道:“妹娃,不要乱讲,看遭雷打!”妹娃似乎意犹未尽,见全村人对他实行思想禁锢后,也不得不怯怯地改了过来。在他内心里,他还是觉得“阿弥陀佛,我保佑菩萨”这句话更有创意,但惧于村民的疾声厉色,近乎让人恐怖的眼神才作罢。因此,他与常人相反,他怕的是人,不怕菩萨。

一阵嘈杂无序地争论后,离主题越来越远,玉化打断众人的话,重新引入正题。

曾念善道:“既然大家不愿破坏风水,那我提点建议,你们河上的桥只有一根木料,直对朝门,对村民相当不利,最好加为两根。”

这个意见很好落实,村民们都兴奋不已,如果凭此化解多年子孙不发达的现状,就太值了。

村民们依了曾念善的建议后,到后山砍了树木,将单人桥搭成了双木桥,满载着希冀各奔东西了。这些东西玄而又玄,到底有啥用途谁也不得而知,而靠劳动养活家人才是当务之急。

香秀才分家,带着四个子女,仅是一日三餐,一头猪和一头牛,田土里的活就够她整日忙碌的了。她仍对宇翔两个启萌老师抱以感激,叫宇翔给两个老师提些新鲜蔬菜去。宇翔对老师总是报着害羞的心理,先前教他时都不好意思给老师提菜去,现在更难为情了,就找了个借口:“我的数学老师都换成伊老师了。”“换了老师也要去,你没看到两个老师对你多关心啊!”“我不去,要去你去。”香秀见宇翔太过于固执,就每个赶场天自己送去了。伊益良老师的母亲是李玉化的亲妹妹,李永鹏就常向他打听宇翔的学习状况,请他多指导宇翔的学习。伊益良回道:“这孩子爆发力强,是个读书的料,但就是不稳定。”

伊益良将最后一排的宇翔调整到第三排,又让数学成绩最好的颜菲菲与宇翔同桌。

宇翔没了在后排为所欲为的自由,一种随时被老师盯着的约束让他上课小心了许多。更为尴尬的是与自己小名同音不同字的自己心仪的颜菲菲就在身边,太难为情了。他常觉得颜菲菲就是自己,自己就是颜菲菲,不然,怎么名字会一样呢?上幼儿园时,香秀在学校里叫他的小名,由于颜菲菲没听清楚,与宇翔同时回答上了。香秀哈哈笑道:“你们二人同名啊?”将二人羞得满脸通红。之后,只要二人待在一起玩,就会被一些调皮的学生装成家长的名义喊道:“吉(洁)飞!”每到此时,宇翔心里既高兴又气恼,常胀红着脸兴奋地出面追打着搞恶作剧的同学。更有甚者,一些同学竟编了顺口溜:“吉飞洁菲,耍成一堆。”当然,当着二人的面谁也没喊出来。长久以来,宇翔对颜菲菲总是既好奇又害羞。现在,颜菲菲与他成了同桌,他猜测不知又要被同学们闹多久了。宇翔很不情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就是上课时必须坐在那里,也显得非常局促,手肘总是倦缩在自己这一边。

颜菲菲不太理会同学的嘻闹,总是给宇翔讲着解题技巧和宇翔从没搞懂过的修辞手法:“拟人就是把本来不具备人的一些动作和感情的事物变成和人一样的修辞手法,就像童话里的动物、植物能说话,能大笑一样,排比就是…”

宇翔实在理解不了这些充满想像的修辞手法,往往听得一头雾水:比喻和夸张不就一回事么?与拟人不也差不多嘛!比如,把一个人比喻成狗,不就是夸张一点嘛!把小狗当人看,不就成拟人了?因此,比喻、夸张和拟人这类修辞手法就是同一回事,偏偏要将它们区别开来。宇翔没敢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讲给颜菲菲,一则怕她说自己笨,二则虚荣心也让他不好意思多次求教了。

