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索格14(1 / 1)

赫索格 [美]索尔·贝娄 1362 字 2个月前

“我得下车看看,我都搞不清方向了。”成廉说

他们慢慢从塔特尔身边走过,这时塔特尔对摩西说:“我想,过几分钟我就能让你家通电。”

“谢谢……威廉,这是侧柏,你摘几颗嚼嚼。味道不错。”

“摩西,不要匆忙做什么决定。你折腾不起了。”

“我叫她来吃晚饭,仅此而已。然后她会回去米塞利夫妇的家里参加派对,我不去。明天是星期天。她在组约有生意,必须回去。我不会带着她私奔。她也不会带着我私奔。这是你亲眼看到的。“

“你还是很有继力的,”威廉说,“好了,再见吧,摩西。也许,下次我和穆丽尔到西边来,我们会顺路来看看。”

“到时你们会发现我还单身。”

“如果你自己都不在乎,我也不在乎。你再娶五个妻子也行。但是,按你以往雷厉风行的风格……你有随时做出重大选择的天赋。”

“威廉,你可以放心走。我跟你说……我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不可能。再见吧,谢谢你。至于房子……”

“我会好好考虑的。你需要钱吗?”

“不需要。”

“真的吗?你说的是实话?记住,你是在和你哥哥说话。”

“我知道我是在和谁说话。”他抓住威廉的肩膀,吻了一下他的验颊。“再见,威廉。出镇子之后,在第一个路口向右转。你会看到收费公路的标志。”

威廉走后,摩西坐在侧柏旁边等着塔特尔太太,优哉游哉地看着这个村庄,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放松。在整个地球上,海泽似手就是大自然的范式。连绵的山脉看上去也和海洋一样,像波浪一样此起彼伏,而且还是蓝色的。甚至眼前这片杂乱无章的草坪也很像。在汹涌的波涛中间,这些红砖房之所以屹立不倒,房子里面的沉闷气氛功不可没。透过纱窗,我都能嗅到陈腐的气息。灵魂的气息就是四面墙壁的支柱。否则,山峦的起伏早就把房颠塌了。

“你的老房子真漂亮,赫索格先生。”他们开着那辆旧车上山,途中塔特尔太太说。“改造肯定花了很多钱。你不怎么来住,真是可惜。”

“我们先把厨房打扫干净,我想做一顿饭。扫帚和水桶之类的东西,我去给你找。”

他正在漆黑的储藏室里摸索着,灯就亮了。塔特尔是个神人,他想。我大约两点钟才跟他说。现在才四点半,顶多五点。

塔特尔太太嘴里叼着一支香烟,用一条手帕把头发扎了起来。在连衣裙下摆的下面,她桃红色的尼龙睡衣赫然显现,几乎拖到了地板上。在用石头砌的地下室里,赫索格找到了抽水泵的开关。他打开抽水泵,马上就听到水在往上流,冲进空水箱里。他插上了电炉的插头。他打开冰箱的开关,得再过一会儿才能冷下来。然后,他想到可以把葡萄酒放到山泉水里凉一下。再接着,他拿起镰刀想出去清理一下花园里的杂草,给拉蒙娜留个好印象。但是,他刚刚割了几下,肋骨就感觉到疼。他觉得他还没有痊愈,干不了这种活。他躺在草坪椅子上,四肢张开,面朝南。一旦太阳西下,天渐渐凉下来,画眉就开始啼叫了,而当画眉唱着甜美而有力的曲子震慑侵入者的时候,乌鸦就开始成群结队准备迎接黑夜,太阳下山的时候,它们会一拨又一拨地从树上下来,飞行三四英里,前往水边的窝。

