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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出个滋味 黑土伢子 2327 字 1个月前

第三章

满月后,香秀请了湘塔村的唐安华来给吉飞算定根八字。

唐安华问了吉飞的出生年月后,翻了万年历,推了时注,就在纸上标上:

乾造:乙卯 / 己卯 / 戊午/ 癸亥

当月节气:惊蛰(3月6日); 中气:春分 (3月21日)

一翻推算后说道:“戊是阳之土,日干戊土生于卯月不得月令,月干己土、日支午火助日干,癸水泄日干,八字日干属偏弱格,按阴阳平衡道理,戊癸合化火格,用神为戊、午、己,忌神为乙卯癸亥,乙木卯木遇戊土,不同阴阳为正官,伤官配印,贵不可言。但戊土坐午火,癸水泄戊土,需贵人相助。日干戊为鼻面为胃,日支午为眼为小肠,要注意肠胃。”

又在纸上写上:大运十神:比肩 正印 偏印 正官 七杀 正财 偏财 伤官

大运干支:戊寅 丁丑 丙子 乙亥 甲戌??癸酉??壬申 辛未

接着道:“娃儿戊午日生人,守信义,重节操。人气势强,眼界颇高,对喜恶的感情易走极端。戊午日癸亥时生,以贵人命论。土气、水气旺盛,本命属兔。五行木旺缺金,日主天干为土,生于四旺。诸事谦尊,成功如登梯,贪急则失败,切记随机行事,方万事安然。二岁、六岁犯灾星,初限辛苦,中年发达,四十兴荣后,可终年利路亨通。”

又说道:“近期应给娃儿拜‘干保爷’,带娃儿在村口等着,遇着第一个生人就是贵人。”

于是,永鹏就带吉飞在村口等着,恰逢丰坝公社曾姓男路过,讲明情况后,那人一口答应收下吉飞。

吉飞的祖父李玉信听到消息后也从外县赶了回来,忙着给吉飞办满月酒。

三月一日,吉飞的外公席存学及席家其余亲属早早都来了。挑来了两担谷子,两担包谷,二百只鸡蛋及其他物品。吉飞的几个姨孃代来了织的鞋子,袜子等礼物。其他的亲戚也都到了。院子里各家也提着米、蛋、包谷来祝贺。仇千刃、仇先佟两兄弟也提了谷子来。一时间,这个家里充满了祝福声。

内屋厨房里席香秀请了全院子的总厨师汤多织、亲堂叔李玉义家的大儿媳妇郑绍惠、邻居吴楚闲来帮忙。汤多织是每家办酒席都必请的厨师,没她来,谁家的酒席就办不出那个味道。吴楚闲比香秀大十一岁,平时话很少,整日待在家里什么事也不做,似乎从没笑过,说话也是一板一眼的,总是侧脸斜眼看人,村里就没人与她和得来,见开朗乐观的席香秀没心眼,就常与香秀串门,一来二往,二人竟成了忘年交。弟媳郑绍惠去年才嫁过来,身材高挑,略显风流,总是笑眯眯站在你身边,抿着的微笑完全含蓄在口缝之间,低陷进去的酒窝没引起眼角的折皱,说话时,随着音量的增加,眼神才流露出来。郑氏与香秀同住在正屋左边的厢房里,郑氏是二楼最左边一间,香秀是一楼最右边一间。由于二人年龄相差不大,又是同宗的妯娌,处得比亲姐妹还好。毕竟,亲姐妹往往是相互妒嫉、攀比的。

李玉信五十出头,中等个子,两眼不时闪出冷竣而坚毅的目光,头上缠着白帕子(长约二米的白布),挺直的脊背常年穿着一袭干净整洁的青布杉。玉信是凤坝公社的养鸭能手,经队长李玉化同意搞副业,每年交三百元钱给生产队,是生产队唯一不参加集体劳动的壮年男子。玉信与故妻唐氏生了三个儿女,后妻童氏改嫁过来时长女喜凤八岁,永鹏六岁,次女兰凤四岁。现喜凤已嫁人了,兰凤也提了人家。童氏与玉信只生了一个女儿庆凤,与前夫仇道丹生的也是一个女儿丫丫,现已嫁人了。

玉信因搞副业,收入自然比别人多些,其父李荣庆也做了一辈子生意,还有些积蓄,不用两个当儿子的承担养老费用,因此,玉信一家在凤坝公社也算殷实之家。他回来一看是个男孙,长得虎头虎脑的,看见自己就笑,心里着实高兴。特地拿了肉票到街上食品站买了几斤猪肉,加上自留地里种的蔬菜,准备办一桌像样的酒席,于是对后厨总管汤多织说道:“婵玉姐(多织小名。当地风俗,跟着孩子称呼别人),酒席的菜我给你们备好了,就是那些东西,不要打折扣。另外,今天的饭用大米,不要包谷。”