渐渐地,二人打破了隔阂,总在下课时讨论着那些解题方法,有时也争得面红耳赤。同学们见二人交从甚密,面对宇翔时就有了些异样的笑容。

这次,宇翔与洪仔不知什么原因闹急了,洪仔就吼出了那句顺口溜。班上的同学也跟着起哄,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学生竟拍着课桌,打着节奏,齐声吼着:“吉飞洁菲,耍成一堆。”活泼大方的颜菲菲也乱了方寸,羞得满脸通红,趴在桌子上呜呜哭了起来。宇翔见颜菲菲因自己受到了委屈,“男子汉”的保护意识激发了他潜在的勇敢和无畏品格,立即将嬉闹升格成战斗,不由分说就往洪仔胸上冲了一拳。宇翔提惯了猪食的充满了力量的手臂将毫无准备的洪仔打退了好几步。洪仔也是个好战分子,站稳脚跟后立马冲了过来,与宇翔手挽手就在教室里玩起了摔跤。洪仔哪是宇翔的对手,几下就被宇翔压在了身下动弹不得,直到老师来后才挣脱宇翔铁钳似的手臂的重压。老师查明真相后,二人自然免不了写了检查,并保证将来不再出现类似情况方了结此事。经过此事后,二人也不再向往常一样公开聚在一起了,只有在无人处聊着他们那些无人知晓的话题。每年村口前那棵皂角树霜期一过,宇翔总是第一个爬上去摘下大堆皂角,将最好的几枝用纸包了藏在书包里,下课时找个无人的地方交给颜菲菲。颜菲菲家庭条件较好,作为回谢,就常送些图书和钢笔给宇翔。那两颗纯洁的心灵竟越走越近了。

期中数学考试宇翔一下冲到了第一名,看着试卷上红红的90分,他无法抵制心跳,躲在墙角擦着泪:终于可以让每日陪自己写作业的母亲松口气了。

当他兴奋地坐到座位上时,仍自难以平静,手脚都没有安放处。

颜菲菲也从老师那里知道了成绩,满腹疑问道:“你数学从没考及格,这次怎么考得这样好?”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每天抄你作业的原因吧。”

“抄懂了也算学懂了。考了第一名应该高兴才对,别不好意思。刚才我看到你在墙角擦泪,还以为受了谁的欺负呢。”

“谁在擦泪了!”

“哼!如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宇翔见瞒不过,就回道:“我以前很多题都不懂,抄你的作业时先看懂了你的思路才抄的,可能无形中就懂了。我真没想到能考出这个成绩。”

“嗯,不错。好多同学抄我的作业是为了完成任务,你却是学习解题思路。你知道的,我还没考过第二名呢,小心下次我又超过你哟。”

“我有这一次就很高兴了。”

伊益良老师也大吃一惊,他都是从三年级教起,一直带到五年级,从没一个学生从下等成绩一跃成为第一名。他安排宇翔与颜菲菲同桌,原意是让宇翔变得稍好些,没想到收到这么好的效果。为了鼓励,伊益良在班上宣读了宇翔的成绩,要求同学们向宇翔学习,当众宣布宇翔作数学的学习代表,每天负责收作业本,送到他住的医院二楼。

好孩子是鼓励出来的,宇翔成了幸运者。

期末考试宇翔得了全校第三名,他昨晚就没睡好觉,早就作好上台领奖的准备了。学校却取消了上台颁奖的惯例,宇翔悻悻地从伊老师手中接过奖状时,总感觉少了些什么。虽然没能在全校师生面前露脸,体验热烈的掌声充斥着的幸福感,但这个成绩足以让家人高兴。

当他兴高彩烈地拿着奖状奔到家里时,见李永鹏捂着肚子痛得大汗淋漓,香秀也急得满头大汗,忙按下兴奋劲,做些力所能力的事。

香秀因父亲是医生,了解一些简单的民间治疗方法,见永鹏肚子疼,就猜测是不是胃炎犯了——这个胃早年被饿成了胃病,至今没调理过来。于是,香秀就热了些菜油盛在碗里,找出那个已磨得锃亮的“袁大头”,蘸些油后就在永鹏手弯、脚弯、背胛处从上至下轻弱地刮着。永鹏手弯处的皮肤渐渐变得红紫,身上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些。随后,香秀又取些酸汤,在手弯处、颈上不断拍打着,又给永鹏吃了些止痛药后才稍好了些。

