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日本的大师们(1 / 1)

在近年间为数不多的真正的蒸汽朋克电影中,相当一部分都是日本电影人的作品。为这一点奠定基础的或许正是日本那不时对欧洲的各个历史时期十分着迷的漫画传统。

《飙风战警》剧照,左边为演员罗斯·马丁,手持装置者为演员罗伯特·康拉德

在这些创作者中占据主要地位的正是宫崎骏,他的动画电影不仅极具想象力,质量上乘,而且通常与人类对世界的负面影响等严肃的问题紧密相关。宫崎对环境的关心和他对复古未来主义的兴趣息息相关,这一点早在他的第一部动画长片作品《风之谷》(Nausica? of the Valley of the Wind,(2)984)中就体现出来了,这部电影中同时存在着真菌森林、飞船编队以及奇异的机器人。他的这种兴趣也反映了蒸汽朋克其他表现形式背后的驱动力:对工业革命的负面影响进行批评,或者渴望通过改变过去来设想一个可持续的未来。然而,直到《天空之城》(Laputa: Castle in the Sky,1986)问世——这部电影的名字来源于《格列佛游记》里一个飘浮在空中的岛屿1——宫崎的兴趣才真正催生了现代蒸汽朋克最早的经典之一。

《天空之城》的剧情建立在一个与地球十分相似的架空背景中,那里的人痴迷于飞行机械,而这种痴迷最终体现为成百上千座浮空都市与堡垒。然而,一场未知的灾难摧毁了这些造物,只剩下一座被传说笼罩的城市,据说它一直等待着被人们重新发现。不过,灾后飞艇之类的机器依然存在。故事在复杂的地缘政治背景下展开,其中呈现了相当浪漫化的空中海盗形象,而科学则被表现为像魔法一样神奇的存在。

在《起始点:1979—1986》(Starting Point: 1979—1986)一书中,宫崎写道:“这个世界里的机械并不是大规模生产的产品,它们依旧拥有手工制品那种内在的暖意。”给人们提供照明的依然是蜡烛或煤气灯,而“坏人”的武器和交通工具是“一堆古怪发明的集合”。宫崎显然与许多蒸汽朋克一样迷恋着个性化的物件,认为艺术是大众传媒的反面,而此举恰好迎合了约翰·罗斯金所阐述的有关手艺人应扮演的角色的理念。

这部电影的另一个成功之处在于宫崎为片中的飞艇赋予了十分真实的物质性。在绝大多数主要情节发生在空中的电影里,让观众接受飞艇和浮空岛屿的设定对于角色和情节的可信度都是不可或缺的。除此之外,想要获得成功,就需要既能掌握像《月球旅行记》一样的古怪妙趣,又能把故事扎实地建立在真正适合成人的主题上的能力。

《天空之城》之后,蒸汽朋克的优雅音符时常在宫崎的诸多电影作品中响起,比如知名度略低一些的《红猪》(Porco Rosso)。然而,直到2004年——这一年同时诞生了另外两部对蒸汽朋克爱好者来说极其有趣的日本影片——他才通过改编戴安娜·温妮·琼斯的《哈尔的移动城堡》(Howl’s Moving Castle)重新回归了以蒸汽朋克为核心的审美。与《天空之城》不同的是,《哈尔的移动城堡》的种种细节更加贴近蒸汽朋克亚文化中创客或修补匠的角色,只不过多了一点魔法的加工。影片中坚强的女主角苏菲·哈特得罪了荒野女巫,并因此被变成了年迈的老太太。在逃跑的途中,她无意间发现了魔法师哈尔的城堡,以及为城堡提供能源的恶魔卡西法。不久,苏菲以解除自己身上的诅咒为代价与卡西法定下了协议,答应帮助他打破与哈尔之间的契约。此后,各种复杂的事件接踵而来,哈尔奉命在战争中效力并深陷其中,而移动城堡也逐渐展现出了它神秘莫测的隐藏属性。

电影的核心意象,也是最吸引人的要素,正是那座会走路的城堡。它的建筑结构在细节上非常奇妙,甚至称得上不可思议,乃至于完全无法实现。城堡用四条像鸡爪一样的细腿行走,它们看上去似乎完全无法支撑毫无计划地杂乱排列的建筑本体。这座移动城堡是将“手工自制”与“随机即兴”的字面意义直接转化为坚实建筑的产物,它的烟囱不时喷吐出一阵阵烟雾,就像老头子在咳嗽一样。如同《天空之城》中的飞艇,城堡这一造物在物理上的真实性是不容置疑的。而且在真正的蒸汽朋克层面上,借助魔法运行的城堡实际上是旧时代元素掩盖之下的尖端科技。

如果说《哈尔的移动城堡》的力量来自将同一个核心意象在不同的语境中简单地重复运用,那么纪里谷和明根据同名动画系列改编的电影《再造人卡辛》(3)(Casshern,2004)则是靠其效果与编辑上的复杂性取胜。《卡辛》的故事背景设置在20世纪晚期,欧共体与亚细亚联盟两个阵营之间发生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在电影的剧情开始之前,亚细亚联盟取得了胜利,并几乎占据了整个亚欧大陆。大陆上唯一的抵抗来自“第7区”,与这股抵抗势力紧密相关的是针对一支不为人知的民族进行的生物工程基因组或人体组织实验。

《卡辛》以野心勃勃且离经叛道的方式融合了坎普风情、政治阴谋、对战争的思考以及满含焦虑的悲伤,而这一切都是在包含大量蒸汽朋克式美感的语境下呈现给观众的。不过,也有一部分评论家认为这部电影完全是一团糟,这种事在自成一派的影片身上时有发生。然而,就像宫崎骏的《幽灵公主》(Princess Mononoke)一样,《卡辛》是一个十分优秀的例子,它展现了道德上的模棱两可、联盟关系的变幻莫测以及有远见的形象的革命性力量。