三人听后大吃一惊,尤其汤多织更为诧异:我嫁到这个院子十多年了,儿子都生了四个。谁家没个红白喜事,哪家我没做过厨?就是生病了,别人也要请。自己不动手,支支嘴也是要去的,但酒席全用大米的话还是第一次听到。最近几年虽没再饿死人了,但院子里的人整年就没吃过一顿大白米饭。现在还有人在山上采红子晒干,预防生活困难。再说,吃酒席的人都把小孩带着,不吃白不吃,吃一顿管一天,甚至管两天也行。今天这酒席要是全用大米,好菜加上好饭,每人吃一斤米不成问题,百十号人怕是要吃两斗米(一斗米六十到八十斤)!带着这些疑问问道:“大舅,我们是不是听错了,你要全用大米煮饭?”

“对,全用大米,最多两斗米嘛,你们放心做。”李玉信兴致勃勃地回道。

于是,汤多织等人淘米下锅,米半熟后用烧箕过滤,再用木甄子把米蒸了,又将菜做好,到了下午四时,准备开席。

这期间,李玉信承诺用大米做酒席的事成了院子里的重大新闻,嫉妒的,羡慕的气氛在凤山村上空飘荡着。村民相遇时都相互问道:“要去吃满月酒不?”

队长李玉化见李永信出这样一个风头,自然不是滋味:不管怎样,我还是这里的一匹官吧!准确些说,还称不上官。但县官不如现管,就是公社主任、县长到这个队里,也没我的话分量重!我还读过私塾,他李玉信不就大老粗一个么?‘1’字都写不起。他放鸭子都是我特批的!凭什么他今天就这样风光?把我这个生产队长都比下去了。总有一天我要叫你向我低头!豆芽长得再高还不就是一盘菜么?想到这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威严,觉得自己又是这个院子里唯一的主宰了,于是喊道:“毛福!”

李永禄见玉化叫自己,应道:“有什么事?”

“你过来一下!”李玉化加重了语气道。

“我正磨刀呢!”永禄回道。

“叫你过来就过来,刀哪时磨不行?”

永禄估计父亲是有要事的样子,起身走到里屋问道:“有怎么事嘛?”

“李玉信家孙子吉飞今天办满月酒,你晓得不?”

“晓得,刚才听运吉家妈还在说酒席全用大米,我正纳闷呢!”永禄挠着头说道。

“永孝、幸福、李永敏早跟我讲了。”

李玉化话还未说完,李永禄就说道:“大成叔还真了不起哈,不管他是真富有还是假富有,就凭这个气魄我就佩服他!”

“废话,要不是我给他机会,他哪来的大气!你去吃酒,看他李玉信怎么办的!”李玉化训斥道。“另外,把运吉也带去。”

“我还以为是你去呢,以前的酒席不都是你去吗?”李永禄满腹疑问。

李玉化没了耐心,吼道:“叫你去你就去,我今天不舒服!”

院坝共摆了十二桌,席香秀后家坐一桌,童氏后家、玉信故妻后家唐氏各坐一桌,其余亲朋好友各自找了位置都坐下了。

玉信和玉义是兄弟俩,玉义现有三个儿子、三个女儿,玉信也有四个子女,与院子里其他四宗相比,人也不算少。只见玉义一家帮着打盆传菜、抹桌洗碗,招待客人,每人都忙得不亦乐乎,脸上的汗珠也顾不了擦。旁人看到这情形都说:“这家子好和睦!”今天对这个家庭来说是件喜事,不就图个人丁兴旺么?

席间,各桌亲朋好友边吃边聊,气氛相当融洽。按常理,主人家李玉信拿了几包烟在席间向各位亲朋好友问候致谢。他走到石阶上,对院坝里众人说道:“各位亲朋好友,今天永鹏儿子满月,欢迎各位光临,希望大家吃好喝好!在这里,我要特别说几句,感谢席家给我家送来香秀这个儿媳妇!在我们凤山村,怕是没人赶得上她!”此言一出,席间顿时沉寂了下来。永字辈的小年青幸福接嘴较快:“大成叔说得对,嫂子就是不错,将来我也要娶一个这样能干的媳妇!”话音未落,席间爆发出了哈哈的笑声,凝滞的空气又活跃了起来。有道是:“诚信尚可取,心思未可抛;该隐尚须隐,谨防小心肠。”