稍后,永鹏又疼痛起来,香秀忙给宇翔安排了家里的事:“你在家里照顾三个小的,把饭做好,待会牛回来后到水井那里赶回来,牛栏要拴紧,我和你爹上街去看看。”

宇翔感到肩上的压力忽地增加了许多,这些以前都是大人做的活一下子就扑了过来,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承担起这么多事,噙泪回道:“嗯。”

接连几天,街上的医生谁也没看出个究竟。眼看李永鹏撑不住了,香秀就与大姐喜凤商量:“你弟在乡里诊断不出是什么病,要送到大医院才行。”

医疗费也是个巨大的问题,二人身上五十元都没有,上趟凤城起码得花个千儿八百的吧。二人知道借这么多钱借都没借处,唯有父亲玉信那里可以试下,就叫喜凤去探下口风。

童氏知道永鹏犯病后,就琢摸开了,这两口子想上凤城去医治,肯定得到玉信这里借钱,就对玉信说:“永鹏要上凤城医治,你准备给多少?……给他们怕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玉信也暗自着急,但与二人仍僵持着,正待回话,喜凤推门走了进来,说道:“爹,弟没钱,我们身上也只有两百元,医疗费只有靠你了。”

“哼,他两个不是了不起啥,现在想起他爹了?”

“一家人,生哪门子气,不要记他们的过了。”

“这事你不要管,他们有本事自己去筹钱,我也管不了。”

香秀在门外听了二人的话后,知道玉信的心思,推门走了进来,说:“爹,我与你家永鹏都商量好了,用多少记上账,将来一定还上。”

“你们不是不要我管嘛,要闹着分家啥?”玉信仍耿耿于怀。

“分家有哪样错,还不是想奔个好前程来。像集体那样吃大锅饭,谁都搞不好,有什么意思。你看院子里没分家的,谁家不是相互说着闲话,婆婆说媳妇不孝敬,媳妇说婆婆僵化。”

喜凤见二人说话都还带着火气,忙两边劝阻下来。

恰好,姐夫方忠信回家休假,就决定到凤城去治,当天下午就到街上订了第二天到凤城专区的车票。

当晚,永鹏心情异常沉重,刚刚被坐骨神经折磨得有气没力的,还差点被庸医医拐了腿,至今仍未完全康复,如今又来这一遭。看着四个吓得没了笑声的孩子,他更加自责和难过了。要是这病医不好怎么办?这一大家子依靠谁?香秀虽没有说过丧气的话,但她心里一定也在考虑自己到底病成怎样了。这个体贴的、越挫越勇的女人总是在关键时刻给自己信心,她一定能承担起这个家庭的重责……面对疾病,他觉得软弱不堪,思虑了大半个晚上后,决定将他的担忧说出来:“如果我得的是不治之症,不管你在不在这个家,我唯一的想法是你将这几个孩子抚养成人。其他的,我也没什么想的了。”

香秀知道丈夫难受,也确实不知道这病到底怎么样,她不敢往深处想,就算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会迎接生活的折腾,为了让永鹏少些忧虑,噙泪道:“哪里就会得什么不治之症,你好好去医病就行了。家里的事有我在,孩子些我会照顾好的。”

第二天一早,玉信、方忠信与香秀一道送永鹏到了街上。香秀又请邻居吴楚闲照看好几个小的,吴楚闲道:“快送去,你看他脸色都白了,家里有什么事,我替你照看着。”

送永鹏上车后,香秀感觉心里空空的,她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感觉自己就像漂浮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的小船一样,周围电闪雷鸣,看不到救援,里面载着不知风险的乘客,自己虽然为这艘小船的安全抵达拼尽了全力,但所有的结果却不是她能控制的。

医院有个医生是李永鹏的堂舅,在他的帮助下李永鹏顺利进了院。经诊断是阑尾炎发作,要作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