他感觉邀请拉蒙娜来吃晚饭有点不妥,他心里在不停打鼓。算了,她来了就吃饭呗。她会帮他洗碗,然后他会目送她开车离开。

我不会再做出什么特别有个性的事情。不用我特意出手帮忙,情况会非常好。

此时,山的一边已经没有了阳光,天空变得更蓝,另一边的天空还是白花花的,地上绿油油。鸟儿叽叽喳喳,非常嘈杂。

难道我能装作我有很多选择吗?看看我自己,我的前胸、我的大腿、我的脚、我的脑袋。这个奇怪的组合,我知道它总有一天会死。而内心的东西,幸福感……“你感动了我!”因此我别无选择。有种东西会引发**,一种神圣的感觉,就像橘子是橙色的,草是绿色的,鸟儿会**。大概是说有的心灵充满了爱,有的心灵则缺少爱。这能说明什么呢?有人说,心灵的产物就是知识。卢梭说:“我洞悉自己,我也了解他人。”但是,此时他的心思不在法语上面。我肯定不能这么说。我的表情太茫然,我的智力太有限,我的直觉太狭隘。但是,这种**,难道说明不了什么吗?是白痴般的快乐会让这种动物(世间最奇特的动物)产生**而发出惊叫吗?他认为这种反应就是永恒的标志和证明?他胸中有这种反应吗?我对此不做任何争辩。“你感动了我。”“但是,你到底想要什么,赫索格?”“问题就在于此,不止一样东西。我很满意,只要我还活着,我就愿意遵循生命的指示。”

然后,他想,在吃晚餐的时候他会点上几根蜡烛,因为拉蒙娜很喜欢点着蜡烛吃晚餐。保险丝盒里可能有一两根蜡烛。不过,他应该先去拿放在山泉里的葡萄酒。标签已经泡掉了,但玻璃瓶摸起来已经很凉了。摸着清澈冰凉的泉水,他感觉非常舒服。

从树林回来的路上,他想摘一些花回去放在餐桌上。他又想起抽屉里是否有开瓶器。被玛德琳拿去芝加哥了吗?也许拉蒙娜的奔驰车里有开瓶器。这个想法有点离谱。实在没办法,钉子也可以凑合。也可以像老电影里演的那样,把瓶颈敲破。他一边想着,一边从藤本玫瑰上摘花朵放在帽子里,那根玫瑰的藤会攀爬缠绕排水管,不过藤上的刺都很嫩,扎不疼。蓄水池旁边长着黄色的萱草。他也拔了一把,但马上就蔫了。回到花园里,他在黑暗中寻找牡丹,也许会剩一些。可是,他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个错误,于是就停下来不找了,听着塔特尔太太的扫地声,节奏感挺强的。为什么摘花呢?他是希望人家觉得他很体贴,很可爱。那么,人家会怎么解读呢?他微微笑了笑。不过,他懂得自己的心思,这样就行了,这些花是不会被利用的,不会的,这些花不会让人家觉得他不是好人。所以,他没有把它们扔掉。他那张黑乎乎的脸转向房子。他绕到前门走进去,一路上,他心里想着一个问题:除了拒绝去医院,他还能拿出什么证据来证明他的精神状态是正常的。也许他不会再写信了。是的,他真的不会再写信了。他心里很清楚。这几个月来纠缠着他的魔咒消失了,不管好坏,反正事情都过去了。他把装着玫瑰花和萱草的帽子放在那架刚刚刷过一遍漆的钢琴上面,然后走进书房,两瓶葡萄酒都用一只手抱着,像两根健身棒。他不理睬那些笔记和文稿,直接走向里卡米尔躺椅沙发,然后躺下。他伸了个懒腰,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安静地躺着,看着被攀爬的藤蔓拉松了的纱窗,听着塔特尔太太持续不断、节奏感很强的扫地声音。他很想叫她在地板上洒点水。否则灰尘会到处飞。再过几分钟,他会朝楼下喊:“洒点水,塔特尔太太。水槽里有水。”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此时此刻,他跟谁都不想讲话。不想。一个字也不想讲。

[1] 英美制长度单位,1英寸等于2.54厘米。——编者注(本文无特殊说明均为编者注)

[2] 英美制重量单位,1磅等于0.4536千克。

[3] 英美制长度单位,1英尺等于0.3048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