宴毕,亲朋好友都准备返回。童氏后家来了童氏二哥童必亮、其侄童兰柱及其他童氏亲属共五人。童家上辈人是地主,住在离这里三十里地坡上的童家院子。童必亮读过私塾,在童家院子算知名人士,有长者之风,一缕白须让人倍感亲切。他过来向童氏及李玉信告辞。

童氏开口道:“他二舅,天也快黑了,上坡的路又不好走,等后天赶完场再走了。”

李玉信忙道:“二哥,天色也晚了,后天就赶场,待赶完场再走不迟。”童姓五人遂留了下来。童氏随即去安排后家人的生活起居去了。

随后李玉信前妻后家唐氏八人一行人告辞。玉信和李永鹏回赠了一些礼物,也就是每家包一些未吃完的菜。

席家一些妇女还在厢房里与香秀嘀咕着,席存学、席存德及一干后生站在外面。玉信过去与席存学、席存德交谈了起来。席存学对李玉信说道:“亲家,香秀生了个男娃,我们后家也不担心了。”接着说道:“我当医生走遍了邻近的公社,还没听说过谁家办红白喜事用白大米招待客人的。今天这顿酒席,我们席家也觉得脸上有光。”

玉信平生直爽,大字不识一个,吃了不少亏,从心里就佩服读过书、写得起字的人。看到席家众人穿得虽然简朴,但长辈的席存学中等个子,皮肤白暂,谈吐间留露出淡淡的儒雅,晚辈的也文质彬彬,对席家人益发产生了好感。听到席存学的赞美,也着实高兴,觉得这顿饭没用错地方。但他隐隐感到席存学语气中略带些伤感,似乎有好多心事,于是就回道:“亲家,人生就图个快乐二字,有什么事别太在意。只要小孙子将来像你一样多读点书,知书达理,当个医生或者老师,平安就好,这点粮米算哪样!”

一直在厢房里照顾吉飞的席香秀也出来与后家人告辞。席存学、席存德告诫香秀道:“香秀,我们两家是生亲,你在这里要做到相夫教子,尊老爱幼,少说话,多做事,注意家庭和睦,我们也就放心了。” 香秀见父亲和几位兄弟眉心紧锁、心事重重,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心里不由得充满了忧虑,看着后家人走出很远,才返回厢房。

一夜无话,第二天,喜凤家传来消息:喜凤又生了个儿子。童氏、仇氏及忠诚家郑氏也都提着鸡蛋和米去看望。

当天,永鹏将办满月酒借来的用具一一归还,又请了帮厨的人和玉义一家吃了谢宴。童家的人该走的也都走了,只童兰柱留了下来。童兰柱三十二岁,有了一个女孩和三个男孩,其妻正怀着,怕是最近也要生了。

童兰柱一年三百六十天,有一半的时间待在玉信家。香秀、李永鹏虽看不惯表哥这种习性,但玉信常年在外,李永鹏体质也不是很好,家里许多农活也正好有人帮忙。平时童兰柱就坐在火铺上陪童氏摆龙门阵,然后弹弹衣袖,揉揉裤腿四处闲逛。

童兰柱的幺妹的婚事成了姑侄最近讨论的话题。

童兰柱:“唉,幺妹咦,哪里都不落实,坡上那么多人家提亲,她哪家都看不上。”

童氏:“也别怪她,坡上土多田少,靠天吃饭,就是种了花生、包谷来换大米,背都要背一天。苦啊!”接着说道:“你看郑氏嘛,人长得那么标致,要不是生在坡上,哪会嫁给忠诚那个黑炭头。”

童兰柱:“郑氏哟,我看她一见李永敏就眉欢眼笑的,一点也不安份,忠诚怕是降不住她。”

童氏愤愤道:“那小蹄子哟,不要看她整日皮笑肉不笑的,机怪多得很,懒太太的,我就看不怪。”

童壮柱:“堂叔家老六从云南带了个姑娘回来了。”

童氏笑道:“这小子还行啊!”

童兰柱有些不平:“还不是骗那姑娘说我们那里一马平川、土地肥沃。骗回来后,那姑娘每日就哭哭啼啼的,嚷着要回家,老六看着格。”

童氏叹口气又说道:“老幺呃,人才也标致,我给她联系了几家她都不满意,不晓得怎样落实呀。”

童兰柱:“我的想法呀,看下坝上的哪户人家,只要小伙能劳动就行。挑三捡四的,怕是不好落实。街上那个曾驼背那个样子还不是在我们坡上娶了个好姑娘。哪个叫她生错命啰。童秀也十三岁了,比她幺孃还要刁蛮。二孃你也留意下,看有合适的人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